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五十章(1 / 1)
“您好,我是vill社的记者,我姓汪。”
费霜序本人和电视上的风格一样,外表温文尔雅,说话风趣老练,很知道怎么让别人放松下来,不群简单问了两个并不尖锐的问题,都是关于他移民的。
因为很快就要走了,费霜序遣散了老宅的佣人,偌大的园林式住宅只有他们两个,不群由于内心记挂着安思静的案子而略显局促,费霜序以为她是紧张,友善地提出带她去花园转转,回来再继续采访。
平心而论,作为知名的学者,费霜序说起话来有相当的深度,不群在花园里暂时放下了自己记者的身份,离题万里地谈了很多观点,费霜序并不把她当晚辈,也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告诉她,一来二去,竟有几分志同道合,不群还是忍不住问了他对安思静这个案子的看法。关于这件事,费霜序明显被问过太多次,没有尴尬诧异,眉宇间一片开阔坦然,只观点立场依旧鲜明。
不群疑惑,这实在不像心中有鬼。她目光一扫,意外地发现这个后花园里种了很多的兰花,刚才在正厅,素色窗帘后面也有几盆兰花。想起一年前去安思静家采访,亦是一室芝兰之气,安妈妈说安思静从前爱兰。是女人的直觉吗?就像爸爸会为妈妈种栀子花,涂然会为宿茉姐养茉莉,她觉得这满园的兰花并非偶然。
不群的语气轻描淡写,“您很喜欢兰花?”
费霜序答得坦荡:“是。”旋即补了一句:“其实不过附庸风雅罢了,毕竟是君子之花。”
不群浅笑,蹲下身子去摸了一株兰草,似有深意地对兰草说:“嗯,我也觉得你很好。”语速很慢,重音在“觉得你很好”上,似乎执意要费霜序听清她在说什么。
费霜序有不到一秒的愣怔,勾唇笑了笑,“看来汪小姐已经不紧张了,是时候继续采访了。”
正厅桌上有一个写有维生素的药瓶,费霜序很自然地当着不群的面拿起,倒出一片咽了下去。但是不群很清楚那不是维生素,那个形状那个颜色的药片,正是温字凉知会她的那种多重人格障碍症患者吃的药。
不群故作不经意地询问:“您移民美国和您去治病有关系吗?”
费霜序脸色立刻冷了几分,依然淡淡地笑着:“谁告诉你我有病?”
不群装作一副责怪自己的样子,不好意思地赔笑:“费先生别生气,是我辞不达意,我的意思是您给别人治病。”她笑得很傻很天真:“您该不会在国内救死扶伤功德圆满了,准备去美国造福美国人民了吧?”
费霜序不说话,表情倒是意味深长,可是不群看得出他的眼神已经在变化,似乎正在对抗着什么,她心里有了一个猜想而且觉得应该是对的。
她又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然后她故意问了他一件事:“您这次去美国是一个人去?”
费霜序摊开双手:“汪小姐你功课做成这样很失职啊,你难道不知道我是单身?”
不群抬眼望他:“单身?您和安老师分手以后就一直没交过女朋友?”
费霜序神色大变,挑眉看她:“你什么意思?”
不群定了定,随即尴尬地笑笑:“太对不起了费先生,我想我可能是刚从外地过来水土不服,都开始说胡话了,也怪我之前做的准备不充分,满脑子就想着您为安老师那个案子做过的那些努力,一开口就说成安老师了,我是说梁小姐,您和梁小姐分手以后就一直没交过女朋友?”
“没有。”
不群又问了些其他的跟他周旋,问到某个问题,费霜序开始大段大段的回答,不群低下头在本子上记录,她听见耳边的说话声渐渐变得尖锐陌生,她努力冷静下来没有抬头,问题还没答完,那个声音忽然停住,用很瘆人的语气问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不群抬头,虽然仍是费霜序的脸,整体的气质却完全是另外一个人,托着下巴等她回答,笑容很诡异。
不群没有回答。
“费霜序”走过来勾住不群的下巴:“我在问你话。”
不群缓缓站起来,勇敢地看着他眼睛:“你是弗予是吗?”
“费霜序”倏地抓住了不群的肩膀,靠过去对她耳语:“好久没人叫过我这个名字了呢,聪明小姐。”
他放开不群,把桌上那一瓶“维生素”全部倒在地上,“费霜序最近越来越厉害了,不让我出来,我都已经两三个月没出来透透气了,要不是你明示暗示的,他也不会控制不住我,我得谢谢你。”
不群一颤,抿了抿唇直奔主题:“安老师的毒是你下的对吗?”
弗予转身,语气很柔:“漂亮小姐你没有证据可不要乱说哦。”
不群走上前,问得掷地有声:“你喜欢安老师,可是安老师的爱人是袁老师,你求爱不得于是设计想杀她,天衣无缝地嫁祸给袁老师和与他有染的严老师,你的爷爷是掌握国家机密的高官功臣,其中还涉及家族纷争于是暗中运作帮你把这件事压下来,而费先生根本一开始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也不知道你做了些什么,而你的爷爷护孙心切也始终瞒着他。他知道严喻恨安思静,也知道袁秋生和安思静感情破裂。所以才会那么相信袁严二人是凶手,因为他也倾心安思静,才会为这件事贡献那么多的精力,是吗?”
弗予忽然掐住不群的脖子把她按在地上,笑着,可表情很悲伤,“我这么爱思静,怎么舍得杀她呢?”
“你……”
弗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不群几乎不能呼吸,他贴在不群耳边,目光突然变得凶狠:“已经有五六年没人这么问过我了,不过你知不知道问过我这个问题的人,现在都已经死了?”
“你一个人的错误已经害了那么多的人,你就不怕……”
“我的错误?袁秋生不要她了,她就来找我,袁秋生后悔了她又马上跑回人家身边,顺便冷嘲热讽我有精神疾病,把我对她的爱贬低得一文不值她安思静就没错?”
“不管她有没有错,她已经够惨了。”
“她会比我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更惨吗!”
“当然……你有去看过她吗?她现在卧床不起,全身变形,度秒如年。还有袁老师,明明是和安老师协议离婚以后才和严老师在一起的,却要背负着凶手和偷情的骂名,他们难道不比你更惨吗?”
“你闭嘴!”
弗予慌张地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药水瓶,掰开不群的嘴往里面灌,不群根本无法反抗,弗予边灌边笑:“你不是记者吗?很会写是不是,那你就写个够吧,你放心,你这么漂亮,我舍不得你死,你很同情思静是吧?那让你也变成她那个样子陪她好了。”
不群的心里是很绝望的,她并不是不怕死。
可是她一想到涂然,就忽然像有了力量和勇气一样。
不群伸手去抚弗予的脸,“伤了她你很后悔对不对?你明明可以逃的,可是偏偏又在国内留了十年,主动向警方提供药品的名称,做了很多的慈善,过提心吊胆的生活……”她很难想象一个双重人格的人,他的两个人格居然爱上了同一个人,无论怎样,爱是令人动容的。
如果能唤醒费先生,也许她还有救。她的眼神变得释然而悲悯,“费先生……”
弗予突然像个受惊的小动物:“别那样看我,别叫我费先生,我不是费霜序……不是费霜序。”
他颤抖地按住不群,“你想让我原谅安思静是不是?那你来代替她,你来……唔。”弗予粗暴地撕开不群的衣服,架势比当年靳声浪凶狠十倍。
“不要……”眼泪顺着不群脸庞流下来,也许是□□开始起作用了,她渐渐失去了意识。
正厅的门此时却被人撞开了,是弗予的疏忽,他没几天就要走了,以为不会有人再来找他麻烦,因此老宅的防御系统全部撤了。
弗予警惕地拿出刚才不群记录时他从桌底偷偷取出的枪挟制住不群,看来人是谁。
靳声浪和涂然看见不群这个样子,都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涂然对弗予说:“你放了她,我来换她。”
弗予笑得很阴森:“你来换她?我现在把你们三个全杀了都不会有人追究。”
靳声浪和涂然对视一眼:“那你想怎么样?”
靳声浪试图稳住弗予,纪景梵带了警察埋伏在外面,准备伺机而动。然而弗予接下来的举动是任何人都没想到的:“但是我为什么要杀你们……如果不是这个该死的女人让我记起那段事,我都快要原谅自己了。你们以为我想让小静变成那个样子吗?你们知道我心里多难受吗?下周去了美国,也许我就能把那些都忘了,也许我就自由了。”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平淡:“呵,其实逃到哪里都是一样的,我忘不了这些,忘不了,忘不了……”他手里的枪忽然对准了自己,一声枪响,饮弹自尽。
警察听见枪响冲进来,涂然马上跑过去看不群,她已经昏迷了,看着她白皙颈项和胸口上那些密布的吻痕,他第一次觉得把一个人碎尸万段也不过分。不群的风衣散在地上,他拿起风衣把她裹起来扣好扣子,打横抱起来送去医院,纪景梵留下来协助警方。
去医院的路上,涂然抱着不群坐在后座,不群有过短暂的清醒,“涂然?”
“是我,你怎么样?”
不群想起刚才弗予吻她的画面,慌张地问涂然:“涂然,那个人有没有……把我怎么样?”
涂然把她抱得更紧,一遍遍地重复着没有,告诉她她还是干干净净的。
可是汪不群还是很怕,她不知道弗予给她灌的是什么药,会不会死。她脑海里飞快地想了很多东西,想到来之前想要告诉涂然的事,她虚弱地在衣服口袋里翻着,翻出宿茉的那篇日记时,神志已不太清醒,嘟囔了一句:“涂然……我配不上你。”然后再度陷入了昏迷。
涂然哪里还有心思看,接过那张纸胡乱地塞进口袋,紧紧抱着不群,对她说不准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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