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浮生若梦（1 / 1）
枫灵御气飞了一宿，再回首，霁月山已淹没在层层叠叠的白云中，笼罩在初升的阳光下，散发着虚幻飘渺的圣光，仿佛离自己好遥远。
枫灵不由叹息，理了理挎在肩上的细软继续赶路，她心中一片迷茫，天地之大，却不知该何去何从，走着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竟走到一处悬崖边上，悬崖边风惊云涌，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想将自己拖拽进那万丈深渊，永远远离这尘世的喧嚣。
枫灵闭上眼睛，一步步向前，随着步子的起落，传来碎石从崖边滚落入那无底深渊的跌宕之声，那声音在召唤着枫灵继续向前……
“你疯了！！！”
风刮过脸颊，呼呼有些生疼，就在枫灵一脚踏空身体失衡之际，手臂却被猛然拽住了，耳边响起一急切而熟悉的声音。枫灵逆着风势回过头艰难的睁开眼，只见衣袂飘飞大肚便便的烟雨轻寒，脸色有些苍白，身形也憔悴许多，想是这段日子以来自己一个人顶着个肚子生活，多少不适应。烟雨轻寒虽垫着肚子，却极力拉着枫灵不放手，这么紧紧拽住，令她越发艰难起来。
“轻寒，你怎么会在这？”枫灵睁大眼睛不敢妄动，赶紧扶住烟雨轻寒，两人小心翼翼的离开悬崖。
“这离潇湘竹林很近。”
烟雨轻寒一句带过没有过多热络，眼眸里依旧是凌人的傲气，不过少了以往的阴冷，多了一份安然柔和，虽不见有多平易近人，却不会拒人千里之外。枫灵举目四望，才发现原来自己是来到了潇湘竹林附近。
“轻寒，谢谢你。”想着自己刚万念俱灰只求一死模样，在烟雨轻寒面前竟如此不堪一提，枫灵不觉有些汗颜起来。
“不必谢，我只是无意路过，正好痛恨那些轻贱自己生命不负责的行为。当然，如果你想死，我就算救再多次也是没用的。”
“我不会死了。我还想看你和焰青师兄的孩子呢，好期待他的模样啊，不知道会像你多一些还是像焰青师兄多一些呢？宝宝应该是快临盆了吧？”枫灵浅浅微笑着，握住烟雨轻寒的手，是真诚的是感激的，“轻寒，你介意我一起照顾宝宝么？”新生的生命，总让人心生向往，让人看到希望，你知道么，你的出现，给了我多大的力量……
“可我是魔宫之人，正邪自古不两立。”烟雨轻寒微微顿了顿，有一种感动堵在喉咙口令她有些说不出话来。
“那又如何，正也好，邪也好，已经和我没任何关系。你知道么，是你的坚强，救了我。”
烟雨轻寒看了枫灵一眼，然后目光越过枫灵看向远方，神情有些萧索，她不是没有挣扎过，直至今日她仍不知道将孩子带到这个世上是对是错，若将来孩子不容于魔宫亦不容于仙界，命运定是极其坎坷，可孩子是焰青唯一留给她的，是他们相爱的结晶，她又于心何忍。想着想着不由低头抚了抚肚子，孩子，你会怪娘给你带来多桀的命运么……
“我相信，孩子会幸福的。”枫灵知烟雨轻寒所想，不由紧紧握住烟雨轻寒的手，目光温暖而坚毅。
烟雨轻寒微微点头，两人缓缓踱入山下回到了潇湘竹林，竹林依旧，竹屋依旧，静谧的竹影摇曳多姿，妆点着这与世无争的地方。自此，枫灵一心放在照顾烟雨轻寒上，不再去想那些曾经痛得难以呼吸的往事。偶尔她也会抚自己平坦的腹部，兴庆那一夜只是那一夜。
闲暇时枫灵会与烟雨轻寒到市集上购置柔软的布料，还有一些临盆需要准备的物品，两人都没什么经验，枫灵担心临产之时手忙脚乱，故进入市集还专门打听了有经验的稳婆，回到竹林时还要缝制小孩的衣物，一切新奇而令人万分期待，似乎要忙的事很多。由于烟雨轻寒即将临盆，枫灵说什么也不让她再劳神，除了日常的散步舒缓身心外，烟雨轻寒多数躺在床上看着枫灵缝制小孩的衣物。
两人不见得有多少话，却异常的融洽，仿佛一切本该如此，理所当然存在着，难怪王一直念念不忘，难怪焰青在赴死前曾和她说如若遇到不顺心的事可以找枫灵，当时她还不明白为何焰青只和枫灵接触一次便如此笃定，枫灵啊，枫灵，只怕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的存在是多么的令人安心与自在，烟雨轻寒怔怔的想着，嘴角微微溢出一丝笑意，枫灵不由抬头正好捕捉到了那丝温暖的笑意，也跟着微笑起来。
“在笑什么呢？”枫灵问。
“我从未想过能与谁这么安然的相处着，枫灵，也只有你，能令我如此了。”
“是么？”枫灵莞尔一笑，继而低头缝制小衣物。
“谢谢你……如果我曾犹豫是否要将这孩子生下来，如今我半点犹豫也没了，有你在，不知为何，总令人安心，令人充满希望。”烟雨轻寒不善于表达感谢，说着脸颊薄晕微显，眼眶微红起来。
枫灵抬头，摇摇头。“该谢谢的是我，若非你，我早已自贱轻生……”
在竹林的日子淡然而恬静，远离尘世喧嚣，原来内心也能如此平静，于是人也渐渐走出阴霾。只是，每当夜半万籁寂静时分，独自凭栏望月，那个印在内心深处的影子便悄然侵蚀身体每一处角落，伴随着浓浓的惆怅，任岁月流逝，终究抹不去记忆中那抹绝世清容，抹不去那深邃悠远淡然无波的眼眸，抹不去那近乎虚无却令人深陷的温柔。
师……父……呵……
枫灵不由叹息，依在门外的竹栏上呆坐了一夜，月影渐西沉，东方渐微白，直至屋内传来一隐忍的□□声，枫灵才从思绪中清醒，急忙推门进屋子，看见烟雨轻寒跌坐在床前，痛苦的捂着肚子，豆大的汗珠布满额头。
“难道是要生了么？”
枫灵惊呼赶紧小心翼翼扶起烟雨轻寒安置回床上，烟雨轻寒的衣裙早已染红了鲜血，那一片鲜红实在触目惊心，枫灵一下慌了神，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忽然双手被握得生疼，只见烟雨轻寒贝齿紧咬发出轻微的□□声，身体因疼痛有些颤抖，枫灵终于回神，逼迫自己镇定，脑里回想着这段日子以备不时之需而在闲暇时看的一些关于接生的书册。
“轻寒，不怕，有我在。”枫灵轻声道，如今怕是离不开轻寒半步了，焰青师兄，你一定要保佑轻寒和孩子……
枫灵小心的退去烟雨轻寒的衣群，然后握起烟雨轻寒的手缓缓注入真气，烟雨轻寒轻哼一声，感觉不适感消失一些，且身体恢复了些许力气。
“轻寒，你等我。”
枫灵站起来将之前准备好接生的物品拿出来，然后端着盆到外面井边打了满满一盆水，回到屋里施法将盆内的水烧开放置在一边，准备妥当后折回床边一手握着烟雨轻寒的手，一手用毛巾擦拭烟雨轻寒脸上的汗珠，烟雨轻寒微微睁开眼，抱歉的笑了笑，枫灵也回给她一个笑容。烟雨轻寒尚未缓过劲，又一波疼痛侵袭，这回的痛翻江倒海似得的令她几度昏厥，枫灵急得直冒汗，一手紧紧握着烟雨轻寒的手轻声安抚着，一手照着书册教的那样在烟雾轻寒肚子上往下推。
“轻寒，不怕，先调整好呼吸，然后猛深吸一口气再用劲试试。”
两人的手紧紧握一起，枫灵与烟雨轻寒一起调整着呼吸，随着一次次深深的吸气，一次次身体的用劲，烟雨轻寒的指尖便一次次深深嵌入枫灵的手背，枫灵承受着这份痛，心痛着烟雨轻寒受的苦，但她相信，焰青师兄会保佑她们的，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