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1）

也不知道是真的想救路明非，还是为了从楚子航身上获取些什么利益。这是一场心照不宣的交易，卖家和买家都铁了心要达成交易，现在需要的只是捅破那最后一层纸，货到付款。

接下来的几天里，路鸣泽成为了楚子航的常客。

在图书馆的时候，路鸣泽安安静静地坐在楚子航身边陪他一起读书；在食堂打饭，路鸣泽撑着脸庞微笑着看着楚子航一口一口地把饭菜吃完；楚子航煎蛋的时候，路鸣泽会一边说好香好香一边抱怨路明非有好吃的从来不叫他；就连楚子航刷守夜人讨论区的时候他都不放过，一边抱胸斜眼睥睨着电脑屏幕一边骂卡塞尔的大人物们一群老不正经的。

换了是别人，那他大概早疯了，毕竟被一个只有你自己才能看见的魔鬼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可是他不是别人，他是楚子航。

每天晚上路鸣泽都会一碰一跳地离开楚子航的房间，临走前还要丢下一句“新客户请早点下单我们好决定随机赠送什么小礼品”，然后被楚子航礼貌地“请”了出去。第二天早上楚子航一打开门就会看见路鸣泽坐在自家台阶上荡着两条小短腿，听见开门声回头灿烂地一笑：“嗨，楚哥哥，昨晚睡得好么？”

对此，楚子航只能揉揉太阳穴。他不禁有些同情起路明非来，有这样一个推销员出身的弟弟也不算太棒，更何况还是如此黏人的推销员。

楚子航决定和路鸣泽达成交易，是在他完成最近一次任务之后，他做完了最后一次任务，实行了最后一次暴力，决定放手一搏了。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路鸣泽能放过他。

路鸣泽照例在楚子航家门口蹲点，只是今天的客户有点奇怪，不再像以前那样无视他或者淡淡点点头，而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中……带着些期待。

“呦，楚哥哥，终于想通了？”路鸣泽欢快地说，“我就说嘛，我们家的服务一流，速度快质量高，价格还便宜，包您满意！”

“我需要怎么做？”不理会路鸣泽那些推销专用语，楚子航淡淡地问。

“这个嘛，您跟我来就知道啦！”路鸣泽眼珠一转，微笑着对楚子航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然后自己带头走了出去。楚子航大致猜到他要去哪里，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果然，路鸣泽带着楚子航来到了路明非的墓地。“合作愉快，楚哥哥，首先第一步请你把坟挖开，把哥哥的龙骨十字取出来。”路鸣泽微笑着说。

“你说什么？”楚子航猛地回头，直勾勾地盯着路鸣泽。路鸣泽丝毫不畏惧楚子航的黄金瞳，坦然迎上。“我说，我要你刨了哥哥的坟，难道这种事也要我亲自来做？”

楚子航沉默地看了路鸣泽一会儿，转身回去取了铲子。

他如果用君焰直接去烧灼坟墓，超高温虽然可以直接将它化为蒸汽，但那样极有可能会接触到路明非的龙骨十字。虽然未必会对它造成损伤，但楚子航不愿意冒这个险。楚子航使力把墓碑整块拔起放在一旁的地上，接着一铲子下去，再□□，泥土混着草被撒到一边，如此往复循环。

路鸣泽双手环胸，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楚子航机械地重复着动作。他的嘴角挑起一抹冷笑，哥哥啊哥哥，你恐怕做梦都没有想到，有一天楚子航竟然会挖开你的坟吧？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重见天日的！

楚子航办事的效率很高，几乎是玩命地清理着泥土，没过多久就露出了棺材。正常的墓穴里面放的都是骨灰盒，但因为路明非的龙骨十字不能火化，所以昂热特意去买了最好的棺材。

看到楚子航挖出了棺材，靠着树干的路鸣泽直起腰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注视着棺材。“哥哥的龙骨十字你应该见过吧，能接受得了吗？”路鸣泽问。

“没问题。”楚子航说着便打开了棺材，里面躺着一具比康斯坦丁的龙骨十字稍微大一点的骷髅。与康斯坦丁不同的是，它通体呈莹白色，倒是比康斯坦丁好看的多。骷髅的眼眶里镶嵌着的是他生前的黄金瞳，如同两个晶莹的玻璃珠子。它的背后与康斯坦丁一样拥有着骨翼，但它的双手却没有抓着骨翼，而是放在身体两边，其中一只手微微抬起。

楚子航看着这样的路明非，不禁想到三个月前的那一天，他在他的怀中化为粉尘，粉尘却又渐渐聚拢在一起化成了实体，想起来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楚子航俯下身子，想要握住那只骨手，却被另一只小手抢先了。

路鸣泽握住骷髅抬起的手，看向楚子航的眼神中充满了得意。楚子航收回手，默默地把头转向别处。

路鸣泽单膝跪地，虔诚地亲吻着“路明非”的手。吻了几下后，他转头看向楚子航，笑容中充满了挑衅的意味，“哥哥都变成这样了，你还喜欢他吗？”

“喜欢。”没想到楚子航想都没想就回答说。他这个人向来直来直去，事实是什么他就说什么。路鸣泽的笑容僵了一下，挑衅的笑容被大大的放大，“没想到还会有人喜欢一具骷髅。”

“无论他变成什么样，他都是他。不管是变成骷髅，还是化为灰，他都是路明非，都是我认识的路明非。”楚子航闭上眼睛，淡淡地说，“如果我想找，有的是比他好看的。”

“哈哈，真是你的风格啊，楚、哥、哥！看来我这个傻哥哥还真是没选错人。他衰了一辈子，终于找到了有情郎啊。”路鸣泽站起身感叹道。

“既然你那么想见到哥哥，我也很想让哥哥活过来，那么我们就开始交易吧。”路鸣泽耸了耸肩，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知道上杉绘梨衣是怎么死的么？”

楚子航神色一动，并没有回答。路鸣泽又耸了耸肩，“知道源稚生和源稚女是怎么死的么？”见楚子航仍然没有回答，路鸣泽问出了他的最后一个问题:“那么，知道我为什么会问你这些问题么？”

楚子航睁开眼睛，看向路鸣泽，黄金瞳中古井无波，却又仿佛早已波涛汹涌。他在等待着路鸣泽的答案，虽然他已经猜到了。

“那是因为，你的结局会和他们一样啊，楚哥哥！”路鸣泽微笑着自己说出了答案。细细的白丝从他的身体里冒了出来，从精致的鼻子，脸颊，嘴巴以及四肢中冒尖出来。它们快速生长着，环绕着路鸣泽，形成了一个茧。

“我最后问你一遍，楚子航，你后悔吗？”路鸣泽的声音冷得像冰。

“不后悔。”楚子航微微扬起下巴，说出了那个他心底的答案。

“很好，非常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第二个上杉绘梨衣！”路鸣泽嘶吼着，弥漫着的无数的白丝汹涌地扑过去缠住楚子航，血色顿时从楚子航的身体里涌出，通过白丝进入路鸣泽的体内。

楚子航并不惊讶，路鸣泽做出什么他都不会感到惊讶。如果真的能救回路明非，他愿意献出生命。感觉到生机一点一点流逝，楚子航心中却是从未有过的淡然平静。

茧中的路鸣泽冷笑了一下，更多的白丝从他的身上涌了出来，把他和楚子航缠得更紧实。生命加速流逝，楚子航的眼前渐渐泛起了一层白雾。少年自白雾中走来，微笑着向他伸出手。

“砰！”白丝散去，楚子航仰面倒在地上。路鸣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接着把目光投向了路明非的龙骨十字。此时的路鸣泽就如同当年的赫尔佐格，原本就精致的外形更加不可方物。他吸取并净化了楚子航的全部血液，进化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他缓步走到龙骨十字旁，割开了自己的手腕，纯净的龙血喷涌而出，溅在龙骨十字上面。“醒来吧，哥哥！我伟大的王！”路鸣泽怒吼着，四周卷起狂风，吹得树木纷纷弯了腰。然而路明非的龙骨十字却没有丝毫动静，鲜血溅在莹白的骨骼上，甚至都没有将它染红分毫。

“果然不出所料。”路鸣泽无奈地笑了笑，漂亮的金色瞳孔中盛着满满的悲伤与眷恋。“我就知道只是这样是不行的。你是至高无上的王啊，想要复活王者，代价怎么会这么简单呢？”

路鸣泽低声呢喃着，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晶莹的泪水自眼角处滑落，灿烂的笑容却在脸上绽放着。他猛地转过身，死死地盯着不远处倒在地上的楚子航。

“姓楚的，哥哥就拜托你了。”路鸣泽低声说道。他抬起另一只没有割破的手，掌心涌出和刚才一样的白丝，那些白丝再次包围了楚子航。当白丝散去之时，楚子航依旧躺在地上，身体却已不像刚才那样干枯。他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正做着一个美好的梦。

路鸣泽收回手，然后俯下身子，轻轻抱住了路明非。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宛如金色玻璃球的双眸，闭上了眼睛。

“Something for nothing，100%融合，30倍增益！”

没有想象中的惊天动地排山倒海，一层明黄色的光从一人一骸骨之上出现，渐渐聚拢成团，逐步扩大，最终照亮了整片墓地。

路鸣泽的长啸突然响起，啸声直彻天地，那声音既痛苦又快乐。他的灵魂正承受着千刀万剐般的痛苦，因此他的啸声中充满了绝望。可它又是快乐的，他为能够复活路明非而高兴，为路明非找到了有缘人而欣慰，也为自己即将解脱而雀跃。

挣脱千年的枷锁，我已不再是我。

“哥哥，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我重临世界之日，诸逆臣必将死去’？现在我这个唯一幸存的逆臣也将死去啦，哥哥你就是王啦！”路鸣泽虚弱地说，他从未如此无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