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卷二 凤凰恨 第七章 欲求凤凰嫁(1 / 1)
翼夙听闻凰渊的声音,转身对她笑道:“我可是每天都在这里等你的。”凰渊蓦地一愣,有些诧异道:“这……你等我干什么?”
翼夙扬起一个笑容,调侃凰渊道:“魔界委实无聊,想来我的朋友里竟还要数你这个神族最为知心,因此我才日日在这里等你,你竟是不懂我的苦心呢。”
凰渊随即扬袖,掩唇笑着回答道:“哎呀,这倒是令我倍感荣幸呢。”两人宛如多年不见的老友,彼此间笑闹了一会儿,翼夙方才正色道:“上次带你去的那片曼珠沙华花海,你喜欢吗?”
凰渊先是一愣,随即微笑着点头:“我自是极喜欢的,倒是想不到。魔界还有如此美丽的地方。”翼夙于是欣然道:“那倒正好,反正我看你今日似是有些不太开心的,要不要我再带你到那花海去转转?上次的壶中天的那块石头我已经托人移走了,你也不用担心。”
凰渊仰头看着他,眸色深深。她原本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没想到竟然还是被他看了出来,这人果真如此心细如发吗?
于是凰渊便也点头道:“我今日确实是有些郁郁,随你去走走也好。”
无边无际的血红花海。
盛开在这里的曼珠沙华有着千年不变的妖冶惑人,然而却仿佛也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淡淡哀伤。花开三千年,花落三千年,生生世世花叶永不相见。
就像是她和凤翎,再也没有交集。
凰渊静静地站在花海之中,心中却不如上次来时那般快乐,身上的红色的衣裙几乎与周围如同血一样的彼岸花融为一体,及膝的长长墨发未束,随着衣摆倾泻而下,她的脸上没有表情,然而却似是带着无言的落寞和悲伤。
翼夙从侧面看着她精致的侧脸,心里却没来由地轻轻一动。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肉,因此下颌显得格外的尖,带着仿佛能割伤人一般的骄傲倔强;脸颊的轮廓也不似一般女子一样柔和,线条根根分明,皮肤清透如玉,在沉沉夜色里愈发显眼,有着些许难言的冷傲之意。狭长的眸子中金色的波光流转不息,潋滟生辉,眉毛带着些许英气,宛如无锋的剑刃。
凰渊蓦地开口,语气淡淡道:“翼夙,我没有家了。”翼夙一愣,却没有接话。
凰渊自顾自地继续道:“他要娶妻了,如今我连梧澜宫这容身的地方都没有了。”翼夙皱眉,回答道:“我可以给你开辟一处洞府。”
凰渊转头看着翼夙,微微一笑,那笑容宛如摇曳的曼珠沙华,令人屏息的绝美中,带着丝丝忧伤:“我想要的,是有我在乎的人在的地方,那种地方叫家。”
翼夙看着她的笑容,呼吸先是一滞,随即笑道:“凰渊,我们是朋友吧?”
凰渊点点头。翼夙继续柔声道:“那么,你必然是在乎我的。此后,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你时时刻刻,都要记得回这个家。当然,你在哪里,我也在哪里,上天入地,为了你,我无所不到。”他拉着凰渊修长素白的手,微笑,认真地说着。暗红色的眸子里满是心疼和认真,还有凰渊看不懂的温柔。
凰渊的心底为这番话蓦地一动。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可以回去的地方吗?
“我……”凰渊低头,咬唇,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蓦地迎面而来的拥抱打断了,此刻她方才有些讶异地发现,其实翼夙和凤翎一样,都是比她高出许多的。“别逞强了。在我面前,你还在骄傲什么,你若是果真难受的话,那就哭吧,我的衣服很干净。”凰渊一愣,眼中忽然有点点泪水涌出,她低头,纤长的手指用力地抓住翼夙的前襟,开始小声地抽泣,随后逐渐逐渐地,她开始放声大哭,宛如初生的婴孩,肆意的任性。
翼夙抱着她,感觉到她因哭泣而不断微微颤抖的身子,不由得在心底一叹。真是只既骄傲又傻气的凤凰,明明本性是那么恣意妄为的人,却为了他的爱憎一直压抑束缚着自己,到头来,她却以为是苦了谁?
可是他却忽然觉得,这样傻的凤凰,居然好似在他心里筑了一个巢一般,让他怎么也挥之不去。既然如此,那就任由自己放纵一回吧。或许予冉说的,是个好主意也说不定。
很久以后,凰渊终于是停止了哭泣,抬头看着翼夙,眼睛有着些微的红肿,然而她还是带着鼻音感激道:“谢谢你啊,凤翎面前我一直都不敢这么哭的。”声音有些嘶哑,可见方才真的是很用力地大哭了一场。
翼夙随意摆手道:“这其实没什么。不过,凤翎成亲了,你以后要怎么办,你不会没人要吧?”凰渊脸上罕见地带上了一抹红,她回答道:“我已经无所谓了,就让天帝给我指婚吧,他说嫁给谁那我就嫁给谁。”
翼夙于是调侃道:“怎么说你也是上古之神之一嘛,若是那天帝真的给你随意指个小仙,这岂不是糟践了你?”
凰渊脸上仍是红红的,她睨了翼夙一眼,道:“莫非你以为我还怕糟践?”
翼夙忽然捏住她的肩膀,微微正色道:“凰渊,你觉得我如何?”翼夙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期待和害怕。
凰渊一愣,随即“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若是要随意找个人成婚,其实你倒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可是你觉得天帝会把我指给你?你若是魔皇那倒也就罢了,可你不过是魔皇的贴身侍卫,又怎么可能呢。”
翼夙眼中有着欣喜一闪而过。他轻轻摩挲着下巴,好像是若有所思道:“或许我去求求看魔皇陛下,他有可能会答应替我求亲也说不定哦。”
凰渊笑着在他肩膀上微微用力打了一拳,道:“这种事还是等你求到再说吧。现在,我就要回天界了,以后再见吧。”
翼夙点点头,凰渊随即消失。在她原来所站的地方,摇摇晃晃地掉下了一片红色羽毛。
翼夙俯身,想将那羽毛捡起,却不想就在他手指刚刚碰到羽毛的那一刹那,羽毛里传出了凰渊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以后若是想要找我,那你就用这个联系我吧。今日之事,真的谢谢你。”
翼夙一笑,随即小心地将那羽毛贴身收好。微微阖眸,唇边带起一抹笑容。随即有些无奈的喃喃道:“凰渊,你难道真的不懂吗?笨死了……不过,你会懂的。”
而此刻的凰渊,正飞翔在去往天界的途中,她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己的手臂,自言自语道:“啊,怎么拔一根羽毛这么疼啊!”
凰渊回到天界后,就这样在新开辟的洞府里无聊地过了好些日子。闲来无事的时候,去白爻那里坐坐,去玄染和穹叶那里蹭点东西吃,倒也乐得自在。
白爻倒是极欢迎的,可是玄染和穹叶就不那么欢迎她了。玄染刚刚被救出,想必穹叶已经向她表明了心迹,两人感情迅速升温,恨不得天天腻在一起,因此每次凰渊前去都会被穹叶用幽怨的眼神盯着,好像是责怪她坏了自己的好事。
这天,凰渊又去穹叶那里蹭酒喝,玄染倒是很开心地将她请进屋,穹叶则有些怨怼道:“凰渊,每次你一来,玄染就不理我了。”凰渊哈哈笑道:“果然这么舍不得玄染的话,那不如去求天帝指婚啊!”玄染脸一红,捏了凰渊一下,穹叶则摸着下巴啧啧道:“好主意啊!”
正当三人笑闹之时,敲门声响起。开门,竟是天帝座下的仙童。那童子对三人恭敬地行了个礼,道:“凰渊上神,穹叶上神,玄染上神,天帝陛下请你们到苍穹殿一叙。”
凰渊一愣。天帝他们可是许多年都没见他了,怎么如今他竟然要召见他们?
穹叶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多想。随即对童子点头道:“知道了,我们即刻动身。不过,天帝只召见了我们三人?”
那仙童道:“还有凤翎上神,白爻上神和青芪上神。”
穹叶眯了眯眼。天帝召集这些上古之神,想必有重要的事。也罢,不管是什么事,总归是要去走一遭的。珞源那个家伙也好久不见了,见见也好。
凰渊则是一愣,随即心里开始慢慢冷下来。凤翎……他去了或许会向天帝要他和予冉的婚事吧。
苍穹殿。
苍穹殿一如往昔,高大地矗立着,用黑色的石头堆砌而成的苍穹殿,冰冷威严。
苍穹殿内,天帝珞源坐在大殿中央的首位。他穿着宽大的白色长袍,上面有金线绣着繁复花纹。他的脸仍然没变,冰冷的俊美,只是那对瞳带着不变的沧桑。
眼见等人到来,他一笑道:“你们来了,自己各自入座吧。”凰渊一愣,有些不情愿。正好此时凤翎走过她身边,轻声对她道:“过去入座吧。”凰渊身体一震,随即咬牙,在第二个位置坐下。
他们上古之神的顺序是跟着出生的顺序来排列的。首先是天帝珞源,其次是凤翎凰渊,然后是穹叶玄染,最后是白爻青芪。越靠前,法力也就越强大。
凰渊坐在凤翎对面,她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她怕若是再看他,自己又会沦陷于其中。
然而此刻天帝却道:“凰渊。”凰渊一惊,抬头。天帝直直地看着她,笑道:“你和凤翎可有婚约?”凰渊一愣,随即摇摇头,强笑道:“没有。凤翎他……”
还不等她说完,凤翎已然开口道:“我已有了心上人,此次特来问你答应的。她叫予冉,是衢涟山的山神。”天帝看着凤翎,皱眉道:“山神?你可是上神,你若是娶了她,以后的子嗣恐怕就没有如此强大的神力了。你也愿意?”凤翎淡淡点头。
天帝道:“那么,就答应你吧。正好……”然而却又被穹叶打断道:“我也有事,我要娶玄染!”天帝一愣,却是问玄染道:“玄染,你愿意吗?”
玄染脸上红红的,先是使劲掐了穹叶一下,随即还是羞涩点头。凰渊看着他们,不禁微笑,大家都幸福了,真好。
此刻天帝咳嗽两身,清了清嗓子,道:“此次我叫你们来,是有人向凰渊求亲。而这次求亲,则事关三界生死。”所有人皆是一愣。什么样的婚事,才会事关三界的生死?
然而此刻,天帝却是一挥袍袖,他的玉座旁一个人影渐渐浮现,黑色的衣袍,上面以暗红色丝线绣着华美的花纹,总是随意束起的发此刻也被冠冕束缚,精致却不显女气的脸此刻竟是威仪十足,暗红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凰渊。
大殿内一霎那寂静了。然而凰渊却是失声叫道:“翼夙?!”凤翎则是看着有些失态的凰渊,眸色深深。
天帝道:“容我介绍一下,这位是魔界的魔皇陛下,此次便是他来向凰渊求亲。凰渊,你可愿意?”凰渊有些无措,道:“我……”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凤翎,却发现凤翎根本没有看她,她的心里一凉,随即轻声道:“我答应。”
翼夙对凰渊温柔一笑,转头对天帝道:“那么,十日后,烦请天帝派人将我的新娘送到玥阡山的天界与魔界的交界处,到时我自会派人迎接。”
天帝点点头,原以为翼夙会就此离去,没想到他却走到凰渊身边,轻轻抚摸她的脸颊,轻声道:“现在,你可是满意了吧?就让我们一起气死凤翎好了。”饶是凰渊刚才心情还有些沉重,此刻也不禁想要笑,然而又不能笑,只好死死憋着。
翼夙却是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双红色的绣鞋,温柔地替凰渊穿上,柔声道:“这样就不冷了。”随即,大步离开。
凰渊愣愣地看着脚上带来丝丝温暖的绣鞋,原本是黑色的缎面为底,却因为绣了太多曼珠沙华,于是看起来便呈红色。
凰渊一向是赤足的,如今却是第一次有人这样温柔地给她穿上一双鞋。
天帝挥挥手,示意他们都散了,于是众人走了出去。在苍穹殿门口,凤翎蓦地拉住了凰渊,其余的人也停了下来,看着他们。
此刻凤翎的脸上满是沉重,就像暴风雨来临前布满乌云的天空。他沉声问道:“你为什么要答应他?”
凰渊毫不畏惧地转头看着他,挑唇笑道:“至少也能换来天界和魔界几十万年没有战事,我何乐而不为?”
凤翎手上微微用力,捏住凰渊的手道:“你可别忘了,他曾经打伤穹叶和予冉,抢走了玄珀石和白擎镜!”
凰渊被他捏得一疼,甩开他的手,道:“你如何就能确定那人就是魔皇?就因为他的法力不下于你我?可笑之极!”
凤翎罕见地带上了些许怒气,对凰渊斥道:“若是他取走了你的凰魄呢?你可是会死的!”
凰渊一愣,随即笑了,那笑容极为灿烂,看得凤翎一愣。凰渊笑道:“即便是取走了又如何?只要你不死,那就不算完整的朱雀圣物。”
凤翎皱眉道:“你……”随即被走上前来的白爻打断。白爻沉下脸,厉声道:“凤翎,你够了!别忘了,如今你也算是有未婚妻的人,便不要再对凰渊这般放肆!”
凤翎先是一愣,随即眸色一暗,转身拂袖而去。
凰渊看着凤翎离去的背影,也腾空而去。只是那一刹那,谁都没有看到她眼里满满的泪。
凤翎,你若果真不愿我嫁给他,为何当时不出声阻止?我曾以为我能成为你的妻,却原来也无缘。
情是鸩酒,明知有毒,却仍然被那醇厚的香味诱惑,最终也不过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