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一章（1 / 1）
春夏秋冬又春夏秋冬，两年也就真的这么过去了。红豆偶尔想起来，也不知道这两年到底是怎么过去的，能认识陆地真的好开心，但是同时，自己的成绩还是有所下滑的。
考完高考的红豆并没有觉得真正的放松，更沉重的压力接踵而来，她觉得这份试题做得一点都不好，不会做的还是不会做，会做的有很多错漏，她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心神不宁，也不想去见陆地，思前想后，还是去网吧看了□□。
烟雾弥漫的网吧，每个人都带着耳塞，男的一般在通宵达旦玩游戏，眼睛通红却好似永不知疲倦，女生多数在聊□□，手指噼里啪啦地在键盘上轻盈地跳舞，她心爱之人在这屏幕之后。红豆付了四块，两个钟头，本来想一开机就直奔□□的，却忽然想起陆地的志愿H大，她忍不住在搜索器上面打上这间大学的名字。
果然美不胜收。
古色古香的校门，飘然俊逸的大字招牌。一进校门，有一棵百年古树凤凰花，鲜红似血，背景是傍晚夕阳西下的天空，好像这棵树是火把，把整个天空都燃烧起来了。蜿蜒的斜坡而下的大校道，种满了紫荆花……雄伟的图书馆，大得可以拍电视的篮球场，五颜六色的教学楼饭堂的各种菜看着那么多的图片，红豆的心微微地发起酸来，陆地，我再也不可以和你同一所学校了，把我那些有写答案的题全部做对，也拼凑不到你那个学校的分数。
红豆失落地关掉那令人神往的风景。打开坚硬冰冷的答案。屏住呼吸等待页面的缓冲，缓慢滑动鼠标……所有的一切都溃不成军。比自己想象中的考得更差，不仅乱蒙的题一道没对，不仅那些半把握的答得杂乱无章，连那些以为会做的题也错漏百出，红豆的心慢慢地沉下去。
她害怕分数揭晓的那一刻，她不断幻想有千万个如果，如果自己这道题不是这样做的，如果那道题不是那样做的，但是，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如果，时光永远不会倒流，它永远不会再给你一次机会去修改自己的命运。
从电话里面听到冰冷的人工服务报出分数的时候，红豆感觉整个人真的变成了红豆冰，多热的夏风都吹不热心。妈妈在旁边不断询问怎么样怎么样，红豆深呼吸，“妈妈，我考的是大专的分数线。”
妈妈想了很久，虽然很失望，但还是想安慰红豆，“大专也很好呀，它的针对性比较强，很好就业的。”妈妈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有些人考上本科还去读大专呢。”
红豆知道没有这样的人，她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妈妈看着这样的红豆，心忽然间疼了一下，打在儿身痛在母心，她那一刻恨不得世界上所有的大学都是自己开的，她的小红豆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可是即使她粉身碎骨也不会如愿以偿，可是命运就是这么地公平，不努力的人永远都不会得到它的垂青。
电话都要被打爆，这是一个永远不会停歇的□□，红豆还记得自己中考考上重点的时候，每次电话铃响都像美妙的音符，高高挂起地恭喜着红豆的每一分汗水，接电话的妈妈欢声笑语，心满意足地接受着亲朋好友的道恭贺喜。
连接电话的勇气都消失了，她再也接受不了亲朋好友的盘问，“啊？怎么会考得这么差呀？你上的不是重点学校吗？听说今年你们学校出了很多重本哦……哎，你是哪一科考差啦？英语？是听力不好还是阅读失了手？我们家丽丽也是刚刚上了重本而已，她也在愁不知道报什么学校呢……”
每一个字都如刀割心，再也没有勇气接电话，躲在房间不愿意出来，挺身而出挡驾的妈妈也被问得满头大汗，“是呀，考得不好，差点就上本B……嗯，就是大专……”
也有打电话的同学，倒不会尖酸刻薄地盘问，考得好的会叫红豆一起出去玩，她一一婉拒。考得差的就倾诉或商量对策，到底是读大专还是复读，这两条路摆在眼前。
红豆又在网吧呆了一天，像发了疯一样搜索“复读好不好”，“复读能提高多少分”，“我的复读之路”，“复读的利与弊”，她绞尽脑汁只想得到一个答案，好，还是不好。
没有人敢在别人的人生上武断地指手划脚，无论问谁甚至是妈妈也只敢叫自己做决定。
“邻居张阿姨的女儿也是读大专，她是读商务英语的，现在工资也挺高的，人生又不是只有高考一条路，只要你继续努力，哪里读都没关系。”妈妈。
过一会儿，妈妈，“李叔的儿子第一年也只是考了大专，后来复读竟然上了国本，真是太神奇了，你说复读真的可以多那么多分吗？不过应该和他的努力有关系吧？”
过几天，妈妈，“我今天又在菜市场问了一个人，她的女儿是上一年复读的，结果考出来比第一年还差，好惨呀……”
这些流言蜚语不断地挑拨着红豆的心，她的心变得一心二意七上八下，她心里的火苗燃起又灭燃起又灭，她拿着通讯录翻来翻去。
其实一定有过这样的时刻，你无法决择，你拿起电话想打给某一个人，但在拿起电话的那一刻你好像又能预见他们的想法。
你知道所有人的想法，却唯独不知道你自己的。
就是恨不得出现一个人，他或她噼里啪啦指手划脚地和你说，就是这么做准没错。
在人生的道路上，没有一条路是说绝对正确的，也没有一条路是绝对错误的，你敢走，就去选。
好几天红豆都吃不下饭，大家也兴致低落，她吃完照旧默默发呆。红豆走进厨房，里面开着风扇妈妈却还是满头大汗，红豆狠了狠心，“妈……”
“嗯？”
“我想去复读。”
妈妈看着红豆，心又痛了一下，好多天了，红豆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睡好一个觉，她总是听到红豆在深夜起来，走到阳台吹吹风，她害怕她像电视里面说的一样一跃就消失在人间，但又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太了解红豆了，即使再不开心，也不会那样做，红豆憔悴得嘴唇发干，眼睛有点红，甚至连头发也失去了光泽。无论如何，就让她选择自己所想的吧。她想摸摸红豆的头，洗碗的手却沾满了泡沫水，条件的限制让她无法表达自己的情感，她吸了一下鼻子，“好。”
红豆转身走回房间，眼泪大滴大滴汹涌而出，不知道为什么，做了这个决定之后，她反而松了口气。
25号是老师指导填写志愿的日期，所有的学生都回来听听老师的意见，而那些觉得复读的学生无心听讲，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就不再提问，红豆还是仔细提问，她还是决定先报大专，到时候再说。
经过七嘴八舌大家都散了伙，在喧闹的校园，红豆看着这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风景出神，三年了，每棵树甚至每一片叶子她都了如指掌，但是陆地，一想到要在一个没有你的地方继续呆我的第四年，我就觉得好害怕，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有你的影子，却从今往后没有你。
她只想在喧闹的校园里面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就想到了地理园，里面有两块突出的水泥台，一个凹凸不平地印着南半球，一个凹凸不平地印着北半球。
红豆在那块北半球的水泥台上面坐下来，抬头望着整个盛夏，这一块是整座学校的山少有没开发的地方，在伸出来大树枝叶的阻挡下，斑驳陆离的光圈往红豆稚嫩的脸照射下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这辈子都是这句台词，难道语文老师没有教他词语吗，还是没有教他造句？
可是红豆，你凭什么这么想人家，你每次在面对这句话的时候，哪一次不是哑口无言，你就算不识作文，你就算不识造句，你就算不识词语，难道你不识字吗？为什么你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呢？
陆地从南半球走到北半球，走到红豆的旁边，“你报了什么，拿志愿书给我看看。”
命令式的语气。红豆低着头，眼眶红了一圈，她在心里反复练习了一万次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看着自己有些肮脏的球鞋，双脚轻微前后摆动。
“喂，蠢货，快点拿出来呀。”
红豆咬了咬牙，“在叶文森那里。”
“那你告诉我你报了哪几个？”陆地不依不挠。
“你听不懂我的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
陆地皱了皱眉头，“还真不懂。”
“我和他，初中就认识，一直到高中都是同学，我一直，爱着他。”
“你说谎。”
“你还要听下去是吗？”
“我得不到他，你却和他有点像，所以我……”
陆地头脑轰隆一声，大名鼎鼎的叶文森他怎么会没听过，从高一开始就一直在全级没有掉过全三名，即使高考期间发了烧，发挥失常，他还是以高分进入了H大。陆地记得清清楚楚，曾经有同学和他说过，叶文森和他有点像。曾经陆地问过红豆为什么喜欢他，红豆不假思索，“因为，一见钟情。”
原来中间停顿的半秒包含这么多的话，原话应该是，“因为你像我喜欢的人，所以一见钟情。”
一股热血从脚底冲到头顶，红豆，你怎么能这样伤我？
一向孤傲冷漠的陆地失去了所有的尊严，一秒，两秒，三秒……他弯腰拉起红豆的手，在红豆面前蹲下来，抬头看红豆，“……不管你是以什么样的形式以什么样的目的才和我在一起的，请不要就这样放弃我，红豆，我没有办法想象没有你的生活……”
原来人最痛的时刻不是放声大哭毫无形象的时刻，原来是，你的心被无数块尖锐的刀刃狠狠地插击，再被用力地拉扯拉扯，等所有的伤口都露出之后，再洒上浓度不能再高的盐水，你好像被人蒙住了眼睛塞住了嘴巴，你无法呐喊无法流泪无法动弹，最后，你被塞住了鼻子，你已经，痛到无法呼吸。
你还要不动声色地继续演下去。
一直没有表情的红豆轻蔑地笑了一下，“我都懒得和你这种蠢货说。”
红豆从北半球石台轻轻一跳，站在地面上，她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麻了的脚一步又一步地往前迈。
陆地，你这个蠢货，你为什么要相信我的话？
我多想抱着你大哭一场，告诉你所有的一切，告诉你我到底过得有多不好，告诉你我在千万条路上根本无法抉择，告诉你我多害怕这次复读以后我连大专都考不上。可是我对未来的不明确让我什么都不敢告诉你。我才是这世间上最大的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