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三十三章(1 / 1)
轻鸿总在同迦南一道清修时,神游太虚潜心修炼法术,为了能早一日冲破树立在幻清宫外的屏障,直到他离开的那一日,他才真正的明白,将他困在这个宫殿内的不是别人,就是他在这世上,唯一信任的迦南,在迦南死去后,他仍是迦南用那样苛刻的方式,将他保护在这名为宫殿的牢笼之内。
“凤凰,你是凤凰。”
你与轻鸿的初见,以此为始,你起初将他看做了梵音海,梵音海,比你还早便完成了他在人间界的修行,入梵境修行,但你发现来人的眼神,犹如出生的婴孩,他的言行更是如婴孩,绝不会是修行有道的梵音海,你也曾猜他是妖魔,但他身上的妖气已在迦南多年的教导下洗去,甚至平添了几许仙气,淡淡的,薄薄的,如一件轻盈的羽衣覆盖其身。
你只是用冷冷的眼神,上下打量他,不应不答,随之眼珠一转,看向其他地方。
“你怎么不记得我了?你明明说过…”他说着,突然记起了迦南与你也是相识的,而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如今身在何处,忽的闭上嘴,你注意到他时,他像一阵风般消失,空气中残留着你的气味,你有些熟悉,却又难以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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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鸿总认为迦南诗呆呆的,木木的,温温的,但他从不知道迦南,是会变冷,冷冰冰,凉飕飕的对他说,“你若要离开,便不必再回来。”
“姐姐,生气了。”轻鸿挂着笑,蹭到迦南身旁,“佛家打开方便之门,有门自有人进去…”
“那或许你该同你说清楚,此地并非佛门,是幻清宫,我在此时为了思过清修,不能任由你随意往来进出。你若耐不住寂寞,去寻找你的天地,我不拦阻你。”
“姐姐,为什么要思过,姐姐分明不曾做错过任何事。”
“轻鸿,错与对,是与非,不是你我论述评定,我只是为我所做的决定承担责任,或许我教你佛法是不够的,我到底没学过如何为人,所以无法教你怎样做一个人,我是该放你出去,不该为你决定些什么。”
幻清宫的门总是敞开的,光从门,从窗,从缝,从每个角落倾注着幻清宫,迦南身后的影子是幻清宫中唯一的暗处,轻鸿就立在那个暗处中,“姐姐,你从未替自己争取过什么,你心中是有情的,你却把它藏得像是它不存在,姐姐难道不是在自欺欺人。”
轻鸿的声音在幻清宫中回荡,仅是一瞬间,整个大殿像是只有他,迦南连呼吸都没有的消失了一样,他冲上前,将迦南紧紧抱在怀里,生怕她真的就此消失,“姐姐,姐姐,我再也不出去,我永远陪着姐姐,姐姐别生我得气,我只是去了须摩提梵境,我只是想亲眼看看姐姐最挂念的地方,挂念的人。”
“挂念?这是你看到我心中,对他们的情感吗?”迦南轻声问到。
“恩。”
“轻鸿,我们不该挂念任何人的。”迦南仍是轻轻的说。
“不对,不对的。”轻鸿也轻轻的摇着头,只想要迦南感觉到他的动作,清楚他在否定,“佛普度众生,便是挂念所有人,不是吗?”
“不是,不是的。”迦南挺着的身子,清瘦的只余一副骨架子,硌的人生疼,“佛心中,众生是平等的,是平等的。”她一遍遍提醒自己,谁都是一样的,她不能,也不该让谁,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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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暗百花明,春深五凤城’
近来你总是三不五时的想起这两句诗,这句在浩瀚的书斋中读到的关于你的一个典故,凤仪山庄的凌霄花,“凌霄呀,凌霄。”
“呦呦呦,使不得,使不得,殿下的名讳,你岂可随便挂在口中。”月下仙摸着他白密细长的胡子直摇头。
‘凌霄’正是天界太子殿下的名讳,
你似笑非笑的朝月下仙看了看,再转头看着,姻缘阁里宵风与红泪的名字,“月下仙,这两个名字中间的红线,是让谁扯去了呢?”
月下仙身形微微一怔,像是被你的话语给震惊了,偷偷朝你的方向瞅了一眼,正好对上你的视线,马上将脸转开,这还能是谁,谁有这样的法力和胆量扯下姻缘阁里的红线,天界的太子殿下。
“月下仙,你知迦南在何处?”
“凤凰,其他的老头还能给你打听打听,这迦南的下落…老头爱莫能助,迦南有着几万年的修为,她有心隐藏,你又哪里能寻得到。”月下仙,摸摸胡子,躲进了后堂。
佛说一切随缘,一个‘随’字,究竟得等多少时日,一想到迦南就这么在梵境等了你几千年,你又觉得这才叫公平,有来有往,你离开姻缘阁,天边忽然暗了下来,那个方向,像是太子殿下的宫殿,乌云盖顶,你不由一笑,这种热闹非得一看了。
太子的宫殿,并非一定得是凌霄居住,宫殿长廊两侧的花,不分四季的开放,你随手摸摸,却不经意碰落了几片花瓣,花落无声,在地上晃了晃,化成了闪闪的光点,像是人间的萤火虫,一点,一点,你刚一伸手,它们变消失无踪。
一颗颗夜明珠把宫殿点的通亮,你站在门廊下,抬起头,看着那串不会发出声音的梧桐叶串了‘风铃’,在毫无章法的晃动,你想世上有两个人相信这个风铃会响,一个是迦南,另一个便是睡在这里面的那个人。
那个人的榻前坐着一个女人,淡紫的罗裙,简单的发髻,白皙的略显苍白的面色,双唇微动,似乎刚刚她在同榻上的男人说些什么,被你这一进门给打断了。
你躬身,向他们行礼,那榻前的女人轻声道,“阿玄,红泪来了。”
榻上的男子名叫玄宵,他与凌霄年岁相差许多,但却是同辈的兄弟,凌霄最为年长的兄长,天族最初的太子,若他是醒着的,那便不会有今日得凌霄。而坐在他身旁的女子,是巫山的神,他的妻子,凡间有个传言,说是巫山的雨,是神女的泪,因为她和她心爱的男人分开了,这个传说一半真,一半假,巫山的神女有泪,不是因她心爱的人同她分开,而是她心爱的人,长睡不起,而巫山的神女伤心一日,环绕着巫山的云便不会散去,她的‘伤心’从巫山一直延续到了九重天上,但凡玄宵全身冰冷,犹如死人时,她便会特别忧虑,九重天上便会雷电交加,乌云盖顶。
一团升至九重天的乌云,任谁也是无法去注意它的存在,轻鸿将迦南拉到幻清宫的露台前,指着那团乌云让她瞧。
“那是一个女子在伤心。”天地间有着许多能感动天地的□□,玄霄与巫山神女的故事自然也在其中,迦南也就多少听过,与凤凰你的经历相比,他们虽在生离死别的边缘进退,却视天地万物为空,有的仅仅是眼前的这个人,而你,终究没有抵过一些东西。
“伤心?”轻鸿不停的追问,而迦南也难得将这一段故事用几个简单的句连了起来,一棵不知情为何物的树,教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妖,这若是教的会必是一桩奇闻。
你们一直静默着,像是在等待,不,就是在等待,等待着另一个人的到来,他如约而至,带着那张青纹白瓷面具不动声色的负手站在水晶珠帘外,仿佛那帘子是一条交界,分隔着两个不同的地界,你们不出去,他不进来,他的脚步轻轻动了动,你瞥了一眼,巫山的神女则是一动不动的,她只是专心致志的盯着眼前的人,捂着他冰凉的手,眼中没有泪,有人说她的泪早流干了,余下的只是往心里流的血,如你一般。
“嫂嫂,可否让我看看兄长。”等待了许久之后,凌霄说话了,声音沉稳,比起请允,更似决定,表明着他即将‘越界’,不论你们是否答应。
水晶帘子被凌霄一手撩起,随之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动,奏着一支破坏宁静的曲调,他将手放在玄宵面前,探他的鼻息,玄宵的气息一丝丝的从他指缝溜过,凌霄拳头半握,就如同是握住了他兄长的性命一般,再舒开拳时,掌心一团光,如雾笼罩着沉睡的人,一层层蒙上他的面,你不知他们二人谁的面具戴的更厚些。
巫山的神女,静静的走开,走到你身前,指了指外面,似乎这里要费上一段时日,她是像同你说说话,你深知这个比迦南和沉默寡言的女子,从前在山中,之后在宫中,是多么的寂寞,她为了一个男人,一个她爱的男人,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你回天,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从你离开那日,凌霄就说你是会回来的,他说他虽为人选,但这九重天上仍有着与你,能连动你心念的人,无论如何,他是十分了解你的。”
你听着巫山神女的话,冷冷一笑,他是很懂你的,无论何时何地,他总是那么懂,朝着你的软肋,下狠手,叫你痛不欲生,还不能怨他,因为这一切都归咎于他太了解。
“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话在嘴边,巫山的神女将手轻轻一抬,缓缓一摆,要你不必再问,因为她不知,哪怕是知道,也是不会告诉你的,对你,迦南的下落,成谜,是好事,这样,在将来她死时,你才能自欺欺人的当做那个坏消息从没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