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二十一(1 / 1)
楚佑不在宫里,我凭借自己的特殊身份,肆意游走在宫中,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这日,我亲自下厨,做了些野菜粥,放入食盒里,提着食盒到狱中看望小白。
没有想象中那般脏乱不堪,关着小白的牢房挺安静的,只是阳光照不进来,牢房里略显潮湿,略显阴暗罢了。
我喝退了狱卒,孤身走进牢房。
牢中的小白靠坐在地上,倚着一方石壁,紧闭着双目。
我心中大骇,忙放下食盒,奔赴小白身边,摇着他的双肩,轻唤道:“小白,小白。”声音有些哽咽,泪水也止不住的往下滑落。
我想得到小白的回应,却又不敢看他。这一刻我才发现自己其实真的是一个很胆小的姑娘,害怕小白醒不过来。
我伏在小白怀里,低声啜泣。
这时听到耳畔传来温暖的一句:“挽挽,莫哭。”
我忙抬头看去,只见小白已然睁开了双眼,那眼睛清亮澄澈,有如初见时一般好看。他就坐在我面前,勾着唇,笑着。这一刻,我由极悲极怕,转为极喜,却又忍不住,喜极而泣。
当我看到小白闭目不动时,以为他的生命就此逝去,那一刻我万念俱灰,心中再无他物。而我也知道,楚佑定然再也容不下小白在身边。以他一贯的狠戾手段,必会处死小白。
我又怎么能看着小白死在我的眼前呢?
一个想法涌了上来,我要想办法放小白出宫,让他回郁国去,才会安全。况且,去郁国,也是小白的夙愿之一。我虽身不由己,不能陪他,却也一定要换他自由。
想到这儿,心头一阵酸涩,我根本舍不得小白离开。可是,我又能怎么样呢?
小白伸出手,想替我拭去颊上的泪水。可还未触到我的脸,便止住了动作。小白看了看自己的手,道:“挽挽,我去找块干净的帕子来。”言语间有些苦涩。
这时我才注意到,小白的双手、双脚皆被枷锁所桎梏,腕上甚至磨出了血痕。
我轻轻拉了拉小白的手,这双手曾经洁净而温润,信手便可抚出这世上最好听的曲子。此时,却已满布细小的伤口和血痕。我没忍住,眼泪又掉了下来。
我从袖中取出手帕,轻轻擦拭着小白手上的血痕。帕子很快便被血染红,我心中一窒,哭着问小白:“疼不疼?”
小白轻轻摇了摇头,道:“不疼。”
他面上噙着笑意,仿佛真的不疼似的。
我将手放在小白的手里,轻轻抚着。原来他手上满布旧茧,只是我不知道哪些是弹琴留下的,哪些是习剑留下的。
我想了想,问小白:“你真的会武功啊?”
小白点了点头。
我本以为小白要给我讲讲他学武功的事儿,可他却没有解释,只是点头,这使得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答。想了想,也只是轻声回了一句:“挺好的。”
小白拨了拨我额际的碎发,唇角不由得扬了起来。
我痴痴望着小白,小白用左手将我揽在怀里,我面上一红。除了感觉到小白对我的情意之外,我还感觉到……链条隔在我们中间,让我有些难受。
我突然想起带来的食盒,便轻轻推了推小白,起身走去,将食盒里的野菜粥端了过来。
我以小白双手不方便为由,坚持一勺一勺喂他吃。
小白边吃边带了几分戏谑的笑说道:“挽挽的手艺,丝毫没有长进啊。”
我知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便轻哼了一声,佯装怒意。
小白凑到我面前,轻笑出声:“可是我已经习惯了挽挽的手艺,就算山珍海味也不如挽挽的粥做的好吃。”
我嗔道:“我就知道。”然后继续喂他吃粥。
小白面上露出很满意的笑意,我也静静地望着小白,痴痴想着:如若时间定格在这一刻该有多好,我好想一辈子都与小白这样,相亲相敬,享受着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暖暖幸福。
现实愈是苦楚,这样的幸福便显得愈加珍贵。我心中一涩,险些又要落下泪来。
小白搂了搂我,柔声开口:“挽挽,想不想听我弹曲子?”
我一怔,这才发现小白的琴就靠在墙边。心中暗道楚佑这个人也并非十分决绝,至少他还让小白的心爱之物陪在小白身边。
我虽然十分想听小白弹琴,但想起他手上、腕上那些深深浅浅的伤口,便于心不忍。我抓着小白的手,哀声道:“楚佑他怎么忍心如此待你啊!”
小白看了看手,微微一愣,道:“挽挽你说的可是我手上的伤?”
我诚然,点了点头。
小白轻轻笑了笑:“这是我抚琴所致。”
我细细看去,发现小白手上的伤痕细细长长,确实像是被琴弦伤的。我将这伤口怪不到楚佑身上,又不忍心责怪小白,只得责备自己,没有办法护小白周全。
对这些伤口,小白不做理会,轻轻覆在弦上,信手抚了起来。这曲调宛如潺潺曲水,点点涟漪,正是我教他的那首郁国曲子,罗音曲。和着琴声,我情难自控,竟跟着轻轻哼唱起来。将子如炊,为我采薇。采薇,采薇,想起失忆后,与小白在晚幕山里的那一段时光,仿佛是捡到的幸福,从今以后,便不会再有了。我心中黯然,停下歌声,踌躇了一阵,还是问了小白:“你可愿意离开?”
这时只听“铛”的一声,我忙转头看去,却见琴上一根琴弦应声而断,还在小白的手臂上弹出了一道血痕。
我忙从袖中取出手帕,想给小白拭拭伤口。小白却轻轻抽回了手臂,道了句不必了。
我怔住,难道因为弦断就牵动了小白的情绪么?便柔声问道:“怎么了?”
小白没看我,只是淡淡的回了句:“无事,想家了。”
他说的家,是郁国吧。于是我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一定要想办法让小白回到郁国去。
在我快要离开时,小白突然拉住了我,有些艰涩地开口:“挽挽,我曾经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去郁国。”他顿了顿,又道:“可如今……”
“别说了。”我打断他。我知道小白想说什么,而如今,我却只想跟你在一起。我很想听这句话,可又很害怕听到这句话。
我轻轻拂去小白的手,回之一笑。
我以修琴为由,将小白的这把桐木琴抱回宫里。告别了小白,心里又是空荡荡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