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九章（1 / 1）
终于迎来期末，最后几天的时候，城管查得非常严，单车棚全部关了门，所有的学生只能自己走路或靠家长接送。所幸的是红豆的家还比较近，所以走路也是可以的。一中出来的学生全部都分成两派：走路派和被接送派。红豆走出校门的时候见到伍画亭的妈妈，她热情微笑说阿姨好，在所有的同学中，伍画亭妈妈最喜欢的也的确是红豆，她比较有礼貌，好像从来不发脾气，绝大多数时候说话也知道分寸。阿姨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她转头和伍画亭说，“你要是和红豆一样文文静静的，那该多好。”伍画亭黑眼翻成了白眼，“装，继续装！”阿姨忍俊不禁。
伍画亭露出可爱的小虎牙，“一起坐车吧。”
准备点头的红豆却笑笑摆手，“不用啦，我想走一下。”
我如何才能在人群里不辨认得了你的身影，红豆抬头望去，他明明只穿了最普通的校服，却又像针一样扎眼，其实比他好看的人也不少，在她心中却鹤立鸡群。她好像被人催眠了一样在他身后走着，跟着他经过绿树成荫的马路，跟着他走过蜿蜒幽静的小道，跟着他停驻一下充满甜腻气息的糖果屋。
就在他从小巷走出公路的时候，忽然有一辆自行车从他的左边冲过来！糟糕，危险！她简单的大脑一片空白，四肢却忽然变得发达灵敏。她像一个兔子纵身一跃，整个人往陆地身上扑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推开陆地，自行车正逼近红豆，正当红豆闭上眼睛，准备为她薄如蝉翼的爱情做出惨烈的贡献的时候，她听到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自行车在关键的时候竟然刹住了。近乎与此同时，红豆又听到更大声而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还有……轮胎撞击肉体的声音。
红豆缓慢转过头，看到陆地被撞倒在地上，痛得牙疵嘴裂，她再往前看，前面刹住的是一辆摩托车！
红豆脑海迅速翻滚，终于出现了剧情回放，正是因为她在关键时刻推开了陆地，他避免了被自行车撞，可是，又冲出来迎接他的，变成了，摩托车！
她赶忙冲过去问陆地，“你没事吧？”
陆地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咽了一下口水，“你这个蠢货。”
“你等一下，我去找个电话亭打120。”
陆地快要被她蠢到快要晕过去，他终于忍无可忍，“你就不能问人借个手机吗？”
红豆慌忙找个路人借个手机打120说明了情况，就在陆地痛得下一秒钟就要晕过去的时候，救护车到了。红豆跟着上车，她坐着，手挨着陆地的胳膊，陆地问“你的手怎么是发抖的？”
她说，“我太紧张了。”
陆地心里开心了一下故意问，“为什么紧张呀？”
红豆脸红笑着说，“因为我第一次打120。”
陆地这一次彻底晕了过去。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想到妈妈还在家里等自己。他妈妈冲过来的时候看到红豆很意外，她看着红豆说你是？红豆面露内疚之色说阿姨，对不起。
“对不起？”
“我刚刚被车撞了，她送我来医院的，送得不是很及时，所以有点内疚。”陆地抬头看到红豆束手无策的样子，心里忽然有股说不出的滋味，有点甜又有点酸，又有点害怕妈妈责备她。
妈妈有些怜爱地摸了下红豆的头，心疼地说，“怎么会呢？”
就在这时，陆地妈妈的电话响了，“哎，李老师，你好，是这样的，我儿子受了点伤，你先帮我上，我等一下就过去。”挂了电话的她面露为难之色，她看着红豆，“同学，我能不能麻烦你再帮忙看看陆地？”
其实那一瞬间，红豆还是有点抗拒，她不太情愿和醒着的陆地再呆上一段时间，她只想快快逃离，不要再做任何的行为让陆地误会，就在她再次面临尴尬境地的时候，还是陆地开了口，“我自己一个人呆在这里可以的。”
他妈妈拿出手机，“我和李老师说说吧，我不去了。”
“阿姨，我留在这里吧，反正我试都考完了，也没有什么好干的。”
他妈妈等的就是这句话！陆地心，妈，你知不知道你正在把你儿子往火坑里面推！
十点了，他妈妈还是没有过来，陆地有点忍不住，他有点害羞，“我想上个厕所。”
糟糕！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他是想我扶他上厕所吗？我应该扶他到门口就仁至义尽了吧，还是要送他进去呢？在这个时候，我应该拿起他的手吗，简直紧张得无法呼吸！
在惨白的灯光下，红豆表情惨白地看着陆地惨白的脸，她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是惨白的，她站起，轻轻地靠近那张惨白的床，轻轻掀开那张惨白的被子，她觉得自己简直在面对着自己惨白的人生，她深呼吸了一下，把他的拖鞋放对位置，把他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我把你扶到厕所，你自己进去哦。”
“你在干什么？”
她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心里有说不出的郁闷，好像暴雨的前奏，气流用近全力地往下压，她有点沉不住气，“什么干什么，难道你还要我送你进去吗？我是女生。”
“你到底在干什么？”
心里真的有点冒火，像火山喷发的前一刻，虽然表面上并无一丝一毫的动静，与许久不解的雪山毫无异样，但山顶上的温度已逐渐滚烫，“……顶多扶你进去，我在外面等，你好了叫我。”
陆地仍旧毫无表情，“我只是受伤，又不是跛，而且只伤了一只脚，我可以，不借助外力去厕所的。”
好像滚烫的快要喷火的火山忽然遇到漏了一个洞的天空，有人从天上故意倒了一盆大水，看着他倒下来的时候还不知道这是一盆冰水，从头冷到了脚，天气够热吗？想想你喜欢的那个人吧，包你透心凉。
她转念想，又觉得这简直就是他的恶作剧，自己暗自喜欢他也算了，不小心让他知道了也算了，他觉得自己不讨喜也算了，但是他凭什么要这样子？她气打不出一处，“那你上厕所就上厕所呀，告诉我干什么？”
“你就坐在我床前，我只想你让一让而已。”
“……”为什么，你总是要给我一种自作多情的感觉？红豆想起很久以前看的一个故事，有一个乞丐和富人打赌，如果他能不躲在屋檐，在漫天大雪的天气里，在空旷的地面上呆上一夜，富人会分一半的家产给他。给过乞丐赢了，变成了一个富人。多年以后，富人再次见到已经家缠万贯的乞丐，他仍不服气，提出再赌一次，乞丐欣然答应。这一次，乞丐赌上的却是性命。没什么，他在做富人的期间早已过惯夏凉冬暖的生活，他早以变得细皮嫩肉，他再也不能受到一丝一毫的伤感。
而我，就是那个赔了命给你的乞丐，本来我爱你，也不过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导自演自娱自乐，后来你有回应，我开心得不能自已，以至后来你狠心转身，我却只能，自暴自弃。一开始你就不该给我甜头，直到我后来变得细皮嫩肉，同样的疼痛只会让我更加难受。红豆看着陆地去厕所的背影，一股钻心的冷从心底冒出。
等陆地出来，红豆，“既然你能自己走了，那我也可以先回去了。”
陆地抬了下眼睛，“不是，如果我有什么着急的情况你可以帮我叫一下医生。”
红豆没有说话，陆地看着红豆又想走又不能走有点赌气的样子，不知为何觉得心里好笑，于是他又搞恶作剧地故意说，“那里有张家属床，你今晚就睡那里吧。”他就是想看看这个从来都没有发过脾气的女生暴跳如雷的样子。
谁知道红豆并没有任何恼羞成怒的意思，她只是露出一点点疲惫的神情说好，转身坐到陆地指定的自己的小床上，好像这里本来就是她家，这张本来就是她的床，她本来就是属于这里的，她还是一句话都不说，背对着陆地躺下，等陆地想起来要和她说什么的时候，他好像感觉到她已纹丝不动，一拐一拐地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即使整个医院都是惨白到让人窒息，但睡着的她微微脸红，格格不入到好像与这里无关，这里只是她的公主房，只是一个在这里进行甜蜜梦境的地方。
好奇怪，她睡着眼睛怎么是微睁开的，好像也有听人说过有人是这样睡的，只是第一次见还真是稀奇。红豆身子微微卷起来一下，双手交叉抱住胳膊，虽然是夏天，但夜深的确是有点清冷。
他想了一下，一会儿就好，就一会儿，天亮我就走。
陆地是被晒醒的，他感觉背部有滚烫的灼热感，他准备翻身的时候却感觉旁边好像还有个人，他心里咯噔一下，糟糕，天亮好久了，他鼓起勇气好久才睁开眼睛，发现好像有一个睁着大得吓人眼睛的动物在看着他！对方问，“你在干什么？”
他马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看着外面的蓝天白云说，“噢，今天天气真是好！”
“你在干什么？”红豆穿着一套运动服，大红上衣，好像一团烈火，陆地胆战心惊，他感觉自己坐在一堆火堆旁。
“我妈妈好奇怪，怎么现在还不来？”陆地只想绕过这个尴尬的话题，他没想到红豆会这么地不依不挠，他一边说脚缓慢地伸下地面，假装不动声色地探一下他的鞋子在哪里。
还在躺着的红豆瞬间坐起来，她的右脸旁边就是他的左脸，他的心脏瞬间强烈跳动起来，本来好像只有一个鼓有条不紊的节奏跳动，现在好像有千万只鼓在胸怀，好像每一个鼓都配了一个彪形大汉，用尽全力地敲击着，万马奔腾，尘土飞扬。
她却只是转身下床，走到他那边，忽然蹲下，把鞋子拿到他脚边。
她的头发很柔软，不是很纯正的那种黑色，有一点点黄，很像童话里面小王子的那种头发，窗外透明玻璃射进早晨温和的阳光，好像全世界都要被这股温和融化了，陆地好像也感觉，他快要被她头发的柔软融化了，他说，“哎，企鹅，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的红豆仍旧低着头，看不出任何表情，陆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红豆好像没有抬起头的意思，她的一个手指很漫不经心的戳着鞋的一个地方，然后把鞋左右移动，左，右，左，右，左，右……她抬起头，看陆地的眼神好像宠物看着主人，有点小心翼翼，“真的？”
陆地细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他点了点头。
全世界都安静了，红豆忽然明白为什么人要承受疼痛，因为老天爷准备了一份大礼给你，但是他怕你觉得这份礼物不够大，收到的时候感觉不够甜，所以决定先让你尝点苦头，和你开个小玩笑，但是，只要你愿意等一等，那份大礼总会乘风破浪，超越所有的阻挠，来到你的面前。
红豆期待的表情变成了欢喜，刚才阳光好像被天上的云朵遮了一下，窗外变得有点暗，红豆如花的容颜好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而在她点头展开笑容的那一刻，好像全世界等待舒展的枝叶花朵全部都开放，天上那朵调皮的云朵也走开了，铺天盖地的阳光轰轰隆隆地舒展开来，蔓延到医院的地面，蔓延到光滑的楼梯，最后蔓延到晶莹剔透的玻璃窗户，红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