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十四章(1 / 1)
平川按照秘书给的地址,来到了小区楼下。
是一处老式的住宅小区,看不出有多少层,粗糙的水泥墙面爬了不少爬山虎,在月色温和的夜晚,显得有些鬼影瞳瞳。
在如此安静的晚上,就连坐在藤椅上乘凉的门卫已经睡着了,发出轻微的打鼾声。
大门是虚掩着的,斑痕琳琳的铁门,满是被岁月碾过的痕迹,带着一份怆然的苍老味道。
平川想到欧洲中世纪的城堡,城堡里面有藏着许多秘密的各色人物,而欣梓,是带着各种面具的神秘女巫,他看不清她的真面目。
许是蚊子叮咬的原因,藤椅上的门卫朝自己的脸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将平川唤回到现实。
好在门卫没有完全醒来,他趁着这当口的空隙,轻轻推开铁门。
铁门发出了好大声响,平川也不去理会身后的门卫会有什么反应,加快了步子,头也不回地往里面走去。
终于来到电梯口处,平川心里升起了一股做贼心虚的心理。
他在狭长的走道,凭着老旧的暗黄灯光,看到了欣梓的房号。
许是夜太深,而周围又太安静,他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紊乱,在她家的房门外停留了好一会儿,才提起气来,深呼吸了一口,敲响房门。
一声、两声……都是轻微得不着任何力道。
然而门后一直没有声响,以至于他抬头,寻找机关,然后在房门的右侧发现了门铃。
他正要伸手去揿,欣梓来开门了。
他的眼中,是愕然,而她的眼中,是漠然。
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睡裙,玲珑可见身上凹凸紧致的地方。他从来都不承认她美,至少和苏亚相比,她不过只有三分神似,但今天晚上她这样一幅装扮,有那么一两秒的时间,他竟然觉得她远在苏亚之上。
欣梓让他进了屋,转身就回房间,平川站在大厅中央。
屋子是很小的格局,一房一厅一厨一卫一阳台,地方小,麻雀内脏却是健全的,屋内装修的格调简单线条,却不失精致典雅,和平川印象中的欣梓风格有些出入。
他倒是认真思索了一下她的风格,从她面试给他留的第一印象,以及后面发生的所有事情,他却似乎看不透她了。
这时欣梓已经换了一身棉质运动装出来,坐在沙发上看着他。
平川被她看得糊涂了,也坐下来,一开口就说:“你这里没有装猫眼吗?记得下回不要半夜三更穿着睡衣给人开门。”
他的语气是平和的,至少是带着善意的味道。
然而欣梓说:“没有下回,我猜到是你。”语气却是冰冷的。
平川不明白她话里面的意思。虽然很意外,却实在开不了口。
欣梓说:“孟平川,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许久,但是当初我答应老孟总,做三个月代理总经理,如今试用期时间刚刚过去一半,如果你实在介意,我明天就可以打报告辞职。”
平川忽然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问:“你以什么理由辞职?”
“你先前不是在电话里向我求证吗?是的,我与正宇师兄已私底下开始正式拍拖,如果这就是你想要证实的事情。你现在可以完完全全用这个理由来排斥我。我相信这也是你今天找我的目的。”
平川释然地长呼了一口气,不知为什么就笑了出来。
欣梓看着他。
他笑得很诡异,然后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找你吗?我来找你,是因为正宇在酒吧里面喝高了,我以为你和他在一起,但是似乎没有。”
亏她竟然把他想得这样龌蹉,她在那个职位上发挥的功能,他简直是求之不得,又怎么可能像她所言的,他在排斥她?
欣梓忽然涨红了脸:“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他苦笑:“我给你打了那么多通电话,你的态度如何,我不予置评。改成亲自上门解释,你仍是没有给我机会说清楚。”
欣梓口不能言,一脸愧疚。
平川第一次在与她的对话中处于上风,但看着她的样子却有些不忍,安慰她说:“算了,在你眼中,我当黄鼠狼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你不必内疚,更何况,我明天早上有个会议,我的确不想帮正宇处理酒后之事,你能帮手,实在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欣梓淡淡地“哦”了一声,已利索地穿上鞋子,开门出发。
在车上,两个人都彼此沉默着。
平川主动打开话题:“你平时和别人打电话的时候也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挂掉别人的电话吗?”
他自诩在谈判场合上,一旦有机会抓住对方的把柄,就可以掌握谈判的主动权,所以,他觉得与人对话亦是如此。
但是欣梓似乎总不按照情理出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在电话里头说得不清不楚,谁都会认为你是不怀好意的好不好?”
责任竟然推到了他身上,似乎平川才是那个被人抓住把柄的人。
他哭笑不得:“我不怀好意?我什么时候对你不怀好意过?”
如果要认真追溯,时间应该是在今晚,地点是在她家。
只有那么一两秒的时间,就是在她穿着吊带丝绸白色睡裙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差一点就败倒在那片白皙如雪的肌肤下,好在她及时换了长衣长裤的运动装出现,才止住了他全身的血液往上冲。
欣梓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说:“没有没有,是我对你不怀好意才是。”
话一说完,她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话语里有暧昧的程度,挥手解释:“哎呀,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真希望你懂得我的意思,我并不是对你有意思,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平川大笑起来:“我真希望我听不懂,但是你再‘意思’‘意思’下去,我就真的被你绕糊涂了,然后就绕不出去了。”
他们为了赶时间,走的是小路。
欣梓于是闭嘴,安静得像只小白兔。
平川这才意识到,欣梓原来这样好骗。
可即便欣梓没有继续说话,他们还是在横七竖八的小路中走到了一条死小巷里。
平川喃喃地自语:“原本这里有条小路的……”
欣梓接着说:“这路口似乎是半个月之前才封起来的。”
平川想要再往前一点宽阔的地方调头,但踩到一半的刹车,忽然停住了。
封住小巷的墙壁,上面有一张小型海报,海报上的脸,美丽动人,十足十的熟悉。
车子冷不防地熄火了,再怎么打,车子似乎不为所动。
车内的气氛沉闷,可以将人窒息。
欣梓没有开口。
平川没有继续尝试,只是低低地说:“说点什么。”
连空气都能嗅出里面的尴尬成分,更何况是欣梓。
她只能开口说:“我听说了你和她的故事——”
平川有些自嘲地问:“我被女人甩的故事?”
其实这个故事,只要前几年稍微关注一下国内的娱乐板块,就应该知道这件事情。
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苏亚在接受采访的时候也说得很清楚,说是她单方面提出的分手,只有一些下作的不入流的媒体才会没有真凭实据地造谣说是孟氏家族看不起一个戏子,拒绝苏亚嫁入豪门。
但是欣梓猛摇头。
平川问她:“你对我的事情一点都不了解是吗?”
欣梓点点头:“也不算很了解,我是从正宇那边听说的。”
“为什么不看报道?”平川问。
他甚至有点庆幸她并不是通过报道来了解他。
然而,和欣梓的对话,每每她的两三句话,就让他感到失望。
欣梓说:“那段时间我一心想着如何让自己变得更优秀一些,无心再搭理其他的事情。”
他是相信的,他有过同样的经历。
当年他专注拼事业的时候,连迈克尔杰克逊死了也不知道,一个小小的国内二线女明星,连小巫都算不上。
这样一想,平川说:“你不知道也是好的,至少我的身边不会增添一个挖苦我的人。”
欣梓诧异地看着他。
平川苦笑:“你懂的,总有些人说话时毫无顾忌的。”
欣梓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其实你大可以不必理会他们的话,不关他们是有心还是无心,对你而言,那是一段应该被封尘的记忆,它让你痛苦了,你就应该忘记它。”
平川忽然哑了口,想不到这样剖心至肺腑的话语竟然从欣梓口中说出,要知道,他们的关系,在此之前,是那样恶劣。
但他过了一会儿后还是低声地说道:“我做不到。”
早在先前,他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对苏亚并未忘情,这的确令人痛苦,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本身就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一直爱着一个早已不爱自己的人,更是一件痛心的事情。累积下来,平川现在已经变成糟心。
欣梓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做不到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让她追回我。”
他当然知道这不过是气话,更何况苏亚现在有个混血儿的男伴,在各种场合都是与男伴成双入对,恨不得全世界知道他们两个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欣梓说:“让她追回你,除非你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她必须要仰视你,女人一般都喜欢让她仰视的男人。”
平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问:“正宇也是这样让你仰视的吗?”
他几乎忘记了,现在欣梓的职位比正宇的职位还要高,这个理由其实是说不通的。
好在欣梓的回答算是中规中肯:“他不是,我喜欢他,不全赖于仰视。”
停了一会儿,又说了一句:“但是你跟苏亚,苏亚只有仰视你,才会重新爱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