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告别（1 / 1）
虽然顾阳和蒋慕琳谈不上真正的“老板与下属”的关系，但是蒋慕琳的遭遇一度让这个冷情的男人同情。所以他在调查夫人的事情的同时或多或少的透露了些许。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同样也在调查他的先生！
所以‘专门’给她指了条‘明路’。
已经过了隆冬，A市的天灰蒙蒙的，让人提不起一丝的兴趣。风吹在脸上就像刀割一样，路上的行人都裹紧大衣行色匆匆。
蒋慕琳环臂站在MBP的行政办公室里，透过大大的落地窗看着外面那一环又一环的A市市中心。
刚刚她接到线人的电话，结果已经出来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苏凉和季唐竟然是父女关系！怪不得之前季唐会打破跟她的约定，还会跟她说‘我的人不是你能碰得了的’。
原来，从一开始自己就已经被季唐那个老狐狸捏在手中！
原来，从一开始那个鱼死网破的计划就是漏洞百出！
原来，从一开始自己注定了就是最大的输家！
蒋慕琳紧紧地闭上了那死寂般的双目，像是一个将死之人在静静的等待着她的死亡。
她知道这一切都快要结束了，季唐不会放过她，宇文飏不会放过她，杜炎忻也不会放过她......甚至她的亲生父亲段义林也不会放过她！
但是无所谓！
对她来说这不过是‘成王败寇’。
她一直都是这样，很有自知之明。
她不后悔自己从一个善良小姑娘一步一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任何决定！她从来都不后悔！
可是，她的心却为什么这样悲凉。
蒋慕琳缓缓地睁开双眼，转身拿起桌上的电话，拨给了那个她唯一还想要告别的人。
“阿琮，今年冬天快要过去了，你能不能再陪我去一次那家大排档？”
宇文琮双目含笑露出了微微的柔光，轻声道，“好。”
大排档里。
蒋慕琳一身邻家姑娘的打扮静静的坐在那张他们第一次吃饭的桌子前，双手紧紧地攥着手中的茶杯，哈着气，取着暖。
今天她穿了件厚毛衣，在毛衣外面套了一个羽绒马甲，下身穿了一条牛仔裤脚上蹬着一双雪地靴。她把头发扎成马尾束在脑后，眉目清秀。
她画了一层淡淡的妆，眼睛清亮，看起来像是来这里等待男朋友的女大学生。
这一次她没有迟到，反而早早的就等在了这里。她的双眼一眨不眨的望着窗外，像是寻人又像是在回忆。
很快，宇文琮推开了大门，走了进来。他轻轻抖了抖落在肩上的雪花，然后坐在了蒋慕琳的身旁。
“段小姐这次怎么来的这么早？我还以为要向上次那样等你很久你才会来。”宇文琮半开玩笑的和蒋慕琳说着话。
蒋慕琳没有反驳只是低低的笑了笑，然后双手捧着脸静静的看着宇文琮。
“阿琮，上次你真的等了很久吗？”
宇文琮没想到她会这样问，然后习惯性的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然后说，“当然，店家都快打烊了，要不是你最后推门进来，我都要付钱走了。”
蒋慕琳在宇文琮这种有些亲昵的动作下目光变得更加柔和，她虽然知道宇文琮不会像爱林萱子一样去爱她，但是能够和他一直保持现在的状态似乎也不错，只不过......
“阿琮，想吃什么？这次我请客！”
“哦？段小姐这么大方？”宇文琮剑眉一挑，问道。
“当然！我段风淑可是有钱人！”蒋慕琳歪歪脑袋，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双肩包，意思是：银子有的是，尽管放开肚皮吃！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于是他们二人再次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其实这一次的约会就像往常那般，依旧是蒋慕琳在不停地说宇文琮则静静的听。只不过这一次蒋慕琳却给他讲了个故事。
“阿琮，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想听吗？”
“段小姐这是童心未泯吗？还有时间看童话？”宇文琮端起酒杯轻抿一口。
蒋慕琳摇摇头并没有回答，而是静静的开口，“其实比起‘段小姐’这三个字我倒是希望阿琮能叫我声‘小慕’。”
“小慕？”
“嗯，羡慕的慕。”
宇文琮看着她期盼的目光，点了点头，“好吧，......小慕。”
蒋慕琳甜甜的笑了笑，然后开始慢慢的讲故事。
“从前有个小姑娘，她有个很爱她的妈妈也有个对她的很好的爸爸。她是怀着爸爸妈妈的爱出生的。她的记忆里她的爸爸虽然对她很好但却不能经常来陪她，她总是问她妈妈‘爸爸为什么还不回来’，这时候她妈妈就会告诉她‘爸爸很忙，有空了爸爸就会回来了’，但是没有爸爸的夜里她总能看到她妈妈关着灯坐在窗边默默的流泪，于是她便再也不问了。
当她渐渐长大，她见爸爸次数也越来越少，终于有一天她的妈妈带着她离开了那个家。就这样那个小姑娘再也没有见过她的爸爸。”
蒋慕琳的目光便的有些悠长，她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了看窗外，唇角咧开一抹苦笑。
“A市又下雪了，那个小姑娘离开的时候天上也下了这么大的雪。只不过那次的大雪却异常的寒冷，就像是快要将人吞噬在那鹅毛大雪中一样。”
“后来呢？她妈妈带着那个小姑娘去了哪里？”宇文琮看着她问道。
“没去哪里，一直在外面流浪。刚开始她妈妈没有钱，所以她们一直都住在一间破屋子里，白天她妈妈出去打工干些零活，她就待在屋里等她妈妈回来。
她妈妈赚了些钱，在小姑娘生日那天带着她来到了这样一间大排档吃了离家以后的第一顿饱饭。同样也在那天她们回到家的时候煤气罐爆炸了，小姑娘被她妈妈用尽力气扔了出来自己却被炸成了碎片。
她看着那熊熊的火焰冲上天空，快要把黑夜照成了白天，小姑娘就一直跪在那里直到她被人领进了孤儿院。”
“她的父亲没有来找她们吗？”宇文琮看着满目忧伤的蒋慕琳说道。
蒋慕琳摇了摇头，然后牵起一抹淡笑，“没有......也许找了，小姑娘不知道吧。”
“那个父亲也够失败的，可是为什么当初小姑娘的母亲要带她离开呢？”
蒋慕琳再次摇了摇头，“也许是不想让他为难吧。”
“什么意思？”
“那个小姑娘是私生子。”说出这句话，蒋慕琳微微的叹了口气。
“哦，这样子啊。”宇文琮低下头然后看着手中的酒杯喃喃道，“后来呢？小姑娘一直生活在孤儿院吗？”
“没有。她被送进孤儿院没多久就被一对夫妻领养了，她原以为自己的生活可以变得好一些，但是她没想到当她长大一些后她的继父却想要对她......对她性-侵。”说道这里蒋慕琳的牙齿紧紧的咬住下唇，然后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后继续说道。
“但是她都躲过了，后来她便开始努力的学习，她想要出人头地，想要赶紧离开那个家！终于她考上了临市最好的中学，也终于离开了家。
高三的时候，她喜欢上了一个男孩，虽然她知道男孩一直都是在利用她，但她却心甘情愿。她想要让男孩也喜欢上自己，于是她去找了男孩喜欢的那个女孩，之间发生了很多事情，那个女孩也受到了伤害。男孩知道了打了她一巴掌，然后警告她不许在接近他。
最后，她离开的时候在男孩眼里看到了恨！没错，那个她一直用心去喜欢的人此刻是恨她的。她没想到，最后她的喜欢也只换来了恨罢了。”
宇文琮静静的听着，那个小姑娘让他想到了自己。林萱子也一直是在利用自己，而自己也是同样的心甘情愿。只不过，他和那个小姑娘用的方法不一样。
她的喜欢就像玫瑰带着刺，最后会伤害到自己身边的人。而自己则是一碗水，会去祝福那个不爱他的人。
蒋慕琳没有停，“她再也没有回到过那个所谓的家，一直都是自己在闯荡。她想变强，变得比谁都要强！然后靠自己的力量去寻找她的父亲，问一问当初为什么母亲会带着自己离开，问一问当初为什么要生下自己，却又不管不顾。
其实她是自私的，她的遭遇让她变得不再善良，不再去相信任何人。她只知道只要是自己想要的哪怕不择手段也要得到，哪怕会伤害到所有人她也要得到。还有那些让她伤心的人都应该尝一尝那种无望悲凉的滋味！那种死一般滋味！”
说到这里，蒋慕琳的声线变得有些喑哑。但她依旧淡淡的笑着，可这种笑在宇文琮看来却饱含着一种沧桑。
“她最后找到她父亲了吗？”
“找到了......只不过她的父亲不认得她。”她低下头轻酌了一口茶，低声轻喃，“或许到最后她的父亲还是会恨她吧。”
“为什么这么说？”
“......这个小姑娘其实一直都没变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她的爱只会让别人受到伤害。”
说完，蒋慕琳轻轻地笑了，可是笑里却充满了无奈。
她抬起头目光清凉的看着宇文琮的眼睛，“阿琮，我想知道，如果是这样一个女孩喜欢你，你会不会接受她？”
宇文琮平静的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杏眸里面没有一丝杂质，单单纯纯的像一片清泉。可是他却看了她许久没有说话。
蒋慕琳眨了眨眼睛，低低的笑了。她发现自从认识了宇文琮自己真的变得很爱笑，哪怕这个男人不喜欢自己，也还是会忍不住朝他笑。至少等到自己走后，在他记忆里偶尔还会闪现出自己的笑脸吧。
“好啦！和你闹着玩的，”她挑了挑眉，似是有些嗔怒又像是吃醋，“我知道你心里喜欢的一直都是林萱子。”
宇文琮看着蒋慕琳并不是一定要得到答案便笑了笑没有说话。
当他们从大排档出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了。
蒋慕琳伸出手，抬头看了看天。
“阿琮，谢谢你。”
宇文琮闻声低下头看了看她，“该是我说谢谢吧，今天可是你请客。”
蒋慕琳摇了摇头，亮晶晶的眼眸里映着他的面容，“不是这个，是所有，谢谢关于你给我的所有。还有......对不起。”
她抬起双手轻轻地捧着宇文琮的脸，在他错愕之际踮起脚尖在他的薄唇上印上了一枚轻吻，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阿琮，再见。”
说完，蒋慕琳朝他微微一笑然后转身慢慢的朝着小巷子外走去。
宇文琮的目光一直看着远去的她，影子拉的有些长，这样的段风淑在他看来其实是孤单的。他抬起右手轻轻地抚上唇瓣，上面似乎还存留着她的馨香。
然后......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