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烧新野（上）（1 / 1）
诸葛和刘主公三人密谈了大半日，三人告辞回去。诸葛回来后，果然带着我赶着搬往新野。到了新野，作为诸葛的家属，我开始重新见过刘主公和他的夫人，以及众将领的女眷们。日间诸葛会到营帐中去，我则在空闲之余带着素儿整日到各女眷家中去走访认识人。
当年曹操已平定河北，决心南征，派了夏侯惇为主将，于禁、李典等为副将，领军十万直逼新野而来。夏侯惇轻敌冒进，被引入博望坡峡谷，按着诸葛的计策，在博望坡将夏侯惇所带之军烧得几乎不剩几人。夏侯惇带着剩余的伤兵伤将逃回老营后，曹操再次派兵前来新野扫荡，此时，诸葛向刘主公献计，新野只能放弃，整城迁往樊城。刘主公采纳后，将一方宝剑交给诸葛，让诸葛代为调兵遣将，只为迎战几日后的曹操所派两员大将曹洪和曹仁带着大军压近新野。
诸葛回来，一路愁眉不展。
我唤素儿把茶端进屋后，看到诸葛心事重重地坐到椅子上，拿起茶杯，没喝一口，又放回桌上。
我问他：“战局已布好，只等明日就要调兵遣将。现在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事情那么为难？”
诸葛抬头对我说：“城里百姓已经安排明日全部迁移至樊城，城外的每个环都会有人埋伏。我们也会等曹军进城，这城就会一片火海。”
我吃了一惊：“新野城不要了？这可是主公苦心经营了差不多十年的地方，就这么不要了？”
诸葛点点头：“此城我们守不住，只能退让，百姓若在，城池可以另建。不过，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让曹兵拿去，至少要让他们再损失折半。”
我问：“你的法子是什么？”
诸葛沉思着说：“城里的各处房舍我已经让人暗藏有火硝、硫磺和黄油。”
我想了想说：“博望坡一战用的是火攻，此次仍旧用火攻，曹军会不会有所防备？”
诸葛说：“博望坡是在外用火，在城内用火攻，不怕用计重复不顶用，曹玄德未必能想到我会在城内用火。”
我不语，这新野城百姓虽然已经连夜撤退得差不多，但百姓生活的点滴还犹在昨日，要弃城，也就算了，要毁城，多少还是有犹豫的。想到这里，我缓缓地问：“你是放不下这座城池，还是放心不下这条计策？”
诸葛点头说：“我放心不下这条计策。”
我走到窗前，抬头看窗外的黑夜，叹口气：“今夜不说月亮，连星星都没有。恐怕日后也没有机会在这城里看夜空了。”
诸葛没有接过话，想了想，还是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
我转头问他：“这条火烧之计，你原来是如何想的？”
诸葛说：“要在城外放火箭，至少也得在三里之内才能射出带火之箭，三里之外射程太远，根本进不了城；三里之内还没拉弓，即刻就会被发现。只能是让人在城内放火。几员大将已经都要被我派出去，剩下的糜竺、糜芳、孙乾和简雍，也要被我派去护送百姓到樊城，这眼下能用的人也没有了。这放火的人，要是随便一名卒子，我也不放心，这城内的火要是烧不起来，那东城门外白河的排阵就算是白派了。”
我问：“那你在用这个计之前，有没有意向人选？”诸葛说：“这放火之人，要留在这空城中，要能设法趁曹兵不备放一把火，然后要能设法安然退出。如果留在城中，伺机暗中放火较为困难，曹兵大军全部涌进城内，一个大活人，在这根本就是一座空城的地方要等到半夜三更不容易。只能是等曹兵进城，即刻混在曹兵中不被发现，才能有机会等待时机。“
他站起身来，来回踱步：“我原来想着用糜竺、糜芳、孙乾和简雍中的其中一人，但是不论是谁，都在阵前打过仗，曹兵想来都认识。”
我问：“因为要藏身，放火后要脱逃。这个人一定要对新野县城包括城内和城外很熟悉，对不对？”诸葛点点头。我又问：“这个人要是陌生的面孔，要是不起眼的一个人，特别不能是牛高马大的身材，这样才能先在城中藏匿，等曹军进城，乱成一团的时候，设法混在其中，然后等时机放火，对不对？”
诸葛夸道：“不错，果然聪明，想法和我是一样的。可有人选可以推荐？”
我微微一笑，说：“我自然有人选可推荐。”
诸葛大喜，连忙走到我面前问：“推荐是谁？只要是营中的人，我即刻就能调过来。”
我缓缓地说：“此人非你营中之人。”
诸葛又问：“那就是营外的能人异士？你尽管推荐。”
我摇摇头说：“不是能人异士。”
诸葛不解：“既非营中之人，亦非营外的能人异士，你所指何人？”
我低头半晌，毅然抬头说：“这个人就是我。”
诸葛一听，脸色即变，摇头说：“不行，此事不能再提。”说罢抬脚就往外走。
我在他身后说：“曹军已经逼近新野，明日账前点兵，你到底有没有人选？”
诸葛走到门前就站住不动了，我没有追过去，站着在原地对他说：“如你所言，这把火若是放不起来，这全局就有可能输。新野百姓能不能安然退至樊城，城外的几战能不能打，是不是就看这把火了？”
诸葛身子木然站在原地，半晌才苦涩地说：“如若这放火的人是你，如果你在这其中失手，你让我今后如何面对我自己？”
我说：“你怎么知道我会失手？我对此城了解要熟悉过你，我在军营里能来去自如，你到哪里才能找这样的人？”
诸葛转过身来对我说：“你怎么会对此城如此之熟悉？”
我缓缓说：“城里总共房舍三百七十六间，其中街边店铺五十九间。城外护城河有三个人身高那么深，有水源自城东之外的白河，白河为上游。城南有寺庙一间。”
诸葛皱眉说：“你看过地图？”我摇摇头：“我平日里在城内逛，可不单单是为了去买东西的。”
诸葛说：“这样也不行。我只要保得你平安，如果这点都做不到，你让我有什么颜面在军前坐镇？”
我静静地看着他，他没有再说话，我知道此时不能再多说，他自己心里自会有筹划。他看着我，我看着他的脸色变青，接着由青转惨白，我心下明白，派我去亦或是不派我去，他此刻在心里挣扎。刘军营内不如曹军，曹军营内各类大将小兵人才济济，刘军此刻正是初建时期，人才始终不如曹军的多，到了这样的关头，曹军大军压进，我们却连糜皇后的兄弟都要派上用场，力量悬殊可见一斑。
两人就那么相视无语，末了我轻轻说：“如果你一旦决定了，切记不能对任何人说起，只说已有安排就好。这军中人多口杂，要传了出去，我留在城中放火，原来的八成的把握，最后可能会变成只有一成。”
“八成……”他喃喃自语，“为何只有八成？”
“事事并无十足把握，留有两成给自己，总会提醒自己不可自满。若是开始就有十成把握，事情多半会输。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我说。
他跺跺脚，不再说话，转身便离开了房间。
夜至一更，素儿回来告诉我：“小姐，诸葛公子书房的灯还亮着。”我“恩”了一声说：“再去看，每更回来报一次，直到熄灯为止。”
二更时，素儿回来报了一次，诸葛书房内的灯仍未灭，看到诸葛人在书房里走来走去，一直没有出房门。
三更时，素儿回来说，诸葛在书房坐在桌前良久，只过一会才起身来回踱步。
四更时，素儿回来说，诸葛的书房灯已熄。
我心下明白，灯熄之时，就是诸葛主意已定，于是对素儿说：“你先去睡吧，时间不多，快去休息，等会可能就要起来了。”等素儿离开后，我也把灯熄了躺了下来。
没一会，我的房门开了，有人推门轻声走了进来，一直走到我的床前，在我床前站立了一会，坐在了我的床头，俯身下来轻轻问我：“你可是睡了？”
我答他：“没有，没睡着，在等你的答案。”
诸葛在黑暗中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缓缓说：“不想今日，却要我自己来决断让你来承担这个危险……如若有什么差错，我怎么会原谅我自己？”
听了诸葛此话，我心里一颤。眼下我当然知道这步棋的险着。我虽然不能说我还不知道怎么回来，但是点把火这样的事情我还是能做的。
我起身坐在床上对他说：“我本不想去，我也想象众将领的家属一样，乘着车和大家一起离开。打仗这种事情是男人要做的事情，不是女子要做的事情。不过，既然你已经得到了刘公的令剑，这场仗是非打不可。既然要决定打仗，就没有想输的道理，既然要赢，本就不是容易的事情，这个道理你明白。”
他不再说话，伸手过来握住我的双手，越握越紧，终于忽然松开手说：“万事小心，我等你回来。”说罢，站起身来，在黑暗中开门离去。
我和衣躺下，没睡多久，素儿匆忙进了门来，站在我床边等我睁眼看着她，她说：“小姐，先生派人来了，说是差遣过来让小姐过到大帐里去。”
我连忙下了床，简单地梳洗后，走出了门就看到一名士卒站在门口候着。他看到我出了门，忙迎上来说：“夫人请快随我来，先生安排你混在营中。”
我听了点点头，换上了他带来的一套卒子的衣服，跟随着来到了沙场上，沙场上此时还没有人，天微微亮，旌旗已经升起，在风中哗哗作响，四周有卒子来回走动，我朝他示意后，闪进大帐里，走到营帐里的屏风，静静地斜靠在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