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五十一章 结局（一）（1 / 1）
七月的一天，江城连续下了几天暴雨，终于缓解了一下炎热的高温天气。
看着天气凉快，林若南也趁机回了趟学校，她估摸着粥粥给她的回信应该已经寄到学校了。前一周，林若南看到离八月不远了，便写了封信给粥粥，问他需要些什么东西，到时八月去接他时，顺便一块带去。
林若南刚走到校门口，值班保安看见了她，大声招呼道：“林老师，你来的正好，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
“怎么了，有什么事？”
“你先进来吧，有人找你。”
保安把林若南带到值班室，林若南正狐疑有谁这个时候找她呀，就看见眼前一团黑呼呼的东西迅速朝她扑来，还响起了熟悉的叫声：“林老师！”
林若南这才看清眼前的人，竟然是粥粥。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背心，已经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下面是条布短裤，脚上就是一双拖鞋。这样子，比之前在乡里看着还邋遢糟糕万分。
林若南连忙半跪下来，与他平视，问道：“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出了什么事？”
粥粥看着林若南焦急的眼神，一下子眼泪就出来了，又觉得不好意思，伸出一双黑乎乎的手胡乱擦了两下，说到：“林老师，上周下暴雨，整个合水乡被淹了一半，好不容易等到水退了，我们学校后面的山又开始滑坡了，学校、学校没有了……老师学生全部都撤了出来。”
“那人呢？人伤亡重吗？”
“没什么伤亡，那是块大山，一开始往下掉小石头的时候，老师们就发现了，赶快把我们撤走了。”
“那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粥粥绞着手指头，低着头闷闷地道：“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学校老师都散了。村里人都说学校要撤了。可林老师，学校撤了我们去哪读书啊。”
林若南沉思着这件事，没说话，粥粥又急急道：“我姐姐马上要上高中了，没老师上课怎么行啊。她成绩可好了，我们都希望她能考个好大学。”
“你姐姐？你没说过你还有姐姐。”
“是我表姐，但就跟我亲姐姐一样。我小时候就是她带大我的。”
林若南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处理。眼前脏兮兮的小男孩，身上还散发着异味，一双纯真的大眼睛充满期待，看得她心酸无比，问到：“你吃饭没？”
粥粥也没摇头，只说到：“林老师，我不饿，你帮帮我们吧。我们都想继续读书。”
旁边保安这时也忍不住插嘴道：“林老师，这小孩可真不容易，在这门口站了一上午。我们觉得不对劲，赶紧出来问他，问了半天他才说要找你。我们正打算给你打电话呢。”
林若南感激的看着保安们：“真是谢谢你们了，那我先带他走了。”
林若南牵着粥粥的小手，征求他意见：“粥粥，我先带你回我家去，然后洗澡吃东西，好不好？”
粥粥点了点头。
林若南把粥粥放在车上，又帮他系好安全带，然后发动了车。
粥粥第一次坐这么豪华的轿车，小孩心性，一下就激动地问：“林老师，这是你的车呀？”
林若南笑着点头：“是呀，你喜欢吗？”
粥粥惊喜地东张西望，答到：“喜欢。”
“等你以后读了书，找了工作，赚了钱，也能开属于自己的车。”
“嗯，我知道。我姐姐也说过，读书是我们唯一的出路。”粥粥大声回答到。
林若南小小惊讶了一下：“嗯，你姐姐说的对，她真懂事。”
提及姐姐，粥粥骄傲地说：“姐姐是我们乡成绩最好的。”说完又补充道：“也是最漂亮的。”
林若南被他的调皮像逗笑了。
回到家里，林若南脱了鞋先进了房间，忙着去给粥粥准备吃的。回头一看，却发现粥粥站在门口不肯进来，林若南好奇道：“粥粥，快进来呀。”
粥粥看着干净的纹花实木地板，抓抓后脑勺，不好意思嗫嚅道：“林老师，我鞋脏。”
林若南赶紧道：“对不起，是我不好，忘了给你拿拖鞋。”说完连忙从鞋柜里拿了双备用拖鞋给粥粥换上，又笑着说：“粥粥，私下里，你不用叫我老师的。”
粥粥迷茫：“那我叫你什么呀？”
林若南对称呼向来无所谓：“随你呀，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粥粥埋着头想了半天：“那我叫你若南姐姐吧。”
林若南想了一下，她可比粥粥整整大了近20岁，便笑着问：“姐姐，难道不是阿姨？”
粥粥倒惊讶了：“是姐姐呀。你长得像姐姐，不像阿姨。”
林若南开心地摸了摸他的头：“好吧，就当我看着年轻，姐姐就姐姐吧。”
然后她从冰箱里拿出一堆零食放在茶几上，对粥粥道：“你先吃点这些零食垫垫肚子，我去给你做饭，你喜欢吃什么？”
粥粥看了看面前五花八门的零食，好多都是他从未见过的，说：“这些就够我吃了。”
“这些不能当正餐，给你下碗面条好不好？”
粥粥点头到：“嗯，好。”
林若南很快便端了一碗面出来，把粥粥叫到餐桌上。粥粥拿起筷子就开动，吃了几口，腮帮子鼓鼓的：“若南姐姐，你做的面真好吃。”
林若南甜甜地笑起来：“嗯，你是第二个夸我面好吃的人。”
第一个，是梁森。
林若南让粥粥先吃着面，自己上去给他找换洗的衣服。对着衣帽间的两堆成人衣服，林若南发愁了，全是大人的，哪有小孩的衣服啊。梁森那么高个，他的衣服粥粥穿上肯定像唱戏的一样，怎么办呢。
林若南想了想，只能拿了件自己的纯黑体恤，比较中性，让粥粥先在家穿着，待会她再出去买。
她拿好给粥粥换洗的衣服，就下楼去叫粥粥：“粥粥，吃完了吧？上来，我们洗澡。”
粥粥吃完面，放下筷子，便跑上楼。进了卫生间，粥粥对这个怎么用，那个是干什么的，问个不停。
林若南这下真没有办法了，这澡怎么洗啊，粥粥都这么大了，不能抱着他洗吧？可是她不在，他怎么会使用这些他生平根本没见过的东西啊！
林若南正愣在那犯愁，听见楼下有钥匙开门的声音。她一下欢悦起来，神秘地对粥粥说：“走，带你见帅哥去。”说着就拉粥粥往门口跑去。
梁森拿着钥匙一打开门，就看见林若南牵着一小男孩对他绽放出特别灿烂的笑容。
梁森愣住了：“这是？”
林若南介绍道：“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粥粥。粥粥，叫人，这是梁叔叔。”
粥粥听话的叫了声：“梁叔叔。”又扭头天真无邪地问：“若南姐姐，你不是说你没男朋友吗？”
林若南倒愣了，这小子是怎么看出来梁森是她男朋友的啊？
梁森慢慢靠近林若南，语气深沉难辨：“你是姐姐，我就是叔叔？还没有男朋友？嗯？”
梁森两道冷飕飕的目光让林若南一下冒出了冷汗，连带粥粥都吓得往林若南腿后面藏。
林若南一边护着粥粥，一边努力让自己面部肌肉保持笑呵呵的表情：“不是，你误会了，你误会了。那阵我不是还在山里嘛。至于这个称呼，主要是…主要是…”林若南觉得自己实在顶不住那凌厉的目光了，扭头朝粥粥呵斥到：“粥粥，怎么叫的人，这么年轻怎么能叫叔叔呢。快，叫哥哥。”
粥粥一脸无辜：“……”
梁森无视林若南的推卸责任，整个人跪下来，露出祥和的笑容，对粥粥问到：“你就是粥粥？今年几岁啦？”
粥粥看着梁森脸色不再那么骇人，才从林若南身后钻出来，回答到：“我今年10岁了。”
梁森又不解地望向林若南：“他怎么跑到这来了？”
林若南叹了口气：“说来话长，我待会给你说。你回来得正好，你快去帮他洗个澡，我下楼给他买几件衣服。”
梁森拍了拍粥粥头：“走吧，粥粥，我们洗澡去。”
林若南也赶忙下楼去附件超市里买了几件小男生的衣服回来。
梁森把洗得干干净净的粥粥带到林若南面前，林若南这才满意点了点头，捧着粥粥脑袋，凑近了仔细看了看：“嗯，洗干净了原来是大个帅哥嘛。”
被夸奖的粥粥有点不好意思的扭了扭，跑开了。
梁森笑着把他带到书房，给他开了电脑：“粥粥，你先自己玩着。”
安置好粥粥，梁森和林若南才坐在客厅沙发上讨论粥粥的事。林若南把事情从头到尾给梁森说了一遍。
梁森听完替她分析道：“估计合水乡是打算把学生送到其他乡上学，现在农村人口流失严重，乡小合并是最有利的政策。”
林若南急到：“可离合水乡最近的一个乡都要走两三个小时的路，让合水乡的孩子天天去那上学，不是折腾人嘛！”
“这是政府的政策问题，我们旁人没法干预。”
林若南想了想，拿出手机打算打给林志豪：“我问问我爸，看他有什么办法没。”
林志豪听了这事，不发表意见，倒先问林若南：“那你希望合水乡怎么做？”
林若南：“当然是快点修缮学校，早日恢复学生上课啊。”
林志豪在电话这头摇了摇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今年的重灾区不光是合水乡，还有其他几个乡受灾更严重。政府振灾的资金有限，首先保全的是老百姓的性命，教育可能要往后拖一拖。跟其他乡合并学校是目前最有效的方法。”
林若南悻悻然地挂了电话，看着她失望的表情，梁森不用问也大概猜到什么结局。
他在心中思付了一下，把林若南轻轻搂在怀里，安慰道：“没关系，我们再想办法。晚上我们叫上宋程一起吃个饭，说不定他能想到什么办法。”
林若南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也只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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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林若南在尚喜酒店订了一桌，带了粥粥一块过去。
宋程和靳莎莎一进来看到粥粥都吃了一惊，林若南解释完后，宋程含着烟开玩笑道：“我还以为这是梁森从哪给你弄的私生子呢。”
林若南却没心情跟他开玩笑，只是愁眉不展道：“我找你来是说正事呢。”
“可我怎么感觉是场鸿门宴啊，”宋程直截了当问：“行，说吧，你想怎么办。”
林若南一咬牙：“实在不行的话，我想把粥粥接到江城来上学。算我跟这孩子有缘，重要的是这孩子一心愿意读书。”
宋程不说话，反倒对梁森挑了挑眉：“你怎么说？”
林若南知道自己这个举动有点疯狂，她怕梁森反对，忐忑地看着梁森。
梁森似乎感觉到林若南的不安，转头对她安抚一笑，话却是对这宋程说道：“我没意见，都听她的。”
宋程一个白眼，忍不住嘲讽到：“她犯傻，你也跟着傻啊。林若南，你这样做能改变什么啊？除了给自己白添负担。”
林若南咬唇道：“我帮不了合水乡全部的孩子，但，至少能帮一个是一个。”
宋程气得狠狠掐灭了烟头，干脆不说话了。
靳莎莎看着气氛尴尬，自己老公一脸怒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倒是粥粥这时却在桌下扯了扯林若南衣角。
林若南侧头问：“怎么了，粥粥？”
“若南姐姐，我不想来这上学。”
林若南惊讶：“为什么？”
“我一个人来了，合水乡还有那么多小朋友都不能来，他们还是读不了书。还有我姐姐，大头，二牛他们，我、我舍不得他们。”
宋程开口道：“看看，还不如个十岁的孩子懂事。”
林若南抱了抱粥粥的头，正因为这懂事，才更让她心疼不已。城里十岁的孩子可能关注的是游戏、是电脑，而乡下的孩子却要为自己到底能不能读书、去哪读书而操心。
在一旁沉默半天的梁森突然道：“或许有一个办法能行。”
“什么办法？”
梁森沉吟道：“找夏玉，这事也许他们能解决。”
林若南诧异：“夏玉？她远在广州，能怎么解决啊。”
宋程却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贺尧？”
梁森道：“对。贺尧的公司一直想进驻江城市。跟市里负责招商引资的人谈了好几次，没谈下来。”
林若南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啊？”
梁森给她解释道：“合水乡这事说不定能让双方都退一步。贺尧不缺这点钱，出点资金救助学校，帮政府减轻压力。政府也顺势让一步，贺尧便能顺利进驻江城。”
宋程把身子往后一仰，笑了起来：“不愧是在RV集团混到CEO位置上的人啊，老奸巨猾，贺尧要知道是被你这样算计进来，不扒了你的皮。”
梁森嘴角露出浅笑：“有夏玉在前面帮我挡着，不怕。”
林若南一听他的解释，知道这个办法可行，一整天揪着的心总算是平稳着地。
放松下来的林若南开始对梁森撒着娇，一脸崇拜地望着他，摇着他的胳膊软软道：“这方法你都能想到，你怎么那么聪明啊。”
梁森眉眼之间都是宠溺，双手捏着她的小脸蛋道：“瞧你那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再不想个办法，只怕都见不到咱们丫头的漂亮笑容了。”
林若南知道自己让梁森担心了，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感动，一眼深情地望着梁森。
宋程不耐烦地咳了咳：“我说你们注意场合啊，这还有未成年的呢。”
粥粥知道是在说他，大方摇头道：“没事，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众人瞬间都笑了，林若南转头一巴掌朝粥粥的脑袋上拍去，笑骂道：“鬼机灵。”
房间气氛一下轻松起来，梁森又对林若南嘱咐道：“不过，这事关键在夏玉。你得先说通夏玉，贺尧现在估计也是唯夏玉马首是瞻。”
“那如果市里还是不让步呢？”
宋程在一旁哼道：“这你不用担心。现在江城市里有些领导心慌着呢，上头补贴了多少资金，他们又用了多少，现在有人愿意来给他们分担补漏，求还不及呢。”
梁森也点了点头：“宋程说的对，市里领导你不用担心。你负责说服夏玉，这事就成了百分之七十。”
林若南当晚就给夏小玉打了电话：“事情就是这样，夏玉你考虑一下，觉得怎么样？”
夏小玉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天，突然有点咬牙切齿道：“这办法是梁森教你的吧？”
林若南愣了一下，“是啊，你怎么知道？”
“哼，就你那脑子能想出这种办法。”
“那到底行不行啊？你们不是想到江城来吗，这是个好机会啊，对你们集团，对江城，是件双赢的好事啊。”
“若南，这些生意场上的事没那么简单。我们是想进驻到江城，但不代表愿意忍受江城市提出的一些苛刻条件。这事我们得再跟他们谈谈。过两天我答复你，好吗？”
林若南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些困难因素，难怪梁森一直说要先得说服夏玉。
她也不想夏玉为难，便说：“那好吧，你们好好谈谈。要是谈成了，你是不是也能申请调过来啊？这样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吧？”
“林若南你今天出门没吃药啊？我傻啊，放着大都市广州不呆，跑你那地来，还申请？我要真过来了肯定是被贬了。”
“夏小玉，你爱来不来！挂了！”林若南说完气呼呼地挂了电话。
梁森从书房里哄完粥粥睡觉，走出来就看见他预料中的一张气呼呼的小脸，笑着走过搂住她：“夏玉是不是不肯？”
林若南略微挣扎了一下：“嗯，你注意点，现在粥粥在这呢。”
梁森不听，反而得寸进尺，又亲了亲她：“刚哄完他睡下。”
“你怎么知道夏玉不愿意啊？”
梁森苦笑着揉了揉眉心：“RV集团是怎么进驻来的，我可是全程参与。夏玉他们公司也一样，牵一发而动全身，以她现在和贺尧的关系，她算是半个主人，肯定要为自己公司利益好好考虑。你给她点时间。”
“嗯，她说过两天回复我。”
“这事件夏玉他们也不吃亏，我想她应该能想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