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三十六）下（1 / 1）
我傻傻地坐在客厅里，不知道坐了多久，也不知道几点了，只见外面的暮色越来越浓，四周越来越暗，最终，将我整个笼罩在一片阴暗中。
我环顾周围，昏暗中一切似乎都未曾改变，可事实上一切都变了。这个曾经承载着多少甜蜜回忆的地方，曾经让我以为自己到达了幸福的天堂的地方，如今却觉得这般讽刺，我还在这里干什么？又在留恋什么？期待什么？
缓缓站起身，我拿了一张便签用英文写了几句话：这里所有的一切我都不要，你自行处理。保重!
走出他的公寓，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直奔常去的发廊，见到熟悉的理发师便说：“我要剪头发。”
“剪到什么长度？”
“到这里。”我比了比耳下的位置。
“这么短？可要考虑清楚了，这一头长发留起来不容易。”
“嗯，剪吧。”
一个小时后，那个短发的我又重新出现在镜子里。
理发师望着镜子，微笑道：“你短发也挺好看！”
我没说话，只凝视着镜子，心想这才该是我，才是我原本的样子，长发太不适合我了。
第二件事是去买了一部新手机，第二天一早又去办了补卡手续，新的手机，里面什么也没有，没有照片，没有联系人号码，没有回忆。
这是个星期天，我一个人去逛商场，逛得异常专心投入，一直逛到工作人员过来对我说“小姐，我们要关门了”才离开。
晚上九点半，我打电话给韩丽：“有空吗？出来宵夜。”
我们约在一家韩式烧烤店。
“这么晚你还吃烤肉？真是身材好不怕胖！”她一坐下就数落我。
“这附近就这家还开着，我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干嘛？前阵子跟男朋友闹分居，现在又不吃东西，这是要作死的节奏吗？”
我哈哈大笑。
“咦，头发都剪了，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我高兴。对了，今天买了好多东西，这个送你。”我从购物袋里拿出一个名牌香水礼盒递给她。
“干嘛突然送我东西？又不是过生日。”
“我高兴！你看，我今天收获很多。”我一样样拿出来给她看。
“今天百货公司大减价？不可能啊！”
“没有，我说了，我高兴！”
她突然安静地看着我，很快伸手按住我，正经地问：“Maggie，怎么了？”
“我没怎么啊，就是今天特别高兴。”我笑着说。
“行了行了，东西收起来。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了？”
“真的没事，你看这项链好看吗？也送你吧，我又不喜欢了。”
她重重地一拍桌子，正走过来的服务生小妹被她吓了一大跳。
“我不要什么项链，你到底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真的没事，我挺好，”我笑着耸耸肩，又拍拍她的手，“你看你把她吓的！嗨，我们要点菜。”
我点了一大堆，等菜上来时又发觉完全没有胃口。
“既然没胃口干嘛还要点这么多！”韩丽皱眉说。
“肉烤好闻着又不想吃了，喝酒吧。”说着我叫了一瓶韩式清酒。
“你一天没吃东西喝什么酒？”
“你怎么变得这么啰嗦!”
“对了，前天我碰到你家那位了。”
“哪位？”
“你男朋友啊！在世贸大厦里碰见的，我正好过去办个事，在大厅碰到他，他……”
“不要跟我提他！”
“哟，还没和好？你这次是不是架子端得久了点？”
“韩丽，以后永远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人，”说话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发着颤，“我再也不想听到有关他的任何事！”
她神色顿时一敛。
酒很快上桌，我倒了一杯便灌下，再倒一杯，又灌下，韩丽一言不发地看着我，喝到第四杯时，她伸手拿过酒瓶自己倒了一杯，跟我碰了碰：“来，我陪你喝。”
可惜喝完这杯，我再也忍不住了，直冲洗手间。
我趴在马桶上吐到浑身无力，最后被韩丽搀扶着回到座位。
“他电话多少，我帮你打给他。”
“你敢打我今天就跟你绝交!”
“我想起来了，我有他电话。”说着她低头翻找手机。
我顾不得身体难受立刻倾向前按住她的手：“别打这个电话，否则我真的跟你绝交！”
她停住动作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我吸了吸鼻子，伸手抹了抹眼角才笑着说：“我们分手了，他提的。”
“……”
“好了吃饭吧，以后再也不要跟我提那个人。”
“那，那你……”
“我很好，没事。”
我专心吃烤肉，虽然并不想吃甚至觉得有点恶心可仍装作很享受的样子。
都说世界末日即将来到，纵然世界末日了生活仍要继续，班照上，饭照吃，失恋又算个什么？
公司里气氛持续低迷，继上一波大规模裁员后，总公司对于明年的预算还不满意，发通告给威廉。
之后的一个下午，威廉一脸沉重地将我叫进办公室，说道：“总公司打算继续削人。”
“这次怎么削？”
他苦笑着摊摊手：“我正在等他们指示，没准你和我都危险。”
我也只能苦笑。
好在年关将至，欧洲那边都忙着过圣诞节去了，裁员也起码要等新年过后。
威廉也开始休圣诞假，并批了我一周的假。我无所谓休不休假，反正放假了也不知道干什么，还不如上班。
平安夜的前一天，我情绪格外低落，傍晚韩丽来电就顺道约了她一起吃饭。
“怎么了，吃得这么少？”韩丽问我，自上次后我也没再联系她。
“最近大概肠胃不好，总是没胃口。”
“你啊工作再忙也要照顾好自己，别搞得拼命三郎似的！”
我心想接下来万一裁员，想拼都没得拼了。
“吃完饭有事吗，一起去唱K吧！”她提议道。
我一楞，问：“怎么，心情不好？”
“是啊。”她低头，笑得有些无奈。
KTV包厢里，我们又唱又跳，我后知后觉地想起，问道：“你这么晚不回去没问题吗？老公不会找你？”
“我早把手机关了。”
“怎么了？”
“唉，别问，唱歌吧。”
韩丽深情并茂地唱一首情歌，我听着听着就安静下来，等她唱完了还回不了神。
“哎，在想什么？该你了！”
我看了看表,说道：“不想唱了，不如走吧。”
KTV外面，等候出租车的人排起了队，我无意往后一瞥，事后想起来真的后悔极了。我为什么要看呢，不看便不会伤心。
那是一对情侣，男的高大女的纤瘦，手牵着手缓缓往停车场走去。
“嘿，看什么呢？”韩丽推了我一下。
我仍然死死盯着那两人，突然对韩丽说：“你等下先陪我去个地方。”
“去哪儿？”
出租车过来，刚坐上车，我便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卡宴从我们面前掠过，便对司机说：“跟着前面那辆车！”
韩丽惊讶地看我一眼。
已近半夜，路上并不太堵，没多久就见那辆车开进了熟悉的住宅区。
韩丽看了我好几次，表□□言又止。
“小姐，这个小区不让外面的车进，我只能到这里。”出租车司机说道。
“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来。”我说完立刻下车飞奔着朝小区里走。
我知道他会把车开进车库，便快速从花园抄小道提前截住了车。
车上的两人见我直挺挺地站在面前都露出惊讶的表情，惊讶过后，他的表情相当镇定。
我喘着粗气看着两人下车，想起曾经有另一个女人也是这样突然杀出来截车，那时坐在车上的人是我，那时梁淑华脸上的表情我至今还记得，多么讽刺啊！
他下了车还走过去牵住她的手，一同来到我面前。
“有什么事吗？”林峻彦冷淡地问。
我嘴角抽动一下，突然很想笑，眼睛却刺痛得很。有什么事？这个两天前跟我决绝的男人，这个一个月前还对我海誓山盟的男人，这个曾经爱我宠我却叹息着说“我对你太好了是吧”的男人，如今却亲密地挽着别的女人如此冷漠地看着我。
究竟什么是爱情？爱情是过眼云烟，爱情也是灿烂烟花，要不然，那就是一场梦，如今梦彻底醒了。
“没什么事，”我扯着嘴角低声说，“我以为我看错了。”
我仔细看着他，又看向他身旁的苏菲，看着看着，视线越来越模糊。
苏菲似乎被我盯得有点不自在，轻声对他说：“不如我先上去，你们聊。”
“不用了，没什么可聊。”
这句话让我的心顿时冷到了极点，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地看着他，也极力想看清他脸上的表情，无奈怎么都看不清。
“Ｍaggie！Maggie！”我听到韩丽在身后不停地叫我。
“走吧！我们走吧！”她喘息着上来拉住我。
见我动也不动，她便使劲推着我，一边说：“走吧！我们回去！”
“Maggie，走吧！走吧！啊？走，回去吧！”
终于，我被她强拉着离开，一转回身，眼泪流了满面。
脑海里浮现的竟是那日在普吉岛的海边，迎着阵阵海浪，我在他怀里问：我们也会这样相伴到老吗？
他说：会的，我相信我们会。
“今天是他生日。”此时，我已经被韩丽拉到一家安静的酒吧里，面前是好多啤酒，用韩丽的话说：今天你想怎么喝我都奉陪。
“我生日那次他费了好多心思，所以我就想要替他好好过一个生日，我很早就开始计划，想要请很多朋友来，想送他一份特别的礼物，想给他开一个热闹的趴踢。直到分开以后，我还想过要不要送他生日礼物。那天，他跟我说分手，我虽然难过但也理解，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选择。可是为什么他这么快就爱上了别人？他是怎么做到的，说不爱就不爱……”
“我也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人！你就当丢了一垃圾让别人捡了去！”
“呵呵，这安慰真独特！”我对韩丽说，然后越想越好笑，就一直笑，她也笑，我笑了好久，她停住了我还在笑，笑到上气不接下气，笑到眼泪直流。
我捂住自己的双眼，却捂不住眼泪，自嘲道：“我太没出息了，是吧？”
“怎么会，你一直很好。”
“那为什么他们都选择别人而不要我？为什么？为什么？”
我仍然捂着脸，她拍拍我，我不想抬头，低声说：“就让我好好哭一场，就今晚。”
此时，主台上眼神深沉的男歌手弹着吉他唱着伤感情歌，韩丽坐在我面前面容忧愁，似乎有着重重心事。林峻彦和苏菲也许正在我们曾经亲热过的房间里做着最亲密的事，而我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城市里，在这个酒吧的角落里，默默流着泪，舔着爱情的伤口，却越舔越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