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卅二(1 / 1)
我大惊:“你你你……”
那人沉声道:“待逃出此地,你再问明白不迟。快,我带你走!”
话毕,立即提起我衣领,跨出栏杆,跃进莲池。我还来不及惊叫,顿觉脚下踏在了实物上。依触感看,似乎是木桩子。
那人带我踏木而行,几个起落,来至池子另一头的围墙下。耳畔传来一阵聒噪,我回头看。南陲阁外,人头攒动,火把成林,闪烁的刀光晃得人眼花。
我狠狠喘了一阵,听他道:“木桩子是昨日让人悄悄埋的。”
我抬头:“啊?”
朦胧月光下,他弯着眼笑:“反正卞仁你一定会问,倒不如我先你一步回答。”
说完又拎了我后颈衣裳,带我翻墙而出。
待一切安定,已是夤夜。橘黄油灯下,那人慢条斯理煮酒而饮,表情之淡定,仿佛一个时辰前带我逃命那个人,是他还没出生的双胞胎弟弟。
我忍着心头火道:“你知不知道,六王爷正派人四处找你?柳大侠,担心我之前,还是想想你自己的后路罢。”
灯光黄晕中,柳夕寒微微抬起眼皮:“原来你知道六王爷?”
我冷哼一声,一屁股坐到他隔壁:“我知道有什么用?横竖正主儿都不急,干脆大摇大摆走出门去,看六王爷抓你不抓!”
灯花一声劈啪,蹦出几点火星。
柳夕寒含笑与我对视,片刻后,他缓缓起身,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好困啊……卞仁,我先睡了啊。”
说完床上一躺,梦海从此漂浮。
我暗暗叹口气,步履沉重挪到床前,就着柳大侠空出来的半个床位眯了一夜。此夜柳大侠睡得极不安稳,踢完了被子又踢我下床,如此折腾一宿,翌日起来我是头疼脑热难相与了。
原本打算第二日便带着他南下跑路,结果一连十天,我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柳夕寒还算有良心,自己打了个地铺凑合,不与我一介病号争床位,又不知从哪里捉来个老大夫,替我诊脉开药方子。然柳大侠行走江湖有蛮力无财力,诊金自是我来付。可怜小爷我一身病重,还要强撑起眼皮子搜刮自个儿钱袋子,几日下来,胳膊腿儿细了不说,连腰包也瘦了好几大圈。
旅舍老板养在后院的腊梅被他搬了几盆进房,药香梅香一混合,倒是颇有点清心醒神之效。柳夕寒还用我为数不多的银子买了些蜜饯,作药后漱口之用。
虽说钱都是花在自个儿身上,可眼看着钱袋一天比一天苗条,再想起得来时多么辛苦多么不易,小爷我自然心疼无比。
柳夕寒轻描淡写一句“失之钱袋子,收之牙帮子”,将我一肚子苦水统统堵了回去。
除夕前日,瑞雪满阶,小年味浓,鞭炮萦耳。我估摸着病已好的差不多,也该向娘报个平安,遂从后门溜出,取道深街小巷,往家里赶了去。
岂料娘不在家,除了一干年货,小草屋中空空荡荡。我穿过串好的火红辣椒玉米棒子,推开我那小小卧室的门。屋子里一尘不染,犹有人住,而我睡过二十年的简陋木床上,躺着几件新做的衣裳,一路红彤彤的手笔,一看就是娘给我的新年礼物。
双眼模糊地留好家书,我狠狠晃晃脑袋,将眼中湿意摇散。随手扯了张黄布包好衣服,又将床底攒了十几年的私房钱翻出来藏鞋子里,偷偷出门,原路返回。
天有不测风云,我有百年衰运。刚出家门不多远,一群黑衣人从稻草垛后面闪身而出,持械弄姿将我围在中央。刀光雪光相映成辉,险些闪花了我的眼。
一丛刀尖之间,我干干一笑:“诸位好汉,如此大刀阔斧大动干戈,这是为了劫财,还是为了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