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入漠北（中）（1 / 1）
一路人渐稀少，按照之前吴小驹的提议，我快马来到边界，就快要到漠北入口，将马寄放在一户人家家里，给了看护的费用。为了不引起注意，又将自己随身带的衣服和这家人换了几套当地的衣服，在里面捡了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衫穿了，又把头发梳成当地人的发式，这回若是再碰上轲比能将军，想来他一定还会认不出我。他若认不出我，我身上又别无他物，再往前去，应该就能比较顺利地到漠北中心了。
我心里盘算着，到了漠北里，混进当地住的人群中，再四处打探一下，实在不济，我自己来回搜个两天，按照我对轲比能将军的记忆，一定能发现他。如今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大人，还不是一个执掌最高权利的大人，要接近也应该不是难事。我只要和他见面，并且将□□的制造图画出来，最多花几天时间等造出第一把□□后，再教会怎么用，得到他的认可并能给到一个信物给我，或者书信也成，我便能回去复命。
我安顿完所有的事情，一想到这里，便加快了往南边去的行程。
正当我在好容易跟上几个妇女往南走的时候，前方不远处扬起了黄尘。
这四周本来就绿树稀少，草也稀稀拉拉的，沿路本就没有居住民，扬起的黄尘很容易就被人看到。我跟着的几个妇女想来是到边境采购漠北内没有的事物，身上都或多或少地背着东西，看到对面的黄尘骤起，越来越近的时候，都惊慌起来，慌慌张张地往路旁躲避。
我也跟着不顾一脸尘土地往路边躲。只见对面扬起的黄尘土中隐约出现了一个人影。
女童！等人影近的时候，我才发现对面先冲过来的竟然是一名女童，她狼狈地骑在一匹马上，疯了似的朝前冲。
我再往她身后望去，一大群人也骑着马紧紧地跟在她身后，一阵阵呼喝声不断，竟似在追赶这名女童。
不管孰是孰非，女童毕竟看着都不像坏人，反而身后追的这群人像是性恶的一方。
我看看四周，跟着的几个妇女早就捡路边能走的道躲到不知哪里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蹲在路边。我伸长脖子再看看前方，打定主意，抓了一枚石子，待到女童的马奔到了射程之内时，微微一扬手，将手中的石子甩了出去。
那石子急急地划过面前，直冲向女童所骑的马的后蹄。只听狂嘶一声，那马直接后仰，女童被马儿从背上急摔下来，整个人滚到了路边。时机掐得正好合适，女童一路滚向路边，直接跌到了我身边，我猫着腰过去伸手一揽，即刻将她抱住。
她先是一愣，接着极快地扬手就打，我眼疾手快地轻轻按住她扬起的手低声说了声：“别怕，我救你。”说罢，抱着她就地往下滚。
我躲避的路边往下便是斜坡，杂草一路，并无大的树木挡路，也没有什么石块，我们一路就势滚出了老远。再爬起来的时候，两人趴着朝上望，女童的马匹跪跌在路中央，后面疾驰赶来的马群急刹不住，一匹一匹地往前跌，那后面跟着的人纷纷被马匹摔到了地上，犹如叠罗汉一般。此时听到哎呦之声此起彼伏传了过来。
我看着一乐，转身看到旁边的女童，不过十岁上下，大大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我想想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她是不是能听懂，看看自己身上脏得不成样子，头发也乱糟糟的。若是此时她分不清我是男是女，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我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是男的还是女的了，我简直就像个乞丐。
本来想说两句，但是忽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对她摊开双手，表示无奈。
她扑哧笑了出来。
我再看看那群跌落的人已经陆续站了起来，连忙拉着女童的手苟着腰向后下方急急地退下去。
两人一路不说话，拼命地往后方弯着腰奔，生怕被身后的人发现了，也害怕我们的速度比他们要慢，若是被追上就会很麻烦。
我是怕还没找到轲比能之前就被一群当地人纠缠不清，会浪费时间。
女童应该是一直被追怕了，始终在逃亡的状态，紧紧拉着我的手，步步跟紧我跑。
我带着女童往下方奔，接着又左拐一下右拐一下，说是慌不择路，我原本就不识路，所以应该也就算不上。说是逃命，现在还不知道什么状况，那群人也不知道追我身边这个女童是什么原因，所以也说不上是逃命。
但是我们两个人都非常默契地不说话，往前方只要有路的地方狂奔。
终于听不到那群人的声音了，我俩才不约而同喘着气停了下来。我直接就躺在了地上。
女童却坚持站着，也大力喘气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我躺在地上还是没坐起来。
女童盯着我，良久才说了一句：“谢谢你。”
咦，这话我居然听得懂，不是他们的族语。
我立刻坐了起来。
女童说：“我叫莫尔，你叫什么？”
我说：“我姓黄，叫黄婤。”
女童点点头说：“你的名字听了就知道不是我的族人的名字。”
我吃惊地问：“你是鲜卑族？”她又点点头。
我扭头看着后方，又回头看看她，问：“刚才是你的族人追赶你？为了什么事情？那么多大男人。”
女童沉默不说话，许久才说：“我们虽然同是鲜卑族，但是也会分成不同的部落，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大人。部落按人数来算，大的部落，大人的权限就大一些。我在部落，大人是我哥哥。我们的部落，比不上刚才那些人的部落那么大。”
我皱着眉，没听明白。
女童仿佛了解我的想法，又解释说：“他们是另外一个部落的人，之所以追我，是因为想抓住我，让我哥哥屈服，能把他们要的那块地划给他们。”
听了这句话，我总算明白了，咧开嘴笑了一下说：“想不到你还值一块地皮。”
女童莫尔闷闷地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原来那么值钱。之前哥哥一直不让我自己出来玩，我这次是偷偷溜出来的。刚出了我们的领地就被他们看到了，一路追了过来。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出来了。”
我嘿嘿笑笑：“小孩子要明白大人的心意，总是要到最后吃完亏后才领悟的。”
莫尔埋怨我说：“我已经吃亏了，你还在笑我。我这会怎么回去呀！”说罢，居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我一看，楞了一下。刚才她被一群穷凶极恶的人追的时候没看见痛哭，这会儿安全了，她反倒哭起来了。
她边哭边抽搭地说：“我要回去……回去。”我怔了半天才说：“你当然是要回去的，不过你这么哭，也回不去呀。”
听了我这话，她抹抹眼泪，抬头问我：“你能帮我回去么？”
我看看自己，然后问她：“你都不知道我是坏人还是好人，怎么就开口让我帮你回去？我如果和他们是一伙的呢？”
她听了，笑嘻嘻地说：“你和他们不是一伙的，他们是男人，你是女的。”
看着她的表情忽变，我哭笑不得：“你又知道我是女的？”
“当然，”她得意起来，“你刚才抱着我往下滚的时候，我就知道啦。”说罢，带着眼泪做了个鬼脸。
这回轮到我啼笑皆非了。
“你想我怎么带你回去？”我反问她。
她凝神看了看我们来的方向说：“我不过是问问你而已。也不用想法子啦，我们就在这里等。”
“为什么？”我问她。
“等会有人过来找我。”她说完，索性也和我一样躺了下来。
我被她的话弄得莫名其妙，一会急着说要回去，一会又说不用着急。不过既然她这么胸有成竹，我也就不再问。
这个叫莫尔的女童，竟似比同龄的孩子还要成熟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在了族人争斗中的环境里的缘故。我们两人静静躺在地上，但却不约而同地警惕聆听着附近有可能出现的声音，所以两人都没有说话。
不一会，果然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似乎是鸟叫的声音，莫尔一骨碌爬起来，兴奋地嘟起嘴，竟然也发出了相似的声音。我惊愕地也坐了起来，还没回过神来，一个高大的身形从不远处忽然闪近到我们身边。莫尔欢呼一声，整个人扑了过去。
我就听到一句低沉的不知说什么的男声，接着看着那个出现的男人抱住了莫尔。
没看清来人，但是声音我却非常熟悉。
轲比能。
来的人居然是轲比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