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绍兴再聚7(1 / 1)
“飞天神记已经到了绍兴,在一个叫刘珍河的年轻人手中。”
雪莉沉着脸准备回房,经过偏厅时,听到从里间传来这样一句话。飞天神记?刘珍河?到了绍兴……雪莉听到这些,脚下便再也迈不动一步,静静伫立原地倾听。
而里头说话的人,正是田伯生。他方才告别大厅时所言,找探鲁加有事商议,并非全然借口,他的确有话对探鲁加说。然而这么突兀的一句话,却让探鲁加一时不及回味过来。
田伯生便道:“将军贵人多忘事,但小人这条贱命苟活至今,却只为了这件事罢了。二十年前,小人还是将军的部下,那一晚将军率领黑魔部队血洗高丽王族刘璋玉一家,便是为了南宫大人取得他想要的飞天神记。”
探鲁加其实也便立刻忆起了这件事,道:“当日我们并未取得飞天神记,你为此事也追寻了整整二十年了,总算有了进展,倒也算了了你的一桩心愿。”
田伯生道:“话虽如此,如今刘珍河已经练成飞天神记,想从他手里夺得剑谱,也不是件易事。”
探鲁加点点头,问道:“那刘珍河,是什么人?”
“二十年前的那个晚上,似乎正逢刘璋玉夫人分娩之日,由于当时事态紧急,我们并没有花很多心思搜寻这个婴儿,现在看来,应该是刘璋玉的下属郭藏带着这个孩子与飞天神记,趁乱逃离了。”
“这么说,这个刘珍河便是刘璋玉的遗孤,是飞天神记的传人?”探鲁加沉吟半晌,忽而道:“这个刘珍河的名字,怎么听起来很是耳熟?”
耶鲁烈本一直沉默着,闻言心中一惊,不由道:“难道是山梅县的……那个小子?”
田伯生道:“正是。”
探鲁加道:“那么他现在赶往绍兴,是知道了我和南宫大人是他的杀父仇人,前来报仇的吗?”
田伯生道:“据我们所知,他好像还不知道自己父母的死因。”
探鲁加又问:“那是为何?”
田伯生道:“他是为了雪莉小姐。想来确实天意弄人,偏偏是刘璋玉的儿子,爱上了将军家的爱女。”
他一番话出口,探鲁加与耶鲁烈心中皆是一惊,忽而窗外传来一阵碰撞之声,探鲁加道:“耶鲁烈,你去看看。”
耶鲁烈忙推门出去,田伯生道:“将军,就因为知道这个缘由,我才极力撮合南宫公子与雪莉的婚事,上一辈的恩怨,何必让下一辈来承担?如此孽缘若真成事,后果不堪设想啊……”
探鲁加闻言,重重瘫坐在椅子上,久久不发一语。
耶鲁烈稍后便回来了,探鲁加疲惫地看他一眼,道:“看清是谁了吗?”
耶鲁烈看了看田伯生,不说话。田伯生便乖觉道:“这会儿也晚了,我先告辞。”
待他走远了,耶鲁烈才道:“是雪莉。”
“是雪莉?”探鲁加又是一惊,随即又是一叹,心道,雪莉知道这一段往事,虽恐怕一时接受不了,但总归被蒙在鼓里的要好。便也就罢了,正打算挥手让耶鲁烈也出去,他的这个儿子,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道:“父亲,这一切都是事实吗?”
探鲁加不耐道:“什么事实不事实的?”
耶鲁烈显然有些愤怒:“父亲,我一向最敬重您,我以为您与南宫延吉的联姻,也只为扩大自己的势力,没想到,父亲为了一套剑谱,居然去为南宫家当刺客吗?”
探鲁加怒道:“你懂什么?去,你去看着雪莉,从今天起,不许她踏出府中一步!”
父子俩正对峙着,却忽然听到下人一阵大呼小叫,道:“不好了,将军!小姐她,她逃走了!”
两人闻言愣了愣,探鲁加随即回过神来,斥道:“还不快去,把你妹妹给我追回来!”
雪莉这会儿正策马狂奔,往华羽亭而去。乍一听见父亲、南宫家与刘家的恩怨,她真是全然懵了,她连自己是怎么回房的都不知道。她甚至拿起了匕首,想干脆一死了之……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她甚至在想,是探鲁加,是南宫延吉,是他们害死了珍河的父亲……她从未想与探鲁加这个家族发生任何关系,她是无辜的,没人比她更加爱着珍河,她要跟他走,她有这个资格!
于是她扔掉了匕首,跑到马厩里找到一匹快马骑上就走。她坚信,珍河是在等着自己的,即便知道了真相,他这个人也不会不明事理,他一定能把仇敌与爱人区分清楚。
而她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快的速度奔向他。与他站在一边,哪怕,是与自己的父亲为敌。
这样的深夜,因为十五的圆月高悬,即使座下是马蹄声疾驰,也只衬出夜的幽静。经历了方才惊心动魄的往事洗礼,耶鲁烈追着前方不远处的雪莉,忽然心就静下来了。
一直以来,他敬重父亲、遵循父亲,可是今天,他忽然看清了往日里总懵懵懂懂的那些东西。作为一个哥哥,他一直以为给雪莉找一个达官贵人为婿,才是真正的为她好。可是这些达官贵人,即便是他曾经无条件崇拜的父亲,他们的人品,当真配得上雪莉吗?
或许,他们都还不如那个叫刘珍河的乡野村夫。
月光下,雪莉的马越行越快,而耶鲁烈略一考虑,调转马头,往一条小道跑去。
华羽亭,珍河还在等。
可是夜已深,空气沁凉。他倚着亭柱,从晌午等到夜深,除了他,再无一人出现。
他竭力不去想太多,叔叔的话、那些街坊的传言,也不去想此时的雪莉和俊光在做什么。只是越不想,反而越觉得委屈。他们一个是自己最爱的人,一个是最好的朋友,在山梅的那些往事仍然历历在目,怎么不过半年,就已经面目全非了呢?
有那么一刻,他想放弃了。
不再等。
如果那一切是真的,他在此苦苦等候,岂不是太可笑?他甚至离开了亭子,走了十几步、二十步,便再也迈不开脚。他更多愿意相信,更愿意等,如果他一赌气走了,雪莉若是来了看不到他,会不会以为他没来,会不会继续等?
像他这样,苦涩的、纠结的,一直一直等下去?
就在他几乎再次想放弃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马蹄声。那声声脚印,像是踩在他的心板上。他以最快的速度奔过去,去发现,马上坐着的,并非他期盼的那道倩影。
“还记得我吗?”那人居高临下地问。
“耶鲁烈。”雪莉的哥哥,那个将自己打伤,昏迷三天的男人。他来这里做什么?
耶鲁烈翻身下马,拎着他的圆月弯刀,冷冷笑道:“居然还真的追到绍兴来了。雪莉要成亲了,你不知道吗,我以为这个消息都快传到长安去了。”
没来由的,虽然听到耶鲁烈说出雪莉要成亲的话,珍河却更加相信,事实不会像传言所说的那样,他道:“我只相信从雪莉口中说出来的话。”
耶鲁烈微微一笑,道:“看来,你们两个还真有好些相似之处。”
珍河闻言更加欣喜,他就知道,雪莉必然不会违背承诺。“雪莉,雪莉她在哪里?”
耶鲁烈却举起他的刀,道:“拔剑吧,我们来比试一场。如果你赢了,我就把我的妹妹交给你。”
珍河毫不犹豫地拔出清平剑,耶鲁烈迅速上前,如两股飞速滑行的光影,两人在月色下缠斗起来。
待到雪莉终于赶到华羽亭,珍河的清平剑,恰好指在耶鲁烈的脖子上。
“珍河!”
雪莉一声惊呼,珍河心中百感交集。他收回剑,缓缓抬头看向那人,雪莉亦是眸中含泪,紧紧盯着他消瘦的脸庞。
“珍河。”
“雪莉!”
珍河飞奔过去,将这个日夜思念的人紧紧拥进怀中,恨不得揉进骨血,再不分离。
“咳咳。”耶鲁烈清咳一声,道:“你俩不要磨蹭了,赶紧走吧。追你们的人马上就来,可不要被抓回去了。”
珍河与雪莉如梦初醒,立即分开了些许,两人彼此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再一转眼,耶鲁烈已经上了马,看来是要走了。雪莉忙喊道:“哥哥!”
耶鲁烈有些诧异的看着她,她握着珍河的手,向他挥手道:“谢谢你。”
耶鲁烈没说什么,只踢了踢马,往回走去。他心里不是不感动的,雪莉第一次叫他哥呢,不过这妮子,为了情人才向他示好,一点都不乖巧。耶鲁烈第一次得知自己有个妹妹的时候,不知道做了多少美梦,以为妹妹必然是漂亮的、可爱的、乖巧的、懂事的,可雪莉呢,除了模样相符,其他真是一样不沾边。
回程的路上,乌云渐渐遮住了月亮。
“什么,你竟然放走了他们!”探鲁加一记耳光,将耶鲁烈刮倒在地。
耶鲁烈口角流血,却只道:“父亲,如果你希望雪莉能够幸福,不,如果你对她还念有一丝父女之情,就放过她吧!”
探鲁加却拔出了他的宝刀,指向耶鲁烈道:“再说我就杀了你。”
夜已深,大雨倾盆。探鲁加府仍然灯火通明,黑魔部队执着火把,撑着油纸伞,在操练场集合。探鲁加又带着怒火,道:“怎么还没找到!”
有兵士回禀:“各城门和搜查小组都没消息,可能是往山路逃跑了。”
探鲁加正要让人再查,南宫俊光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如果是我,会往会稽山方向。那条路虽然险峻,但若是安达英华河,再想追踪便很难了。”
探鲁加见他到了,虽谦恭地见了一礼,却道:“公子还是回房安歇吧,这不是你该出面的事情。”
俊光却坚定道:“我的未婚妻出了事故行踪未定,我又岂能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