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我也是，蕾茜（1 / 1）
“救护车，我觉得你得看看这个。”感知器将一块数据板递给他。
那是蕾茜的工作日志，上面写满了各种研究数据以及实验结果。
“怎么了？”救护车有些疑惑。
“往后翻。”
救护车按照日期顺序，逐条翻看。
日志十分有条理，记录着她的工作以及一些简单的日常起居。最开始几天十分正常，但是当救护车翻到第六条时，他发现蕾茜把日期写成了“第五日”，第七条也是“第五日”，然后从第八条开始是“第六日”。同时，日志的内容也变得毫无章法，无意义的数据记录，大段大段的重复性语句，以及像是什么东西压到了键盘一样的乱码文字。
日志中断在第十五条。
“这是今天传来的日志，第十六条。”感知器拿出另外一块数据板。
那上面空白一片，连标题和日期都没有。
“很明显，她的大脑模块开始僵化，存储器坏道，能量泵衰竭，处理器运转速度变慢——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救护车。”
“她就快死了，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感知器在那块空白的数据板上写下一组坐标。
“现在还来得及，如果速度够快的话，或许你还可以见她一面——最后一面。”
不，不是最后一面。
他是去救她，而不是去见她。
救护车冲进医疗室，用最快的速度打包好一套手术用具，他狂奔到处置室，抓起正在发呆的急救员把他拖到穿梭机港，一甩胳膊直接把他扔进穿梭机。
“等等，这是要干什么……救护车？你要去哪？”可怜的年轻人趴在地上问道。
“救人。”
等离子引擎发出轰鸣，穿梭机几乎是在完全启动的一瞬间弹射出寻光号，救护车输入坐标，设置成自动驾驶模式。然后他转过身，把急救员从地上拎起来。
“现在，给我详细讲讲你的发明。”
“我，我的发明？”急救员有点摸不着头脑。
“是的，在德尔斐，你用它唤醒昏迷了五年的巨无霸福特。”
“哦，你是说‘跳线启动’？这种方法能使火种复苏，简单点来说——非常简单——使用一个健康的火种来激活一个衰退的的火种。”
“如果是已经熄灭的……不，我的意思是，曾经熄灭，但是却没有完全熄灭，或者是我们以为它熄灭了，但是它并没有熄灭。你懂我的意思吗？”
“等等，救护车，你是说蕾茜？！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冷静！急救员！！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我，可以，或者不可以。”
“可……不，我不知道，我没试过。”
“那你很快就有机会试一试了。”
穿梭机降落在小行星上。
蕾茜的实验室建在一座山峰脚下，背靠着峭壁，面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原。救护车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她，或者说是在接近实验室的时候就看到了她。
女孩靠坐在太空桥操作台旁，低着头，蜷缩着身体。
但愿还来得及。
蕾茜死了，救护车在药师的医疗室里确认了她的死亡，急救员也在旁边，但在那之后她又活过来——她说她并不是复活，而是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她说她没有火种，她说她没有系统，她说她没有痛感，她说她没有任何感觉。
是的，“她说”。
一切都只是她在说，没有任何人确认过她的火种是否真的已经熄灭。
包括救护车。
就如同感知器所说，她的大脑模块开始僵化，存储器坏道，能量泵衰竭，处理器运转速度变慢——她的机体逐渐崩毁，但是她却还记得传送她的工作日志。
救护车想起她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医生，你知道我是怎么打败噬心魔的吗？”
“怎么？”
“因为我有两颗火种，他太蠢了不知道吃哪个才好，哈哈哈哈哈！！”
虽然是个玩笑，但他宁愿选择相信。
救护车打开蕾茜的火种舱。
他在那个狭窄的舱室里仔细寻找，终于，他找到了。
那是一颗已经萎缩的火种，虽然失去光亮，但仔细观察，还能看到一丝金色的光芒。
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
她之所以没有感觉，是因为她的系统自动关闭了传感程序。在翅膀被扯断时，系统检测到了来自于外界的伤害，而这种伤害所引起的能量大量流失会直接导致火种萎缩，甚至熄灭。为了阻止这种情况出现，在火种熄灭前，她的系统自动关闭了大部分程序，只有那些基本部件还在运作，目的是节省能量，以维持火种燃烧。
她陷入了“假死”状态。
而他遭受了太大的打击，几乎没有经过思考便认为她已经死亡，并且划开她的护甲，拆掉了她的火焰喷射器。
他差一点就亲手杀了她。
因为没有感觉，所以她不知道补充能量，也不知道充电休息，她独自一人在这颗行星上不眠不休地工作着，那些所剩无几的能量被高速运转的处理器所消耗，终于到了尽头。
万幸他及时发现了这种情况。
可最佳的治疗时间已经过去，能量耗尽，她的火种开始衰退。
这时他想起了急救员。
在德尔斐医疗站，他对他说过的的“跳线启动”疗法——用一个健康的火种去启动一个衰退的火种——这种曾经被他认为是异想天开的做法，此时此刻却成了他必须抓住的救命稻草。
“急救员！用夹子把我和蕾茜的火种舱连起来！！”
“不！你做不到！你的火种输出太低了，要救她你还不够强壮！”
“什——”
“让我来，我能救她。”
急救员把夹子分别夹在自己和蕾茜的火种舱上。
“按住她的手脚，或者把她绑起来！她会起伏得很剧烈，你必须确保能压得住强烈的弯曲反应！”
救护车骑坐在蕾茜腰上，双手按住她的手。
“我要开始了，救护车。”
话音刚落，急救员便启动了程序。几乎是在同时，蕾茜的发声器中发出了不成声调的惨叫声。
“啊啊啊啊啊！！！”
女孩惨叫着，身体剧烈的起伏。
“求求你们！！！放过我！！！”
她哭喊着，仿佛要把那些曾遭受过的痛苦全部发泄出来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透明的镜头清洗液顺着面部护甲流下。
“Ratch！！！你在哪！！！救救我！！！我害怕！！！”
她喊着爱人的名字，拼命挣扎，救护车几乎要压不住她的身体。
“别怕，很快就结束了，相信我，很快，一切都要结束了。”
救护车按着蕾茜的双手，他在那双赤红色的光学镜头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仿佛彷徨在十字路口一般，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悲伤的倒影。
能量输出达到最大功率，蕾茜的身体像是一把拉满的弓一般弯曲并且紧绷着，她发出了几乎要烧坏发声器一般的惨叫声，能量输出结束，她的光学镜头一瞬间关闭。
“成功了吗……救护车……”急救员跌坐在地上。
“成功了，急救员，你做到了，你救了她，是的，是你救了她。”救护车的声音在颤抖。
那颗金色的火种重新发出光芒，然后，蕾茜的光学镜头也亮了起来——
不是赤红色，是他所见惯了的，温柔的奶金色。
“医生……你带能量块了吗……”
女孩躺在地上，露出虚弱的笑容。
“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