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 29 章(1 / 1)
皇后猜测皇上会宠幸那个歌姬,可是皇上从皇德寺回来就直接去了晓春轩,如今那儿是新封的梅嫔住着,再不似宝儿当初去时的冷清样,如小果子所说,地儿有了主子,该得的份例便随其而来,何况是正得圣宠的主子呢?
梅嫔也算是苦尽甘来,而且深刻吸取馥妃的教训,除了示忠皇后,还学会了善待下人,时常小有赏赐,用以笼络人心,因此短短两日便得了个善心主子的名声。
“不愧是皇后调*教的人,你倒比馥妃懂事一些,若是再能为朕孕育皇子,必能承袭你的温良性情。”
凤天翼斜卧榻上,淡淡笑言,梅嫔娇羞不已,唯点头以应,看了几上钟漏一眼,轻声道:“皇上白日劳累了,嫔妾这就侍候皇上歇息,可好?”
凤天翼淡笑不语,只是微微往下靠了一点,梅嫔立刻上前替皇上宽衣,解到中衣时仍不见皇上有动静,只感觉皇上的目光在她身上巡回,于是疑心自己何处不妥,却听皇上轻笑道:“你这襟上的梅花绣得不错,朕明日叫人送些丝帕来,你给朕在每块的边角处绣上一朵梅,花色花样不许重复,可办得到?”
“是,嫔妾会尽心而为。”梅嫔柔声回应,心内万千感赞,皇上要用她亲手绣的丝帕呢,而且不止一块,那是为了方便替换着用,也就是说,皇上希望时时刻刻都看到她绣的东西,那才是真正的恩宠。
两日后,宝儿收到一个盒子,打开来竟全是边角绣梅的丝帕,宝儿很失望,“怎么不是吃的啊?福公公有没有弄错?确定这是皇上给我的东西?确定?”
王福笑而点头,宝儿郁闷了,叫小果子收进屋去,然后拉着王福的袖子走到一边,悄声道:“明日诸王就要回封地了,听说要办一场宴席,皇上这几日又不来找我,当然他很忙啦,但是福公公帮我问问皇上,明日我可不可以去吃诸王的辞别宴?”
王福呵呵笑,“不是老奴不帮宝常侍,而是今年不同以往,宝常侍也是看过宫中庆典的相关记录才知道辞别宴吧?若是从宫人处打听而来,怎么会不知道今年诸王要呆到上元节后才会回封地?”
“为什么啊?”宝儿惊怪又惶急,“我都做好吃宴席的准备了,这样太扫兴了好吧?平白推迟五天才办辞别宴,有意思吗?”
“并非平白。”王福难得地肃然道:“每遇天子驾崩,诸王便会在除夕宫宴后逗留至上元节,如今便是循这旧例,又因五年前各地多有旱涝之灾,先皇于上元节放天灯祷求上苍,次年果灾难渐平,因此今年皇上特令上元节时效仿先皇祈福之举,也要携诸王放天灯……”
“我能放吗?”宝儿眼角微湿,当然是为天翼而感动,放天灯不但是为了祈福,也是追念先故的一种孝子赤怀。
“老奴都能放,宝常侍更能了!”王福不无疼爱地拍拍宝儿的手背,然后急着御前侍奉去了。
小果子放好丝帕出来,继续陪宝儿扎马步,不过两人都不是练武的料,半途而废是常事,今日也一样,不到半刻钟,宝儿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小果子也腿酸脚软,却还是先扶宝儿坐到一边石凳上。
“我觉得柳岩并不真心教我武功,只是扎马步有什么用?听说皇宫里有大内高手,你认识吗?”
小果子摇头,想了想,恍悟道:“那天来那个太监好像就是高手,听说没净身前是禄王的侍卫。”
“禄王?”宝儿没听说有这个王啊!
“你不知道也不奇怪,别说如今,就是先皇时也少有人提起,只因他是唯一支持先皇的皇子,可惜体弱多病,五年前就薨了,先皇十分悲痛,因此宫人也不敢提及。”
“照这么说,他是皇上的王叔,可是他都没了,怎么宫里还有他的侍卫?”
“那也是先皇的恩泽,特许禄王的故人滞留宫中,那个太监就是自愿净身才留下来的。”
“哦。”宝儿闷了一阵,叹气道:“如果这儿没有皇上,我才不想留下来,他竟然还愿意净身留在宫里,我觉得他真的很奇怪哎!”
小果子无语应答,宝儿却突然笑起来,“走,咱们找他去!你回屋选些上好的点心,咱们拿这个拜师,即使不成也当是以糕会友嘛!”
以糕会友?小果子不敢苟同,但还是选了点心带上,陪着宝儿出了栖麟阁。
路上,小果子把一块丝帕装进宝儿的袖袋里,“这是皇上特意赏赐的,你不用会辜负皇上。”
“可是我不喜欢绣花的丝帕哎!”宝儿略显伤感,道:“你不知道,我定过一个特别贤惠的妻子,绣功特别好,可惜她抛弃我了,后来我只要看到刺绣就不舒服,尤其绣得好的,哪怕不是她的针线,我也会睹物伤怀,这种感觉,你明白吗?”
小果子摇头,心想,奴才不明白您现在的感觉,只知道您真不适合这种忧伤的神情,也许您是真忧伤,可是莫名地让人想笑……
“算了,你没经历过,不会明白其中伤痛。”宝儿拍拍小果子的肩,难得老成地负手前行。
小果子跟了几步终于忍不住了,“咱不是要去凤栖宫吗?”
“是啊!”宝儿一脸奇怪,随即觉得小果子的记忆也减退了,可怜啊,这才多大点岁数?
宝儿继续走,小果子很无奈地拉住宝儿,“我的宝大人啊,照你这走法,天黑也到不了凤栖宫。”
“我也很想跑啊,可这是皇宫,不能大跑的,亏你是宫里的老人!”
“我没建议跑步,我是说,走错了。”
嗯?宝儿左右看了看,然后尴尬地笑,“我原本不会错的,只是想着丝帕上的梅花,脚步就情不自禁想去晓春轩了嘛,反正都快到了,咱们进去玩会儿再说。”
“如今不行了,皇上新封的梅嫔住那儿了……”
“他怎么又封妃啊?”宝儿屈愤。
小果子忙捂了宝儿的嘴,悄声道:“这是外头,你可小心着些,就算皇上又封了新的娘娘,可皇上始终惦记着你,这就足够了。”
宝儿红着眼眶想了想,嘟咙道:“我又不是贪图物事才留在宫里,他一边封妃,一边拿些东西赏我,感觉我得了东西就不在乎他跟别人怎样了,可我在乎,要不是舍不得,我真的想逃跑了!”
宝儿拿袖子抹泪,小果子忙替他拿出丝帕来擦,听后方有微微的醒钟声,是嫔位主子的轿椅往这边路上来了,醒钟提醒宫人回避,小果子忙把宝儿拉到墙边,丝帕塞到宝儿手里,悄声提醒他擦净眼泪,虽已面墙而站,但也不可在贵人路过的地方哭泣,这是不敬之罪。
宝儿学过宫训,所以乖乖擦泪,乖乖站着等贵人过去,可是轿椅在他们身后停住了。
“娘娘有话要问,你们回过头来。”一个宫女如是吩咐。
小果子拉了宝儿低头转过身去,许久不闻人声,小果子自然恭顺等着,宝儿却站得不耐烦了,低声嘟咙道:“有什么话就快点问嘛!这么站着给人目测,我可受不住!”
小果子使劲拉宝儿的衣袖,担心宝儿冲撞了贵人,却听轿椅上一声轻笑,“本嫔也想早些问话,只是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若本嫔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的是皇上的东西,若非皇上赏赐,便是你私自取用,究竟是怎样呢?”
两样都是哎!宝儿觉得好笑,“非但我手上的东西,连着全身上下的都是皇上赏赐,有些我不想用,可是小果果说不用不好,我就用喽!”
此番回话大不敬,为首的宫人着令掌嘴,轿椅上的梅嫔出声阻止,又细细端详路边人,顿时有些了然了,这位恐怕就是御书房常侍,以前虽远远望见过,却不曾看清相貌,今日虽看清了,但也不似想像中那般男生女相,无非清秀一点罢了,可见皇后娘娘说得对,这奴才只是颇有媚术,若是女儿身必是祸害,如今皇上纵然宠着,也不过图个新鲜罢了。
梅嫔挥了挥手,轿椅重新起步,摇晃着去了晓春轩,宝儿恍惚一阵,然后明白了,“她就是皇上新封的梅嫔?”
小果子点头,迟疑道:“据奴才所知,这位梅嫔原是皇后的陪嫁侍女,听说女红极好,那些丝帕上的梅花恐怕就是她绣的,也恐怕是皇上的意思。”
“什么意思?”宝儿还是很糊涂。
小果子只好继续猜测,道:“梅嫔以为皇上会用那些丝帕,谁知是你在用,这应该就是皇上的暗示,告诉梅嫔不能持宠而骄。”
宝儿不以为然,道:“这能起什么作用?直接交待梅嫔就行了嘛,何必拿这些丝帕做文章?还把我也牵扯进来,说不定,梅嫔现在已经恨死我了!”
这也是皇上的意思呢,谁容不下您,皇上也会容不下她!小果子明白这道理,但不能明说出来,因为……他也怕自家主子持宠而骄。
“据说梅嫔是个善心主子,今儿的事,换了其他主子肯定要生事端,而她即便恨咱们,也只在心里罢了,这一点倒有些可取,不管心里怎样,都不要说出来,因为这里是皇宫。”
小果子讳莫如深,宝儿胡乱点头算是应了,拉起小果子去了凤栖宫,在下人房里溜了一圈也没找到那个太监,却听说靖王在皇后宫里喝茶,这好像不合礼制哎!
小果子解释道:“皇后娘娘跟靖王是表亲,偶尔会面也不算越礼。”
宝儿点头,突然狡黠一笑,“咱们去偷听好不好?也许他们正在密谋坏事!”
小果子暗里叫苦,手上硬拉起宝儿出了凤栖宫,没走两步就听身后传来呼止声,“宝常侍请留步。”
宝儿应声回头,随即觉得有些稀奇,“靖王认识我吗?”
“御书房唯一常侍,宫中无人不知。”靖王微笑上前,甚至亲切地拉了宝儿的手,“小王早就有心结识,那日宫宴后本想请宝常侍去别苑小王处品茗,又怕太过冒失反生嫌隙,今日不意相遇也是缘分,不知宝常侍可愿屈尊俯就?”
“你是王哎,命令我就行了,不过我没兴趣品茗,因为我不懂茶,如果有特别好吃的,我倒有兴趣品尝。”
宝儿一面说,一面把手抽回来,小声抱怨道:“你的手好凉哦,皇后娘娘那儿应该很暖和嘛,你却好像从冰窟窿里出来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少了凤栖宫的份例,所以你暂时不要跟人牵手什么的,免得人家误会皇上苛刻了皇后!”
靖王呆愣一下,随即大笑,道:“宝常侍说得是,小王体质如此,方才也是太过高兴才会失仪,既然宝常侍对茶没兴趣,恰巧小王处有封地特产的小吃,不如现下就去品尝?”
靖王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小果子则悄悄拉宝儿的后襟,意思是别去,宝儿的反应是拉了小果子的手,“你别着急,我会去的,走吧!”
宝儿冲靖王灿烂一笑,靖王也一笑回应,一面略微在前领路,一面在心里反复质疑,这小孩哪里精明狡诈了?可是母后和皇后都如是论断,难道是从诸多宫人处查取的消息错了?这小孩非但不愚善,而且是一只笑面小老虎?
不过这只小老虎倒挺有意思,难怪凤天翼特别宠爱,如此似精似傻的小宠物,谁都想豢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