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 12 章(1 / 1)
夺质之役后的羌国元气大伤,民声载道,羌国的王隳圊焦头烂额,无奈之下请了他的大祭司来。
“怎么?要我帮你处理烂摊子?”花君诺在王宫的大殿里挑了宝座就坐,这个位置显然是只有羌国的王才有资格就座的,隳圊视花君诺为兄弟,而羌国是游牧民族建立的国家很少在意礼法,对等级也没有要离那般森严的要求,
“大祭司,给本王点建议吧,再晚一点,那些愤怒的百姓恐怕都要闹到王宫里来了。”隳圊骁勇善战,却极不擅长安抚人心,
“哦?堂堂羌国大王也有为难的时候?”花君诺戏谑地一笑,还是给出了解决之道,
“轻徭薄赋,大赦天下。”
“那按你说的,我减轻赋税,不征收士兵,我的军队要到哪一日才能恢复元气呢?”隳圊视军队为掌上明珠,这次的夺质之役打破了他战无不胜的记录,这让他如何甘心?
“你要反扑?”花君诺的脸上瞬时冰寒一片,
“你还想与郁亲王一战?”
“打那以后,我一直想和他切磋切磋,这个汉人这么英武,真让我刮目相看,你放心好了,重整军队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完成的,我不会轻举妄动了,我也要从善如流,善于纳谏一次了!”此番话七分真三分假,隳圊说罢竟朗声大笑起来,粗犷豪爽的性格暴露无遗,
“那我等着你成为一代明君。”花君诺绝不想因为羌国再给黎曜带来任何麻烦。
是日早朝,文武百官恭恭敬敬地跪在大殿下等待穆武的到来。他们都在心里忖度郁王重伤下落不明,朝中又将是风云奇诡的局面,整个要离刚刚经受战火的洗礼亦是不堪重负,摇摇欲坠,这时候任意一个变化都可能成为最后的致命一击。
大家正思量着,太监已扯着嗓子喊了声皇上驾到。穆武神色如常,但久久没有开口,百官们也只好低着头,继续维持虔诚的模样,整个议事大殿静谧得渗人。
突然殿外传来嘹亮的一声:“郁亲王到。”就像是一粒石子投入了池塘,引起涟漪阵阵,大多数皇子都变了脸色,只剩下重华的脸半藏在阴影中,喜怒不辨。
黎曜缓缓走入大殿,忽然觉得恍若隔世,五年前在同一个地点他被夺走了全部的军权,在这里从云端跌入了地狱,在这里失去了一切,如今他要在此地拿回属于他和重华的一切。
他走得不快不慢,沉稳的脚步声回荡在大殿里,依然是一袭白衣,甚至连峨冠博带都省略了,他就是天生的王者,周身都是凛冽的气势,走到大殿中央,他直视着龙椅上的穆武,似乎在等待对方先开口。
百官倒抽一口冷气,才从郁亲王亲自出现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又是眼前这一幕,就算他贵为王爷,在圣上面前又怎敢放诞不羁到不下跪?
“皇弟重伤在身就不必行礼了。”穆武终于开口,嘴角有笑,眼里却是森冷的,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重华眼色数度变幻,看着黎曜倨傲的身影,心中有了一丝矛盾的赞赏与忌惮,眼前这个人再不是从前那个宠溺纵容自己的人了,他已经是翱翔九天的大鹏了,任是穆武也难削弱他的光芒了。
“黎曜拜见皇兄,多谢皇兄的体贴关怀。”凉凉的声音,冷漠的语调,黎曜象征性地拱了拱手,底下众人深色各异,朝堂之上已有暗流汩汩流淌,这是争锋也是较量。
“众爱卿都平身吧,”穆武扬了扬手,
“夺质之役中,郁亲王殊死拼杀,力挽狂澜于既倒,而今凯旋,朕言而有信,定要重重赏郁王!”文武百官都在心中思量要在早朝散了之后赶去和郁亲王套个近乎,结交一番,有的已经在计划送什么礼好了。
“朕知道皇弟什么都不缺,府中收藏甚多,风雅之物一应俱全,并且财力浑厚,堪比国库,朕想了又想,怎样才能让皇弟满意呢?”穆武故意拉长了声音,听上去就像一个宠爱弟弟的哥哥想极力讨好对方一样,然而后一句话却让所有人都怔住了,
“朕听说皇弟在秦淮河畔拥有一家青楼,曾经十分宠爱里面的一个绝色的小倌,如今小倌死了,皇弟必然是寂寞得紧,朕已经派人在各地搜罗了样貌俊美的少年供皇弟消遣,黎曜,你可满意?”穆武每句话都暗藏杀机,说黎曜富可敌国财力雄厚便是暗示此人有篡位的嫌疑,说黎曜开青楼宠小倌便证明他纵情声色并且喜好男风,这便犯了要离国的大忌。
要离国民风保守,偏好男色在草野,在江湖都可能被人诟病,更别提重视子嗣的皇族了。
穆武的寥寥数句已经抹杀了黎曜的赫赫战功,这些把柄足以毁了他所有的声名。
百官面面相觑,有些人已经面露鄙夷之色。穆武饶有兴致地等待黎曜的答复,但是他预想之中对方的激烈反驳以及恼羞成怒都没有出现,因此他有些愠怒了:“皇弟,朕的赏赐你可是不想接受?你可是想抗旨不尊?”黎曜沉默地站着,思绪仿佛飘得很远,重华的对策他很清楚,但是此时在他眼前的是那魅惑众生的容颜,耳畔是那引人入罪的轻语,什么时候开始,他黎曜没有了过往的果决,他也有了犹豫迟疑的时候,也有了瞻前顾后的一天?
“陛下,老臣有几句话说。”石启老将军拱了拱手,打破了眼前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在这大殿里他资格最老,说话也极有分量,穆武也不得不礼让他三分,
“石爱卿,快快请讲。”
“陛下,老臣与郁亲王交疏言深,一见如故,他谈吐不凡,为人磊落,老臣深知陛下郁王兄弟情深,但私以为陛下不该听信民间的不实传言,郁王与老臣的小女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老臣恳请陛下成全他们。”石启的这段话句句在理,有力地击破了荒诞的传言,百官们纷纷点头称赞这对天作之合,穆武没想到自己反被将了一军,恨不得将眼前的白衣男子挫骨扬灰,但事已至此,他只得道:“朕真真糊涂了,一时心急,听信了那些风言风语,皇弟还是不要放在心上的好,既然皇弟已经心有所属,那么朕便赐婚,下月初八是个吉日,朕便赐你们在那日大婚!”
“谢皇兄成全。”自始至终黎曜的表情都没有变过,别人赞他宠辱不惊,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谁料他心中早已被狂潮席卷,波浪滔天。
早朝散了之后,应付完一干虚情假意,刻意逢迎的达官贵人之后,黎曜朝石启俯了俯身道:“多谢石老将军解围,小王不甚感激。”
“郁王真是见外了,老夫眼里容不得沙子,见不得皇帝对你的排挤,更何况小女心系郁王,倒是老夫该拜托郁王好生对待小女。”石启总是这样心直口快,喜好打抱不平,
“小王定会照顾好阿澈,前辈请放心。”只是,我给不了她要的深情,人心可以无比宽广,却有时只装得下一个人。
郁王府内,草木葳蕤,茶香馥郁。
“皇叔,今天你竟然在朝堂上走神了,这不像你。”重华执起杯子轻啜一口,赞了声好茶,黎曜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你以为我非答应这门亲事不可?”重华勾了勾嘴角,有些好笑地答道:“据我所知,皇叔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一箭双雕,既堵住了父皇的嘴,也给你留了一个出色的靠山,何乐而不为?”黎曜从来都是利益至上,重华的这些话正是他内心的写照,
“只是你不该把阿澈牵扯进来。”黎曜漫不经心地叩击指尖的翡翠,脸上却没有所谓的愧疚神色,
“皇叔难道还会顾念旧情?阿澈一直喜欢你,这下不正如她愿吗?”重华语气中全是讽刺,
“我本想念旧情,”黎曜猛然抬头,目光如电,
“但我现在知道,是我自作多情了。”说罢拂袖而去,在那一刻,重华脸色突变,把指关节握得生疼,刚刚那番话原来是对他的试探,黎曜,黎曜,我拼尽全力能够再次与你比肩,却不想,你在怀念的不过是已经逝去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