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走了。(1 / 1)
夏末初秋,日子总是过的飞快,整整一个夏天,沈遇安从未离开过她,带她去看电影,吃冰激凌,在一家老式的酒吧听循环播放麻油叶的歌曲,悉悉索索,没人知道他要干什么,苏拂甚至敏感的察觉到,在他清俊利落的外表和气息中,闻到了一丝坍塌的颓然,她无法用语言表达,只静静的看着那个在熏黄灯光下,微微眯眼的男孩。
沈遇安家里养的那只金毛也因为年纪太大在暑假去世了,埋葬它的时候,沈遇安干涸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扒着土喃喃自语,到底是自己走得好,省的送人还要往回跑,狗也是感恩的。苏拂倒是哭的不行,虽然这只金毛小时候吓过自己,但它憨厚可爱,忠实善良,十几年的寿命匆匆走到头,养宠物总要双手擎着一场迟早到来的心碎。
一切都照着凄凄迷迷的方向走去,一直到开学,苏拂才有种了然感,沈遇安要走了,拿着护照和登机牌,将坐上飞机,匍匐在几千米的高空,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后到达一个陌生的异地,开始他的生活。她有些心塞,不了解心里闷闷的针扎痛感源自于哪里,沈遇安握着她的手,她的脸腾的红了,心脏砰砰的好似要撕裂胸膛钻出来。他告诉她:“等我!”仅两个字,轻飘飘的,却砸在苏拂的心里。
她没有去送机,离开的那天晚上,她想起沈遇安带自己去一家老式的酒吧听摇滚的时候说的那句话:“不久的将来,如果你认不出我了,恰巧碰到,心里暗暗踌躇一下,感觉好像曾经的我们,你不要惊慌,如果你感觉是我,别猜了,那就是我,一定要飞奔到我身边来。”当时听这句话的时候,苏拂并未当真,总觉得一个数学成绩那么好的人说出那么文绉绉的话,不是被外星人绑架一圈回地球了,就是陷入爱情了。再看他低沉说话的样子,好像在念什么咒语,她摆了摆手,笑眯眯的继续看穿着背心拿着吉他一头长发飞舞的吉他手,沈遇安也扯了扯嘴角,笑了笑,眯着眼睛。
如今再想到那句话,一切都明白了,走吧,至少你会回来,我会用心记住你的眉眼,感受你的气息,如果是你,我会飞奔过去。我不会觉得委屈,因为在你心里,把我的感受当做第一位,当一切无法逆转的时候,你让我最舒心的接受了这一切。
沈遇安走后,苏拂以前欢脱的性子有些沉闷了,好似没了依靠,也没有无理取闹的本钱了,没了清瘦的人影晃悠,鱿鱼也不香了,果汁也不甜了,一心扎在学习上了,没事就看看书,听听音乐,带着颗柔软的文艺心脏绽放到天荒地老了。倒是尹素琼,不知道从哪听说沈遇安走了,拍拍屁股,退学,收拾行李,连奔带跑的去了美国。
苏拂有一搭无一搭的过日子,考了高中,成绩倒是突飞猛进,长的窈窕纤细,又继承了刘歆和苏秋煜的优点,眉眼细长,皮肤白皙,鼻子小巧挺秀,嘴巴嫣红细嫩,黑发及腰,身形绰约,引的不少男生对她都有好感,本来苏秋煜还挺担心女孩早恋的事儿,单位科室里医生不少都抱怨孩子叛逆,那么小就因为男朋友女朋友跟家里翻脸,听得苏秋煜心里咯噔咯噔的,可人家苏拂楞是把一切诱惑杜绝在外,除了上课,就是看看书,听听歌,一学期攒点零花钱去看场孟京辉的话剧,除了有时候学习太累会偶尔发个神经之外,都挺正常的,苏秋煜挺欣喜,沈遇安真是个保护神,保护了自己这么多年来精心培养的白菜,没有被那群小猪秧子给拱了。
高中是劳累辛苦的,苏拂没心思去考虑这些事,只是很久没了沈遇安的消息了,唯独在高一的时候收到一张明信片,好看的字迹凌厉而潇洒,墨蓝色的钢笔写的,上面贴的邮票和日期看来是许久之前了,没有电子邮件,而是用最简单质朴的方式来告知:一切平安!日子平常过着,只是每有欣喜,必有些遗憾,不能与你分享,许多事不再那么有意义 。等我!
落款又是这么郑重的等我,倒让苏拂心里更慌了点,不过,这点消息也就起了慰藉作用,没多久就被巨大的升学压力打的烟消云散了。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以前看书就困,现在虽然那看见书就恶心的毛病还是没改,但也不知道啥撑着她,硬生生的就坐那坐一天能看下!她不学,老师也能得让啊,那进度,那氛围,就跟拿鞭子抽着你快跑快跑是一样的。
搞的苏拂神经紧张,大半夜的做梦,手还伸出被窝划拉着,嘴里念叨着:“已知焦点~~在X轴,啊?坐标是什么?我不知道啊……”自己一边咕嘟着,一边说梦话,自己给自己解题,自己问自己,弄的刘歆大半夜上厕所听见苏拂屋里有动静还以为进贼了呢,进去一看,自家闺女四仰八叉的在床上横着,眼睛闭着,嘴里嘟嘟的念着数学公式,有时候心情好还背段古文陶冶陶冶情操啥的。
真的,苏拂有时候都心疼自己,太阳那么好,不能睡觉,眼皮就纠纠缠缠的快生出孩子了,她啪的给自己一巴掌,一下清醒了,继续听课,有时候实在控制不住了,精神跑偏了,回来还负罪感特别深重,图什么啊?图什么?苏拂不晓得,从来也没人逼她考上特别好的大学,她硬生生给自己添了好多的精神压力。突然,那天晚自习,一下停电了,全班都黑了,她强绷着的弦一下就散了,感觉黑暗中微微眯下眼也没有愧疚感了,谁也没讲话,谁也没嘈杂,大家都心安理得的在来之不易的黑暗中寻求一丝丝的放松,因为知道谁也学不了,所以才那么坦然,可是,灯一亮了,每个人又都跟打了鸡血上了弹簧一样,拼命的学习。
就这么死扛着一个高三,苏拂坦坦然然考上了大学,虽然是死拽着一本尾巴的,但好歹上天没有辜负她坏死的神经末梢,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苏拂怔楞了一下,拖拉着拖鞋,不顾刘歆和苏秋煜欣喜的眼神,砰的一下关上门,闷在被子大声的喘了口气。
你要懂,独自花费了漫长的时间去准备的一件事,等到真正要为它划上句号时,那一刻的心情不是热泪盈眶,不是感慨万千,也不是急不可耐地向全世界邀功。而是简简单单地两个字:轻松。长吁一口气,从四肢百骸释放了所有压力的轻松。她也突然明白,为什么那么拼命,不想对不起那个人心中的自己,要努力配得上,要努力等他回来,看见一个不颓然,不拖沓,不感时伤怀优柔寡断的苏拂,要知道,为了这个要求,她默默的隐藏在心底最深处,好像遗忘却当成使命一样。
苏拂越来越觉得自己成了矫情狗,以前欢脱的性子被死死的压在试卷底下,露点头,一巴掌就啪下去了,心里有个声音大声嘶吼着:好好看书!沈遇安要回来看见你这个死样子,真该后悔当年说让你等他了! 苏拂一个机灵,继续学习。那种朦朦胧胧,不太确定,自己好似活在臆想症的情绪里的爱慕,应该尝试一下,逼迫一下,即使人家不喜欢你,你收获了自己,成长了自己,硬气了自己。
就那一个暑假,苏拂觉得倍感轻松,虽不知归期何在,但隐隐绰绰的感觉,将会是不远的将来。
夏末初秋,焕然一新,刘歆和苏秋煜开着车送苏拂去大学报道,可巧这大学正在当时他们和沈家一起旅游的那个海滨城市,依山靠海,风景秀美,气候宜人,C大正好就坐落在这片丰厚的自然资源的怀抱里,曾经来过一次,在沈遇安走之前,那次的路上,苏拂睡着了,没有看见沿路的景色,如今,细细打量,她有点后悔,应该睁大眼睛不放过任何一点点的美丽,不知道,这和几年前的样子有无变化。
C大历史悠久,学习氛围浓厚,校风端正,以文科类专业出名,苏拂当时报考的时候,一门心思想当个自由撰稿人,从小受苏爸七十年代文艺愤青的影响,口味偏小众,而且自从和沈遇安看完孟京辉那场话剧之后,她就励志成为一个矫情的文艺女少年,自我感觉对文字十分敏感,虽写不出张小娴张爱玲那样柔软馥郁的篇章,却也能有所触时泛滥出乌泱泱的情绪,她喜欢看霍达的小说,茨威格的书,喜欢听窦唯的摇滚,马頔的民谣,喜欢看肖全的摄影,马良的木偶剧。曾在高三二模失意的时候,听了一夜的estranged,对!她文艺了,神经末梢的触感在吸取了这片肥沃土地的养分后一发不可收拾,从以前一个蠢萌的光头女孩子,成长为一个装X的豁达女大学生。只可惜!她的分数不够报最火的专业,退而求其次,学了个现代文学。听着挺唬人,但是她害怕,出来之后得费心的考个教师资格证,然后回家里的实验小学安分守己的做个语文老师。
三人进了教务处顺顺利利的走完程序,拿到宿舍门牌钥匙,东拐西拐的提着行李走进宿舍,一进门才发现,其他两个人都已经到了,跟苏拂一样都是父母跟着来的,两个姑娘看见苏拂进来了,都特别友善的打招呼,父母也都很相视一笑嘱咐着孩子互相照顾,互相帮助,刘歆跟苏拂俩帮床铺收拾好,就准备跟苏秋煜开车回家了,虽恋恋不舍,但也无可奈何。
父母一走,三个姑娘顿时有些局促,不知道怎么开口搭腔,一姑娘看这样,从桌上抄起两瓶奶就递给苏拂和芈笙,两人接过牛奶,瞬间就亲近了呢 !然后就开始昏天黑地的侃段子。给牛奶的女孩长的很明艳,叫芒果,宋芒果。这名字起的真的挺不费劲的,东北人,一米六八的个儿,美目,长腿,细腰,大波,目光流转,艳光四射,穿着黑色露脐短上衣,水洗浅白牛仔高腰裤,笑起来还有两颗虎牙,说话做事都特别大气豪爽,不扭捏,不做作。芈笙呢,是苏州人,身上就带着股水乡的哀愁,一米六,八十三斤,腰跟苏拂大腿差不多粗,手腕细的,苏拂害怕一使劲都能给捏脆了,黑发杏目,眼底有颗痣,不算多精致,胜在气质柔弱,我见尤怜,相比较这俩人无比突出的地域特色和鲜明的个人风格,苏拂就显得中庸了许多,长的没芒果惊艳,却比较耐看,身板没芈笙瘦削,却有料。生在中部地区,吸收了南方的灵气,北方的粗犷,承受过三年三年高考两年模拟的压榨,成了个活泛跳脱又讨喜的小贱人!
三人聊着聊着颇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一想到未来四年又是在一起的,都激动的巴不得自己是个男的然后把另两个娶回家去,一起吃了饭,买了些生活用品,上了床叽叽喳喳的继续讨论,一直到宿舍熄灯,终于,第四个舍友冒了头,三人昏昏沉沉的都要睡着了,门被砰的一下踢开,三人被吵醒,迷迷瞪瞪的一瞅,一姑娘打着电话扭着屁股就进来了,然后把行李一丢,扭着屁股又出门了,理都没理她们仨。这只是个插曲,大学生活才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