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target78.辩解(1 / 1)
熟悉的风景争先恐后地涌入了阿清的视线。深绿浅绿满目苍翠,在这森林的深处僻静的听不到任何人声,只有遥远的鸟鸣与车轮碾过落叶窸窸窣窣的脆响。树木荫翳连成一片,遮蔽了天空,巨大的古木破入云霄,笼罩着这片静谧的天地。
阿清依靠在车窗前,望着这片连成线的幽绿,心中忐忑不已。
对她来说只有短短数日,但在这里一切都已经化为昔日云烟。在这里的漫长岁月,只是自己生活中的一点调剂,如同烟火稍纵即逝。曾经未曾有过的时间差,在这数年里慢慢增加,最终变成了无法逾越的鸿沟。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是从继承了西尔维娅的能力开始吗?阿清轻轻抚摸着指间的黑色指环,无法透析灵动的宝石流淌的意蕴。这样悬殊的时间令她感到恐慌,即使在这里渡过一生,对她来说也只不过是几十天的时间。
在现实世界短短的两天,在这里她却莫名其妙被冠上了莫须有的罪名。背叛者,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不会背叛彭格列。忠诚这个词语,从一开始她就牢记于心,而受到狱寺的耳濡目染,她也逐渐意识到这两个字背后沉甸甸的责任。
“阿清,已经到了。”山崎拍了拍她的肩膀,礼貌地为她打开了车门。
阿清回过神来,抱歉地向他点了点头,然后走下了车。
彭格列的总部依然是肃穆庄重的,复古的巴洛克式风格的建筑群驻扎在这片森林的最深处。富丽堂皇的装饰画与雕刻穿梭在这片巨大的古堡,透着文艺复兴的古朴魅力。
阿清裹紧了身上的斗篷,这里已经进入深秋。若不是因为气候逐渐变得寒冷,她也不会因为一场雨就发起高温不退的烧。丝丝寒意透过缝隙钻进脖颈,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看来即使大病痊愈,身体依然虚得很。
她将斗篷上的帽子戴在了头上,宽大的帽檐几乎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寒风瑟瑟让她感觉到脸上一阵阵的麻木。即使她很清楚那些事情并非出自自己之手,但是她依然有些害怕看到彭格列的人的表情——不如说,是害怕看到狱寺的表情。
那个男人愿意将一生都奉献给彭格列与他的首领,又怎么不会对这样的事情动容。
“别害怕,我们走吧。”山崎像是知晓了她此刻的想法,拍了拍她的背脊,鼓励着她向前前行。
“昨天我已经向彭格列发出了消息,说是今天会到访。”山崎一边带着垂下头的阿清前行,一边安慰着她,“不用担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支持你的。”
走进繁复雕花的大门,沿着金碧辉煌的旋转楼梯一直往上走,脚下的红地毯令她觉得一阵心慌,向往常一样漫步过漫长的走廊,被接待人员引领着走到会客室的门前。
山崎微笑地朝她点了点头,似是鼓励。
明明应该是问心无愧的,但是她此时却如同未见过世面的小女生一样慌了阵脚。她有些忐忑地推开了会客室的门,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阿纲。
他依然是温润如水的样子,如同澄澈如洗的湛蓝天空。暖棕色的头发软软的贴在白皙的脸颊,那双茶色的眼眸仿佛能够融化所有的冰霜。
而他的身边站着一位银灰色短发的男人,一如既往的谦恭。一双闪着幽绿的眼眸望向自己的首领,凝满了尊敬与谦和。
“山崎先生,欢迎您的到来。”他面带宽和的微笑迎上前来,在看到垂着头的阿清的时候声音戛然而止。
“这是……阿清……吗?”他的声音忽然沉闷了下去,小心翼翼地垂下头望着被帽檐遮住面容的黑发女人。
阿清轻轻点了点头,有些胆怯地放下了笼罩在头上的帽子。
“很抱歉没有事先和您商量,是我一个人自作主张将她带了过来。”山崎向阿纲鞠了一躬,神色严肃,“因为阿清她说想来这里看看……”
“这里并没有什么好看的吧。”低沉的声音硬生生打断了山崎的话语。狱寺站在阿纲的身后,俊挺的脸庞凝满了难以融化的责难。
他的手渐渐握紧,眼中盛满了阿清看不透的心绪。但是她知道,那都是她不想面对的情绪。比如责难,比如憎恨,比如失望。
“十代目已经很宽容了。你还想怎么样?!”
“……抱歉。”阿清想要解释的话全部被狱寺堵了回去。她紧紧地攥着斗篷,手心湿濡一片,几乎要将柔软的布料揉烂。
她的目光游移着,不敢接触对方的脸。而她也看到,狱寺的手上,没有那枚戒指。只有她一个人佩戴着,极其可笑——在首领与她之前,狱寺毅然选择了首领的安危。当然,这也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
“虽然你们可能不相信……但是那些事并不是我做的。”她闭上了眼睛,将想澄清的答案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事到如今,你想全部撇得干干净净吗?”
“……岚守先生,请注意下您的语气好吗?”山崎蹩了蹩眉,平日里温润的眼睛现在黑如潭水,深不见底。
“山崎先生说得很对。狱寺你先冷静一下,先听听阿清怎么说。”阿纲伸出手拦住了语气激动的狱寺,垂下了那双清澈的眼睛,透出了作为首领的威严。
狱寺只能垂下手,然后别过头去,不再看阿清的脸。
阿清很是抱歉地希望山崎能避让一下,毕竟她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有关于身份的事情,也并不想牵扯无辜的人进来。
目送山崎出门以后,她才转过身,对上阿纲的眼睛。
阿纲一如既往的温和,温润如玉的眼睛鼓励着她往下说。即使眼前的女人曾经对他做出过不利的事情,他依然愿意听她一言。毕竟他们是昔日同窗,也是曾经共同守护彭格列的生死之交。
在这段时间里,阿清几乎杳无音讯。偶尔探查到的消息也令人捉摸不清。阿纲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话,他认为那是有人对她开出条件,能够让她回到那个世界。其实阿纲这样顾家的人很能体会她的心情,莫名来到这个世界,与家人被迫分离数年——就算是他自己也是会日思夜想曾经的生活和最亲的家人。
而这个时候有人告诉她,有办法让她回到那个世界,大抵就像是引人上钩的□□。明知山有虎,却偏向虎山行。
他一点也不怪她,甚至可怜她。那次任务,狱寺伤的很重,一度失去意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才将他从死亡边缘硬生生拽了回来。而他就连意识模糊的时候都轻轻呢喃着阿清的名字。
阿清失踪了,找不到行迹。狱寺着急的多次出去寻找,但是一点消息都没有。然而最终迎接他们的却是她的背叛。首领至上的家族容不下这一丝一毫的异动,更何况是兵刃交击。
他们曾以为是别人假扮了阿清的模样,但是她的样貌和体征并无二异,甚至知道她是异世之人,就连那双眼睛都与她一模一样……就算将这些都归为伪装,但是她使用的羽扇却是无法被复制的,那样白色的火焰从过去到现在,只有阿清一个人拥有。而她的指间还戴着见证者的指环……和那一枚对戒。
“我在那次任务中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只有两天。可是回到这里却发现已经过了将近两年……这其中发生了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阿清,虽然我真的很想相信你。但是见证者的指环是不能被伪造的。”阿纲沉默了一下,然后有些抱歉地望着她,“而且,我能感觉到那不是幻术……”
阿清垂下了头,肩膀轻轻颤抖着。她很清楚,阿纲的意思就是那个时候站在他眼前就是真真切切的自己,并无他人。阿纲的超直感是不会被幻术所欺骗的,而他没有感觉到……也就是那不是假的。
而自己亲身经历的巨大时间差说出来也令人无法相信。说那是假的,她根本没有袭击过阿纲,还会有人相信吗?
她偷偷瞄了一眼隐忍着表情的狱寺,心愈来愈下沉。
幻术能欺骗阿纲吗?不能。见证者的指环能伪造吗?不能。那双眼睛可以被复制吗?不能。白色的火焰……她自己也知道那是唯一的。
她落入了无法被澄清的陷阱,只能越陷越深。
“……阿纲,能不能相信我一次。”
“相信?怎么相信你?”狱寺似乎再也忍不住,他上前拽起了阿清的手腕,指间的两枚戒指在微光中闪着讽刺的光晕,“你现在要说模样是假的,纹身是假的,眼睛是假的,火焰是假的……戒指……也是假的?”
他的语气从愤怒渐渐变弱,到最后竟然颤抖了起来。一字一句砸在了阿清的心中,每一下都让她喘不过气来。
男人滚烫的手掌捂在她冰凉的手腕,几乎灼烧到她的心里。
最后他无力地松开了手,神色带着几分少见的颓然,低声轻言如同自言自语。
“我有义务保护十代目的安全……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