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十三回 危机重重（1 / 1）
浑身都痛，尤其是刚才被拧过的右手手腕。
但是似乎，她还活着。
她的心乱成一团，脑袋里轰鸣地响着——玉爷爷，玉爷爷，真的是你吗？这个陆捕头明显是有人易容假扮的，会易容术，还有玉麒麟的声音，叫她如何去否认，但是又如何去相信呢？
不愿醒来，不愿睁开眼，不愿意去面对。
“喂，醒醒。”偏偏有人不依不饶，轻拍着她的脸颊。
她吃力地睁开眼，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一个火折子映出了寒烈略带焦急的眼神。哦，原来他也不是一直都是冰块脸的，云燕居然有一丝惊奇。
寒烈见她醒来，似乎松了口气，“没事吧？”
云燕木讷地点点头。
等下？寒烈？她记得刚才千山雪被假冒陆捕头之人取走之后，就启动了它下方的机关，而她是被那人推进了陷阱之中的。那寒烈怎么会在这里？
她突然清醒过来，环顾四周都是一片漆黑，看不清目前所处的位置，只有她和寒烈两个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寒烈的一双眼睛在火折子的映照下格外明亮，注视着她，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她想起刚才在石室之内，在突变发生之前，的确是寒烈的位置离她最近，难道说她的一举一动，他都留心着？他不会是故意跳下来的吧？云燕皱了皱眉头，又看了寒烈一眼，他依然是一脸冷傲，眸若寒冰，这冰块脸会有这么好心？她摆了摆手，打消自己的念头，“罢了，先看看怎么出去吧。”
寒烈点点头。
他们举着火折子，四处察看，发现他们身处一间狭小的通道之中，身后是死胡同，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前方的通道。火折子的光亮有限，前方一片漆黑，深不见底，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何种危险。
“怎么办？我们在这里等着，还是往前走？”云燕问寒烈。
“寒星还在外面，她应该会想办法救我们出去。”寒烈冷静分析道，他的话是有道理的，他们之前也亲眼所见独孤老人设计的机关毒辣，只怕他们随便乱走，会启动什么机关，倒不如原地等着安全。
云燕点点头表示赞同。
然而，他们的话刚说完，突然灯光大放，同时听到了让人毛骨悚然的，机械转动的声音。
“危险！”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寒烈向云燕猛地扑了过去。
只听得“嘭——”一声又闷又响的巨声，云燕仰面躺倒在地上，从寒烈的肩膀处望出去，看到他们身子上方毫厘之差的位置，一把巨大的狼牙锥在空中晃过，重重地砸在了一侧的铁墙之上，那堵铁墙上留下一个巨大的凹陷，那铁锤在空中来回摆了几下，终于停住不动了。
“呼——”他们两人同时松了口气。如果刚才不是寒烈把她扑倒，估计她现在已经被砸成一摊烂泥了。
云燕这时候才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寒烈此时正压在她的身上，两人的脸凑得如此之近，咫尺之间，四目相对，呼吸可闻。近得她在对方乌黑的眼眸之中，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更诡异的是，那家伙的手，从刚才开始就按在了她的胸口上。云燕眨了眨眼睛，终于反应过来现在的状况，脸兀地涨得通红，一阵滚烫，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她抬手就给他一个耳光，娇嗔道，“色狼！”
寒烈被打得一闷，这才回过神，他们是以这样尴尬的姿势倒在了地上。他猛地跳了起身，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一巴掌下手太重的关系，他的脸色居然微红，这表情在他千年寒冰一样的脸上倒是新奇。不过转瞬之间他又恢复了往常的镇定，也不为自己的行为道歉，反而轻哼了一声，“你倒是终于肯承认了。”
“咦？”云燕讶异了一下，这才发现刚才自己这一巴掌暴露自己是女子的身份，顿时懊悔不已。但是从这家伙的反应来看……她一蹙眉，“难道你早就知道了？”
寒烈面不改色地点点头。
“那为何你不揭穿我？”云燕挑挑眉毛。
“一开始，你在天秀坊与我们搭话，我怀疑过你是否是玉麒麟，”寒烈平静地说，“后来发现，你真是一个女子，而且也不会武功，不可能是玉麒麟。但你又对玉麒麟的事极为感兴趣，所以就想看看你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所以，我卖得是什么药？”云燕眉一挑，质问道。因为给寒烈拆穿了身份，心里老大不服气。
寒烈摇摇头，老实说，“我猜不出来。”
“哼~”好歹扳回一城，云燕一昂头，神情倨傲，“要是全给你猜去了，本姑娘就对你甘拜下风。”
寒烈冷淡地回道，“我不需要你对我甘拜下风。”
“你……”云燕气不打一处来，杏眼一瞪，还想再说什么。
此时，那种让人可怖的机械声再次响起，狼牙棒微微晃动起来，新的一轮袭击又将开始。
“快走，此地不宜久留。”说着，寒烈不由分说地拉起云燕的手就跑。
寒烈拉的那只手，正是云燕刚才被扭伤的右手，一阵剧痛，云燕忍不住一声□□。但此时不是计较手伤的时候，她硬是咬着牙，跟着寒烈飞奔。
直到来到一个三岔路口，两人才停了下来。寒烈松开手，见云燕满头冷汗，一皱眉，“你怎么了？”
云燕还在跟他赌气，咬着牙回道，“没事。”
寒烈多看了她一眼，忽然趁其不备地抓住她右手手腕，用力一捏。
“哎哟~~~~~~”云燕忍不住失声痛呼。
“你受伤了？”寒烈的脸色冰冷。
“喂，你到底懂不懂怜香惜玉啊，冰块脸！”云燕疼得要死，反正她的身份已经被揭穿了，这时候说话也就暴露了本性，连她私底下给他起的绰号都叫了出来，无所顾忌。
寒烈双眉紧锁，依然没放开云燕的手，拉开她的衣袖一看，果然原本白皙纤柔的右手手腕肿得一片红紫，很是狰狞。他神色一肃，快速而老道地一寸寸摸过手腕红肿的地方，疼得云燕又哇哇大叫。终于放开了手，声音倒是冷静如常，“还好，没伤到骨头，应该只是扭到了，没什么大碍。等下回去上些七扇门的创伤药，十天半个月便会好。”
云燕疼得呲牙咧嘴，悻悻地收回了手，在心里又给这个冰块脸记上了一条罪状。
然后他们又望向前方的道路，左右两边，是一模一样的通道，完全望不到尽头。
云燕突然问他：“往哪走？”
寒烈左右看了下，也没十分把握，就随便选了一个，“右边吧。”
寒烈刚说完，云燕却是负气地往左边的通道走去。寒烈一愣，无奈地摇了摇头，跟着云燕往左边走。
这一路走来，却是异常的风平浪静。曲折的通道里静得只回响着两人的脚步声，反而更让人觉得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令人隐隐觉得不安。
走着走着，身后的寒烈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臂。
云燕被吓了一跳，刚要没好气地开口，“你干嘛……”
“嘘——”寒烈竖起食指，示意她安静，“你听……”
云燕侧耳倾听，似乎在很远的地方，传来了轰轰的雷声一般的声响，而这轰隆声正在逐渐迫近，越来越响。
两人互相对望了一眼，眉头拧得更紧了，口同声道，“跑！”
说完，两人立刻飞奔起来。生死关头，云燕也顾不得会不会暴露自己的轻功了。
然而，这声音接近的速度，竟然远比他们两人的轻功还快。
云燕边跑边回头一看，吓了一大跳，竟然是无数碎石流，急速向他们碾压而来。
而这通道的尽头，一面原本打开着的石壁正缓缓下降，眼看着就要闭合了！
就在石壁仅剩下一道仅容一人身宽的缝隙之时，跑在前面的寒烈竟然一个翻身倒地，硬生生地用自己的身躯卡在石壁缝隙之中，顶住了石壁的下降，这石壁怕是有千万斤重，即使是寒烈这样练家子的身骨，脸上瞬间也全无血色，冷汗直流，但他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只冲着云燕大喊，“快，快过去！”
云燕心里一紧，迟疑了一下。
“发什么呆，快啊！”他几乎是用最后的力气在嘶喊。
云燕只得咬牙，一个打滚，钻进了石壁缝隙之中。云燕刚钻过缝隙，只听得一声巨响，石壁落地，而那石壁之外的泥石流，连续地砸在石壁之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云燕惊魂未定，第一反应是立即转过头去寻找寒烈。只见一条人影倒在石壁边上，一动不动，从背影看过去已全无生气。
“寒烈！”云燕失声惊呼，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到他身边，摇晃着他的身子，“寒烈！喂，你不许死啊！”
但是地上这具躯体依然没有反应，“喂~~~寒烈，你别吓我啊~~~~”云燕的声音开始发抖了，“你为什么那么傻，要用身体去卡着石壁啊？你要是死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鼻子一酸，眼前模糊起来。
“这好像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诶？刚才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云燕揉了揉泪眼模糊的眼睛，眨了眨眼，却见寒烈的脸就在她眼前近在咫尺的地方，眼眸晶亮，专注地看着她。她吓得往后一退，松了口气，旋即又愤愤不平，“什么嘛，原来你诈死，太奸诈了！”
寒烈支撑着坐起来，仅这样一个动作就让他脸色异常惨白，大口喘着气，虚脱地靠在石壁之上。云燕双眉一拧，看样子他真是伤得不轻，毕竟他是为了救自己才变成这样的。云燕心里一软，之前对他的前仇旧恨也就扔到一边，小心地凑近他，关切道，“你怎样了？”
“呼……怕是断了几根肋骨。”他稍微动了一下，豆大的汗珠就从他额头落下，但眼前这男人真是一条汉子，竟是一声都不吭。
云燕一听傻眼了，这要怎么办？她又不会医术，而眼下，她焦急地环顾了四周。他们所处的是一间密闭的石室，目前看起来没有什么危险，但是好像也没有出路。
“恐怕……后面的路，你要自己走了……我没办法……再保护你了……”寒烈喘着粗气，每说一个字都异常艰难。
该死，这个平时少言寡语的男人，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偏偏话这么多。云燕摇头，拼命忍住快要掉下来的眼泪，倔强道，“我哪里都不去。”
“傻瓜，不要哭。”寒烈伸出手来，像是想要拂去云燕眼角的泪水，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他苦笑了一下，像是千年铁树开花一般，云燕居然在这个冰冷的男人脸上，看到一抹温柔的笑容。那笑容宛若春风化雨，冰雪初融。
“啊……你笑了！”云燕吓了一跳。
寒烈直皱眉，抽了口气，“有那么值得大惊小怪么？”
云燕猛点头，“我从未见你笑过。”
“笑……会比较好吗？”寒烈像是自出生以来第一次考虑到这个问题。
“那当然！”云燕冲着他灿烂一笑，“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
“是吗……”寒烈喃喃自语，眼前云燕梨花带雨的笑颜，晶亮的眉眼，弯成两道好看的弧线，露出一口白牙，不知道为何让他觉得不那么痛了。
云燕说到做到，她竟是哪里也没去，只是陪着寒烈，倚着石壁坐下。
“喂，你说他们会不会很快找到我们啊？”
“会吧。”
“我们不会死在这里的哦？”
“不会。”
凡是云燕的问话，寒烈就是这样两个字两个字地答着，几个回合下来，云燕也觉得自讨没趣，所以也安静下来。
一时之间，两人并肩而坐，静谧无言。
不知道过了多久，“喂，你觉不觉得有点冷啊？”云燕不禁缩了缩脖子，将自己蜷成一团。
寒烈深吸了口气，“……我似乎是发烧了，没有感觉。”
云燕伸手一探他的额头，果然滚烫。“糟了，好像越来越严重了，怎么办？寒星怎么还不来救我们啊？”她站了起来，在石室里来回踱步，突然发现，从四面石壁的缝隙之中，似有白色的冷气不断地涌进来，难怪她觉得越来越冷了。
她欲哭无泪地看着寒烈，“有一个不幸的消息，也许我们等不到寒星来救我们，已经成为人肉冰棍了。这个独孤老头，还让不让人活啊！”
刚才是不能丢下寒烈不管，但是现在不另找出路的话，怕是他们两个都要冻死在这冰室之中了。可是，这个冰室空空如也，她差不多把这冰室里每块砖都拍遍了，也无论念出怎样奇奇怪怪的口诀，这冰室四壁就是纹丝不动。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的她的体力开始透支，而整个冰室的温度也越来越低了。她没了力气，就凑回到寒烈身边坐下。
“看来，我们今天是要死在这里了。”云燕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不知道，如果她死了，瑄哥哥会不会难过呢？玉爷爷会不会想她呢？她这样模模糊糊地想着。
忽然她感到身上一暖，扭头看过去，却发现寒烈的外衣披在她身上。她心里一揪，“喂，不可以，你已经受伤了。”
寒烈脸色愈发苍白，却仍旧摇了摇头，安慰她道，“没事，我的内力深厚，还支持得住。”
云燕鼻子一酸，眼前再度模糊起来，“没想到……最后，我会和你……死在一起……”
“我们不会死的。”眼前的男人乌黑的眼眸明亮，如此坚定地告诉她。
云燕愣了一下，点点头，将自己蜷缩地更紧了。
可是，还是冷，无孔不入的冷，冷得刺骨，冷得疼痛，冷得麻木，冷得脑海里一片空白。
“严姑娘……”
“严姑娘……”
寒烈轻声地唤了她几次，推了推她，云燕却一动不动，一点反应都没有了。他忽然感觉到极大的惶恐，像是有一只手捏住了他的心脏，无法呼吸。
她不能死，不可以死！
那一刻，他的脑海里唯一闪过的念头。早已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顾不得肋骨断裂的疼痛，将那个已经冻得僵硬的身躯拥入怀里，想要温暖她，将自己的生命给她，只要她活着。
然后，那怀里的小人，似乎动了一下。
云燕感到身上有了微微的暖意，但是她现在已经神志不清，只是凭着本能地迷迷糊糊地问，“……玉爷爷……是你吗？”
寒烈身子一僵，旋即紧了紧自己的双臂，“严姑娘，不要睡，我们一定能出去的。”
听到他叫自己“严姑娘”，云燕似乎恢复了一点神智，“呐，寒烈……在死之前……”
“我们不会死的……”
“……我要告诉你，我的真名……我叫云燕……”
云燕……云燕郡主？！
“哥，小严，你们没事吧？我来救你们了！”是寒星焦急的声音。
待到寒星和独孤老人打开冰室的门的那刹那，就看到云燕被衣衫不整的寒烈拥在怀里的一幕。“啊……”寒星失声惊呼，赶忙遮住了眼睛，又忍不住从指缝里偷看。
“不想他们死的话，还不快来帮忙！”独孤老人呵道。
她才跟着上前确认两人的情况。云燕早就被冻得失去意识了，寒烈到底是练家子，身体强壮，内力深厚，即使断了几根肋骨，又在这严寒冰冻之下，依然神智清醒。
两人被担架抬出去的时候，寒星还凑在寒烈耳边，没心没肺地低声调侃寒烈，“哥，你放心，刚才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不会说跟七哥说你断袖之事的。”
寒烈白了她一眼，冷冷道，“人家是个姑娘。”说完就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她。
“啊……”这下子轮到寒星目瞪口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