20 第二十章（1 / 1）
微风拂过，叶动心动。
关臾不知聂以怎么惹了她家小姑娘。关未来眼尾耷拉地跑来，口里直说不喜欢那个叔叔，关臾问不出原由，给她递了半个饼几句好说才劝得人和她回来。
聂以微微抬头看着头顶葱郁的樟树枝叶，像是无趣的很。关臾走近些顿住，等得他低头看来，将装在纸袋里的饼给他递去一个。他不像会吃这种街边零嘴的人，好歹是接了过去。
他却是捏着个饼也不吃，偏头看住关臾。关臾一时不得其意，当他是不喜欢，讷讷说道：“其实还挺好吃，你要不要试一口？”
聂以闻言竟是轻叹一口气，不敢再怪她脑子迟钝，只当是自己意图不明。“你身上没钱？”听他问完话，关臾看向自己与关未来合分的半块饼才知他是误会了。她这行为像是贫苦人家待客，费心搜罗得一点吃的，自己家空着肚子紧着招呼外人，还给人当面戳穿。关臾面上微微窘迫，解释道：“不是，未来贪嘴，现在吃好了过会该不吃饭了。”
“我也还没吃晚饭，一起。”
聂以话题转得太快，关臾没赶得上应答，倒是关未来嘴上吃着分心硬梆梆地回了句“不去”。
聂以不明白小姑娘对他的敌意由何而来，瞧着好玩，索性蹲下身逗她：“不想和我吃饭？”关未来扭头躲开，很是干脆地回道：“不想。”聂以闻言心头可乐，却装得面上苦恼，迟迟说道：“成，我们去吃面。”
“未来，饼冷了。”关臾受关寅影响，内里其实很喜欢关未来那股娇蛮的劲，却也不能纵着她对旁人一再使性子，只得轻言一句引开关未来的关注点。
到底是小孩心性，关未来瞬时便转开视线，仰头朝关臾举起空袋子糯糯说道：“没了。”
“去把袋子扔了。”
关未来得了命令，举起脑袋四下查看，终于在二十米外找到个垃圾箱，迈起小步子跑上前去。关臾在身后一路看着，半点不敢大意。
“她和你不怎么像。”
或许真是夜色撩人，聂以随便一说关臾听来竟觉意味深长，像他有多了解她，随便一眼便能将她从人群里挑拣出来似的。关臾眼帘低垂,停住思绪。“哪里能像我。”
她这话也不知在否认什么，聂以倒不至于听不出话里有些自我看轻，却是接了话道：“你这个小侄女性格比你讨喜。”
关臾掀起眼帘，少有的没因他话里对自家小姑娘的奉承而心情明朗，只听出他对自己沉闷性格的不喜，心生黯淡。她这反应看得聂以眼中泛起点点星斑，贴近些问她：“当真了？”
关臾偏头躲开他，他一问竟像是将她那点心思窥得干净，暗里调笑她和个小孩拈酸吃醋。关臾面子薄，这一想不禁面上一热，抬了些音量回道：“自然当真，未来本来就很可爱。”却是认了关未来那层意思，决口不提自己那头。
聂以单手插兜，一张脸垂挂在关臾头顶，盯住她那张严肃脸良久审视。关臾给他看得难耐，燥意漫到后颈，却听得头上人吃吃笑开，慌忙退开两步。
小孩不谙世事却十分敏感，关未来隔着许远就感觉到这边氛围不对，疾步上前隔到两人中间，抬头问关臾：“小姑，你们在说什么。”
关臾对着小孩摇头说没事，倒是聂以低下身耐心解释：“你小姑夸你。”说着抬头瞥一眼关臾，才迎上小姑娘灼热的视线接着说道：“说你很可爱。”
关未来没从聂以那听到什么了不得的好话，又拿她的下颌来看人，傲娇说道：“这话我小姑自己和我说过。”
聂以闻言不置评述，和颜悦色的，像是很喜欢关臾这个小侄女，还拿那个饼来借花献佛。“还要不要吃？叔叔这还有。”小姑娘不给他好脸色，冷哼一声不理他。
关臾没见过关未来对谁有过这么大敌意，想开口调和两句，聂以却将那个饼向她递来，“我不爱吃甜。”他一说，关臾也不能考究真伪，看他先前对着饼久久未动，好似真有难为之意，关臾抬手接过。又见关未来仰头看来，转手递给她。关未来看看饼又看看聂以，没接。关臾失笑，劝慰道：“小姑给的。”关未来想到是自家小姑掏的钱，这才接过小口吃开。
先前钟冉冉那一席话关臾有所思量，客观情况如此，她难以改变，她可左右的只有己心。有些问题的出现只是因为所求太甚。她还是想认聂以这个朋友，仅此而已。她当时正是如此说服自己。
等得关臾带着一脸不情愿的关未来随聂以进了一家面店，她才知心定之不容易。
面店就是路边随便一家店，没有多考究，虽也干净，聂以坐在那儿还是怎么看怎么格格不入。他要的也普通，一碗牛肉面。一时间，关臾觉得眼前人也没那么遥远。
“你一直盯着我碗里看是想吃肉？”
对面人突然开口，关臾面上一窘，收回视线低头看眼下那碗青菜面。那人还不放过她，给她碗里夹来一筷子牛肉。“想吃你就和我说，我再小气，你开口还能不给你？”
关臾抬头看他：“我没那个意思。”
“那你是面不够吃？”聂以筷子杵在碗里，好似在等关臾点头。
关臾和他认识这些年，哪里会看不出来，他是吃准她有话难言故意寻她开心。怎奈她还是没那个脸向他明说“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只能再次回他：“我真没那个意思，你吃你的。”说完招关未来过来吃面，堵了他的话。
酒酿饼小小一个，关未来吃了一个半也饱了，关臾喂她喝了两口汤后再也劝不动，索性放她去玩。
关臾生性嗜酸，见关未来不吃了，她从一旁拿过醋瓶倒了许多在碗里，汤色都重了些。她这才搁下醋瓶，就听到对面人说：“这么能吃醋!”真是一刻不忘打趣她。
聂以没得到回应，又自顾问道：“这还能吃？”
“我吃惯了，还好。”关臾适才说完，对面人将筷子插到她碗里，蘸上些汤汁回手送进嘴里，瞬时被酸得眉头一皱。
关臾失笑，将手边一杯水给他递去。那么疏离清贵的人，偶尔一个行为看着又和关未来无异，真是怪了。
聂以喝去半杯水，才觉得嘴里味道淡了，放下杯子对关臾说道：“你还是个重口味啊！”
关臾看他眉尖还有些凝重，像是酸得不轻，怎好再来笑他，软了语调回他：“你眼见着我倒得多还偏要试，不是自己招罪？”
像是开脱的话，关臾说来却似亲近之人的埋怨，暗含怜惜不舍之意。聂以听得眉头松阔，沉默着认了这个罪，低头吃面。
关臾想，她和聂以的距离是不是只是她的错觉？读书的时候，这个人比她聪明，她将他摆得高些；他又习惯独行少与周围人牵扯，自然觉得他疏离。再见以来，时间淡化了熟悉，她又隐隐觉察到两人社会地位的差距。所以会觉得他活在另一个世界，难以触及。眼下，他和她一起坐在简单路边小店，貌似与她并无二般。
关臾大二那年暑假和钟冉冉讲电话有些勤，关父忍了些时日，还是旁敲侧击来问她是不是谈朋友了。这莫名一问弄得关臾难为情，一再摇头保证没有，终于说得关父信了她的话。临了，关父又叮嘱她：有了要和爸爸说。或许是氛围过于严肃，关臾少有的说了句玩笑：告诉您，等您来棒打鸳鸯吗？关父闻言却是温和地回道：告诉我给你批恋爱经费。
这是关臾受的教育，不能因为自己是女性对方是男性就平白占人便宜。所以，聂以付钱的时候她心头有些不舒服，像是占了聂以莫大一个便宜。聂以倒懂她那点小心思，回头说道：“人情债，要还的。”关臾心头一轻，自然是满口应下。
三人出得店来，已是万家灯火。关臾带着人不便在外面滞留，该回去了。聂以想送她们，见关臾推辞也就没有强求，放了人离去。
为什么你的对手比你强，因为他比你目标坚定，比你静得下心，比你沉得住气。一个人能压抑内心对成功的渴望，耐住性子徐徐图之，这个人无疑是可怖的。
关臾牵着人到家，双亲已经回来。打过招呼后，带着关未来陪关母看电视剧。小姑娘看得没兴致，拿了关臾的手机自己在一旁玩。关臾一心二用，总要顾看她，什么也没看进去，忽听关母在一旁说道：“这姑娘才本科毕业怎么就急着相亲？”
关臾这两年暗示听得多了，倒不再是一开始的慌张，反是觉得愧疚，“一把年纪”还要父母劳心感情问题总是不孝。她有心无力，感情｜事努力也无用，眼下也只好装了个糊涂：“瞧着这个男人也还不错。”
关母点到即止，见关臾不想聊，也就一心聊剧情。两人闲聊几句，听到有人敲门，关臾暗想该是关寅来接人。起身应门，果然是关寅和邵怀素。
关未来见父母来接，赖在关臾怀里不走。邵怀素几番劝说无效，点着关未来后脑训诫她：“关未来你懂点事，小姑一早赶车回来，又陪你闹腾半天，你是还要折腾得小姑一夜不安生？”
关臾待关未来亲厚，自然是不嫌她折腾，但见邵怀素坚持也就没插话。关未来却是被说得内疚了，抱住关臾颈项，伏在她肩头小声叮嘱道：“小姑你等我，我睡醒就来找你。”听得关臾应下，才拖着步子随父母离开。
邵怀素接得人回到车里，车开出许远见关未来还闷头不说话，低头问她：“怎么这么不开心？你可不小了，要自己睡，哪能一直黏着小姑。”
关未来依旧低着头，隔了片刻才回道：“我和小姑遇到了一个坏人。”
见人终于开口了，邵怀素落定心神，倒不至于担心真是什么坏人，引着她往下说。“谁？欺负你了。”
关未来面色阴郁地回道：“姑父。”
“谁？”
关未来适才说完，前面开车的关寅紧接着扬声反问。邵怀素没理他，抬手托住关未来的小脸，柔声说道：“未来该是认错人，你哪来的姑父。”
“就是。赵端瑞说当初她姑姑就是带个人来见他，要他叫叔叔。那个人还给他买吃的和遥控飞机，等他喜欢上那个人，他就开车来把她姑姑抢走了，还飞到大海那边去了，赵端瑞后来就一直见不到她姑姑。赵端瑞说大家都告诉他那个人是姑父。”
关未来一段话说完眼里都带了泪花，邵怀素又心疼又好笑。“那个人不是，平日里见到陌生叔叔你不是也叫？他们不是也给你买吃的？他们都不是姑父，对不对？”
“可是小姑从来没有要我叫其他陌生人叔叔。我都问过了，他就是。我才不吃他的东西，不要他的飞机。”关未来越说越激动，眼着是闹上了。邵怀素劝不住，还有人来添乱。
“未来，好样的！”
邵怀素闻言踢了一脚驾驶座的椅背，“有谱没谱？”关寅摸摸鼻子，小声说道：“尊重孩子个人意愿，有什么错？”
“申申可不小了，这事未来早晚都得接受，你能不能给她点正确的引导？”
关寅听得不以为然，“她可还小，二十六，一朵花的年纪。又不是非得嫁人，我是养不起吗？”
邵怀素闻言，对着椅背又给踢了一脚，“好好开你的车。”说完回身接着安抚关未来，“未来，你明天自己去问小姑看看，好不好？”
关未来摆着脸，冷哼一声说道：“不问，反正我都决定不喜欢他了。”
邵怀素无力，暗想关臾那性子也不会瞒着家里找男友，更不会没带回家就私下里领着小孩认人。只当那人是关臾一个普通朋友，也就不急着改变关未来对人的偏见。末了还是禁不住对关未来说道：“真是怪了，你出生你小姑就到卄城工作，这一年也见不上几面，你怎么就宝贝成这样？”
关未来心情欠佳，小脸对着窗外闹脾气，也不回话。小孩的蒙昧纯真，看得人心头温暖妥帖。
小剧场
聂以：听说就姑父的标配我缺个遥控飞机？
关未来：（下颌对人）我家自己养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