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一十(1 / 1)
好毒的眼睛!我暗暗赞叹,叹口气道:“三者皆有。”
濯锦书院面上是书院,里子却是一个小朝廷,各人拉帮结派,党羽之争不在话下。如颜孝亭这般的无良奸商,丰良虽小,算起来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至于拥田敛租,压榨乡民的地主乡绅,这书院不就是他们办的?要多少有多少。
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地主奸商之子又好得到哪里去?看看颜司铭就该懂。
花啓均道:“孰者为最?”我愕然,他又道:“子车兄,人生在世,什么都可能缺少,却有一样东西,从来如影随形,那便是,选择题。”
我顿悟,忖度片刻后坦言:“在下愚钝,这孰轻孰重,实在分不太清。”
啓均垂眸,须臾忽道:“在下祖上,也曾为商。商海中的尔虞我诈,并不比官场的波谲云诡少。”
我道:“因此,啓均兄家中弃商?”所以你才潦倒至此。
他转过头,淡淡扫我一眼:“小鱼总要被大鱼吃,吃再多虾米,也是徒劳。”
我怔了怔,道:“还是啓均兄看得透彻。”
啓均将手伸进雨中,缓缓道:“光阴能红了樱桃,亦能绿了芭蕉。子车兄,韶华易逝,流光抛人,有时候,人不得不为了抓住某些东西,而放弃其他。”
见他眼中幽凉,我一时怔忡,忽的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想他该是与谁家小姐两情相悦,却因门第之差而劳燕分飞,此刻悲起了秋来,遂干笑着岔开话题:“啓均兄,前日你暗中替我留门,我忘了说声,多谢。”
前天晚上到草堂点着偷偷省下的蜡烛替人抄罚书,忽听到外面有人说话。我赶紧吹灭烛火,只听窗外一人道,子车廿那个傻子,不知又掉到哪个茅坑里了,待会儿回去把门锁了,今晚就让他冻死在外面!
另一人不迭声叫好,老子一蹦三丈,冲到门口又生生住了脚。此时回去,不就等于让人知道老子在这里替人做苦力?声名本有瑕疵,多惹点尘埃倒无妨,可若是雇主请人代笔的事传到先生耳朵里,雇主被罚,老子又岂会有好果子吃?
于是,我眼睁睁看着两人勾肩搭背渐渐走远,自己留在屋里肝火腾腾,许久才一朵游魂往宿馆飘。
心底凄凉正升到一半,十步远处,房门开了。
啓均笑道:“我那时是内急才出门。解救你实为无意,你不算承我情。”
我知花啓均不是个对小恩小惠图回报的人,故未再提,只道:“方才啓均兄问我何者为最,不知你自己如何看?”
花啓均淡淡一笑,张了张嘴,眼中一丝亮光滑过,道:“舅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