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三十八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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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来到半个月以后,不群为期两个月的实习期即将结束,她接到的最后一个任务是协助造访一个十年前投毒案的受害者家庭,这个案子在当年闹得沸沸扬扬,不过彼时不群还小,因此对此事并无耳闻。
不群这次只是作为助手,所以基本上没有她说话的份,加之马上要返校杂事颇多,她一开始没有太在意这件事,甚至只是问了同去的赵姐一些前因后果,简单看了看采访稿。赵姐回答得轻描淡写,说只是个无辜受害的女老师。前去采访的一路上,赵姐警告了不群很多次,“到了他们家你千万不要乱说话,你要知道我们只是记者,采访完就走,还有,不准拍照片,听到没有?”
不群起初疑惑,不过一到目的地,她就隐约地意识到了什么。被采访者住宅条件相当差,因为受害者父亲去世母亲年事已高无力工作,所有积蓄都花在了维持女儿生命上。他们一进去,受害者在房间里的鬼吼鬼叫把不群吓了一跳,不群想去看看,被受害者的母亲拦住,她努力地瞥了一眼,即使只是这一眼,也足够让她心惊,她仿佛从那具多年瘫痪数症并发已经变形的躯体上看到了一个极度惊恐痛苦的灵魂。
受害者的父母让他们在客厅稍等一会儿,不群注意到了满墙的旧照,出事前的女子美丽大方,一家人其乐融融,她微微凝神,发现其中一张照片里,女子的衣服上有蓝大的校徽,衣服的款式是那时蓝大老师的工装。“赵姐,她是蓝大的老师吗?”赵姐极不情愿地“嗯”了一声,不群心里的同情更深,居然也是曾经在蓝大生活过的人。
采访进行得非常快,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问完,赵姐迅速带不群离开了受害者家。
不群觉得很诡异的一件事是,vill社对这次采访的报道篇幅相当小,而且似乎在强调被采访者的生活水平已经不错,但就不群亲眼所见的事实,实在大相径庭。不群问赵姐:“这篇报道您怎么会这么写?”
赵姐回答得模棱两可,不群追问道:“如果想掩盖事实的话,我们大可不必做这次采访啊?”
赵姐显然不想再谈,“不群,你知道我们vill社是知名报社,有时是要承担舆论压力的。”
舆论压力?不群上网一查,才知道这次采访可以称得上是民意所致,不过民众们对vill社的采访结果似乎并不买账。
十年前的事,怎么现在又引发热议了呢?不群深入了解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发现此事并不简单,她甚至觉得自己之前了解不够便去采访,实在太过失职。热议卷土重来的导火索,是当年的“犯罪嫌疑人”夫妇在某BBS上的“洗罪书”,力证并未犯罪,至于真正的罪犯是谁,他们并不知情,这封“洗罪书”却几乎得到全体网民一边倒的声讨。不群详细看了网上对当年这件事给出的所有相关资料,不知道为什么资料相当少,似乎是被刻意隐藏,不过还是有相当多的分析和几乎成立的证据指出,这两位洗罪者——一位是受害者的前夫,一位是受害者的同事兼好友,正是真凶。网络上还有少量受害者遇害前的在校园晚会上的演出资料和文学作品,作为一个教医学的老师,在艺术和文学上能有这么高的造诣,更难得的是长相也如此出色,对比如今… …不群想到采访那天一眼所见的触目惊心,联系到老师本该拥有的前程和幸福,忽然觉得世事无常,想要尽一份力的想法更加强烈。不群本来也相信这只是犯罪者不堪重负来洗脱罪责,可是作为一个记者,她知道她不能感情用事,要以中立的心态来看待整件事,然后她就发现,这件事很蹊跷。
首先,大多网友,包括她在内,都觉得证据已几近确凿,怪就怪在这个案子中从未有人被定罪,已经成了一桩悬案,多年来像她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但这案子的相关公开资料却越来越少,不论舆论怎样,始终没有重新投入调查的迹象。若不是这次“犯罪嫌疑人”主动重回大众视野,这件事估计会被彻底尘封入土。
不群托着腮发呆,赵姐经过她身边,看见她电脑上都是这个案子的资料,低声警告她,“不群你别再看了,这件事背后涉及到很多复杂的利益关系,不是你能干涉的,你不要多管闲事。”
不群回过神,“没有,我只是看看而已。”
下班之前,不群给景梵拨了一通电话:“景梵姐,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我有点事想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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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景梵被问到十年前的投毒案,第一反应是支支吾吾,后来无奈开口,“不群,那个案子早就结案了。”
“结案?可是凶手不是还没确定吗?”
景梵叉块水果,叹了口气继续道:“是悬停。不群你要知道,我们警方办案都是有经费的,当年这个案子拨的经费已经算相当多了,不过不管什么样的案子,直到经费用完仍然没有确切线索的,就基本会被定为悬案,因为再查下去也没有意义。这个案子查了将近三年还是毫无结果,警方投入的人力物力已经相当之大,所以你要是从警方身上找原因,就太没道理了。”
“查了三年都没结果?”
景梵顿了顿,说出的话与赵姐如出一辙,“不群,虽然我不知道真相怎样,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背后的利益集团很复杂,稍不留神,后果不堪设想。”
见不群没反应,景梵只好拿靳声浪来压她:“警告你不要动这件事的歪脑筋啊,很危险的,你不听话我要告诉你哥哥了。”
不群有点惊喜的样子:“你跟我哥很有进展嘛,都到了可以随便拿他威胁我的地步了?”
景梵马上脸红了,“瞎说什么,谁跟他有进展。”
不群喝了半天饮料,半晌开始自言自语:“也不知道那夫妇俩到底什么来头,这么大势力。”
景梵作为警察,当然比不群更加客观公正:“夫妇?你也觉得凶手是网上流传出的那两个人?”
不群意识到自己已经被网上舆论造成了心理暗示,不过众多迹象都直指这两个人,被骂了这么多年,如果真的不是他们,那未免也太大度了。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可能,“难道不是他们?”
纪景梵拉她靠近对她耳语,“我以前在警校有个朋友,她现在在国安局,受命保护一个脾气很怪的侦探,她对这件事也很关注,把资料给那位侦探看,那侦探研究了一晚上,给了她一个与舆论完全不同的结果,说真凶应该另有其人。”
不群一惊,“谁?”
景梵飞快地念出一个名字,不群瞪大眼睛,“怎么可能!”
景梵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下去了,事实上她对此事也知之甚少,“他是怎么推断的我是不知道了,不过我告诉你你就别再管了,别说你能力有限,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这件事送命?”
“那你说的那个侦探,既然这么聪明,为什么不干脆查下去,让事情水落石出啊?”
景梵微微笑笑,“都说他脾气很怪了,他动心的都是那些诱人且有钱赚的案子,解决这件事在他看来,一来一眼看穿不能取悦他,二来没委托人没报酬,三来还容易有安全问题,他怎么会有兴趣?”
这么时尚?!不群被景梵一说彻底来了兴趣,“那你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我亲自问他。”
景梵很佩服不群的自信,她总听那个朋友抱怨侦探有多事儿,而且还不近女色,正常人找他他能搭理的概率几乎为零,告诉不群她也联系不到他,不告诉她,她应该会很失望,两相权衡,景梵还是说出了他的名字。
“温字凉。”
“他不是演员吗,重名?”
“不是重名,就是那个演员,我刚听朋友说的时候也有点吓到。”
一边做演员一边做侦探啊,好有意思。
临走的时候景梵再三警告她不要再搀和这件事,不群表示她只是好奇,不会真的做什么的,她也怕招仇家啊,而且很快实习期就结束了,她再想做什么也没立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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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字凉在官网上有一个公开的邮箱。
汪不群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发了一封很诚恳的邮件,刚想点发送,觉得这样好像不是很… …吸引眼球。
虽然不想,她还是默默退后,对着摄像头搔首弄姿,拗了十张最风骚性感的照片作为附件发过去。
景梵说温先生不近女色,她要是在一定会大跌眼镜的,因为不到十分钟后,对方发来了一个压缩包,还有温字凉的一句话:“小姐你应该是聪明人,这些资料给你,你看看就懂了。”
不群摒住呼吸点开,刚看了一个十二年前蓝大论坛里的帖子截图,就已经明白了点什么。可是她自己去网络上搜索这个帖子,却毫无痕迹。果然是侦探啊,手段就是多。
她很快又收到了一封邮件:那些资料并不是全部,如果你愿意… …
她回过去:什么?
这次的邮件带了张她刚才的照片:这张最好看,我可以再要几张类似的吗?
不群看着屏幕上风骚的照片,把自己浑身上下鄙视了个遍,不过也无所谓啊,几张照片嘛。
门外突然响起涂然的声音,“不群?”
不群心虚,“啪”地合上了电脑。
涂然进来,不群频繁地眨眼赔笑:“呵呵呵呵呵呵。”
“你怎么了,很紧张吗?”
“不是,刚才在整理新闻稿,眼睛有点干。你有事?”
“刚刚戚白打给我说,《蒲牢》入围日本星云赏了。”
不群心思就没在那,心不在焉地,“啊,好厉害。”
“下个月颁奖,我必须去日本一趟。”
“哦。”
“你那时候应该已经毕业休假了吧?所以你也和我一块去吧?”
“好。”
“那你好好准备一下行李哦。”
“嗯。”咦?“准备什么行李?”
涂然囧了,很耐心地又说了一次,“我刚才说《蒲牢》入围了日本星云赏,下个月颁奖,你要陪我去日本。”
“你得奖我跟去干嘛?”
“你在我比较有底气啊,而且那些文案都是你做的,你也算是出了力嘛,所以如果得奖当然要一起领啊,你同意了吧?”
不群不耐烦地推他出去:“好好好,我去我去。”然后赶紧开了电脑,回了两个字:先生?
温字凉再也没理她。
哎,好沮丧。不过也没关系,她听这个警告听那个警告也听怕了,觉得还是默默祈祷老师能平安地度过这一生吧。
不群把收到的那部分资料看完,对事情的所谓“真相”,也猜出了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