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1 / 1)
那一日伤痕累累的花君诺执意要求黎曜带他回金陵,一路上黎曜都很担心对方的伤势,好在圣手毒仙不仅用毒如神,疗伤也是一样拿手。
“黎曜,我是不是第一个从鬼狱全身而退的人?”午后的阳光很暖透过帘子斜斜地照了进来,窗外是隐隐约约的摇橹声和吆喝声,花君诺侧躺在枕流阁的软榻上,十分惬意,黎曜冷哼一声没有答话,手上递上一碗满满的药汁,花君诺的俊眉立刻打了结,原本翘起的嘴角也垮了下来,
“不喝不喝!”谁能料到不惧生死的魔教教主竟也会怕药苦,黎曜倾过身去,花君诺满怀期冀地问:“公子可是要以口渡药?这样么,本座可以考虑。。。”话未完,黎曜捏住了他的鼻子,另一手端碗,硬是将药汁从他口里灌了进去,末了还朝他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几下,花君诺始料不及,眼睁睁地看着药碗见了底,正懊恼着却对上了黎曜的目光,他的眼中褪去了冰寒,就如春风拂过河面,激起涟漪阵阵,这是一个真正温暖的笑,让人如沐春风,从这一刻起,公子黎曜从云端落到凡间,从神变为了人,他再次懂得了感情,再次接触到了烟火世间的温暖,从此流连凡尘俗世不再离开。
花君诺胸口一跳,便觉得料峭的春寒已经全部散尽,为了这个倾城之笑,为这个人痴狂,为他不顾一切,似乎都是值得的。
心中的鼓荡再难自抑,就着这个姿势,花君诺偏过了头,在黎曜唇边蜻蜓点水般地啄吻了一下,黎曜是天生带有帝王气质的,不觉中早已拒人于千里之外,纵使花君诺再放肆,也是万万不敢亵渎了他的高贵的,眼下情不自禁突破了禁忌,游戏花丛的老手也有了几分忐忑,竟不敢抬眼去看对方的神情。
黎曜愣了一下,立刻恢复了从容,瞥见花君诺的窘迫,忍不住调笑道:“教主大人也有害羞的一日?倒也像情窦初开的少年郎了。”说罢,低沉悦耳的笑声从唇边倾泻而出,花君诺没有反驳,心情也莫名雀跃了几分,勾起了嘴角,狭长的眸子里溺满了笑痕。
在花君诺养伤的这一段时间,黎曜都是亲自端汤侍药,虽不至于完全敞开心扉,两人经常深入交谈,花君诺为黎曜解答了困惑已久的那些问题。
“你可知道泠寒教起源于何处?”有一天,花君诺终于开口提到了那个隐秘的问题,黎曜道:“我派手下查过,你们魔教的源头竟然无史可稽,真是匪夷所思。”
“竟然连王爷你都查不到,”花君诺故意挑了挑眉毛,
“泠寒教起源于西方,而且是羌国的国教。”黎曜沈思了片刻,终于恍然大悟,
“难怪你们魔教的轻功路子与中原武林全然不同,难怪你总是派人跟踪我,难怪你可以在重华的营帐里来去自如扮演侍者,难怪你阻止我带小尧回宫,难怪你急急救了重华,原来你是羌国那个神秘的大祭司,对你们而言,我们的朝廷内乱纷争愈烈愈好。这么多年来,我们要离国一直没有打探到羌国的信奉,真是奇了。”
“黎曜,你果然心思细密,我也知道根本不可能瞒你很久,泠寒教虽为国教,普通百姓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们都以为此教如同佛教道教之流,而只有羌国的皇族才真正知道泠寒教的精髓,所以在民间一直打探不到也是在情理之中,我在羌国被唤作祭司,他们盲目崇拜我的力量,就把我像神一样供奉着,我不喜居庙堂之高来为苍生鞠躬尽瘁,于是觉得倦了,便避匿到这儿来了,当年羌国的王有恩于我,如今他有求于我我也不可能视而不见,如今我一切都与你说了,你可愿相信我?”黎曜默默颔首。
他们都心照不宣,敌对的身份,相对的立场,刚刚冰释前嫌的他们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兵戎相见,无论命运多么荒唐无情,此刻的闲适静安他们不愿打破,哪怕这脆弱的平衡只能保持一日,他们也会珍惜好这一日。
当日后的种种动荡不安,风月情仇都化作流水淡烟,在秦淮河畔的这寥寥数日便成了此生此世最难以忘怀的记忆,陪伴他们从沧海走到桑田。
塞外边关形式越发紧张,眼看一场恶战不可避免,黎曜嘱咐他的手下好生照顾花君诺,之后立即动身前往边塞,穆武给他安排的军队已经就位,黎曜的心腹忧心忡忡地告诉他这些士兵都是各将军手下毫无纪律感,不懂团结,凶神恶煞的难缠角色,被那些将军贬出了军队,穆武把这些人召集起来,分明是要黎曜溃败,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
听到这些消息,黎曜神色如常,一丝惊慌都没有,他示意他的暗影带路去训练场。
整个场上空空落落,有一半人就躺在地上悠闲地享受阳光,有一小群人在起哄,在那个小小的包围圈里有两个虎背熊腰的士兵正打得不可开交,跟随而来的太监都为郁王捏了把汗,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喊郁王驾到,不料黎曜抬手阻止了他。
黎曜慢慢走近那个包围圈,士兵看见他之后,心里大抵明白他的高贵身份,但是他们从来目中无人,也从不重视礼教,像黎曜这样生得过于俊美的公子哥儿在他们眼里就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黎曜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出手如电,只是伸手轻轻一点,两个缠斗在一起的人就立刻分开了,他们恼怒地看向打断他们的不速之客,其中一个人一拳打出,黎曜站在原地也不躲闪,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嘲讽,那个人更是恼羞成怒,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量,他的外号是铁拳手黄磊,被他拳击中必然会伤及肺腑,即便留下性命也会半身不遂。
训练场上的所有人都围了过来,每个人都眼带兴味,他们期待着接下一拳的这个人会经历怎样的痛苦,然而,拳打在那个人的肩上,他纹丝不动,面无表情,倒是黄磊因为拳受到的冲击力之大而不得不收手,黄磊虽然目空一切,却是崇拜强者的,他也不含糊,扑通一声半跪在黎曜身前,抱拳道:“方才黄某鲁莽,还望大人莫计较。”看到黄磊这么毕恭毕敬,很快场上所有人都跪下身来,他们眼中全都是热忱与崇拜,看到这些变化,刚刚还尴尬的太监几乎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黎曜终于满意地击了击掌,其实对付这些桀骜不驯的人很简单,用自己的力量与强大让他们臣服,他们没有过深的心计,他们不懂得纵横捭阖之术,他们绝不会为所谓的强权所制约,他们只认有本事的头,对黎曜而言,只要对这些人稍加训练,他们将成为最尖锐的矛;他们是莽夫,因此他们从不贪生怕死,可以只为一个赏识抛头颅撒热血;他们是豪情满怀的壮士,一声令下便会在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穆武啊穆武,你竟是给了我黎曜举国上下最优秀的一支军队。
一只体型不小的鹰俯冲了下来,敛翅停在了窗台,花君诺走到床边,伸手抚了抚鹰柔顺的毛,那个本来极其凶猛的禽类居然撒娇般地蹭了蹭他的手指,花君诺饲养鹰,藏獒,毒蛇这些让常人望而生畏的动物,因为他从来都厌恶弱者。
从鹰的腿上拿下了一封信,扫了一眼,他的脸色阴沉了下来,顾不得还没愈合的伤,他推开窗户一跃而下,惨淡的月光映衬着他翻飞的黑衣,显得有几分狰狞与不真实。
事已至今,我已经坦然说出一切,你居然还是那样不动声色地瞒了下来。
想起黎曜离开那日最后一个淡淡的眼神,花君诺就心如刀绞,你是在向我道别吗?
我不许,不许你消失在我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