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五章(1 / 1)
世间的好人皆去西方了,凤凰你对着迦南想到了这些,“大公子,那马我们用不上了,你给换个马车吧。”
宵风一直不能断定迦南的单纯是否是装的,他就担心众多的可能里的‘万一’,万一她不是表面上那般良善的女子,梵音海却把心都交出去了,现在他确定了,迦南不是坏人,可自己不能为梵音海留着她,最终梵音海的心仍是伤了。他朝梵音海看去,梵音海走近迦南,将她抱起,然后对宵风说,“备车。”再对迦南说,“要好好拿着你放不下的东西,我这个先生没当好,你这学生却学的很多,我好惭愧。”
迦南从梵音海含笑的目光中捕捉到一丝痛楚,彷佛有什么沉到他心中,极深极秘的角落,她扯着嘶哑的喉咙发着气音,“梵音海,你是谁?”
梵音海抱着迦南,走在你前边,他将迦南放到车中,在她耳边轻声说,“七世修佛,我只求与你一见,不要当作是我将你放下了,我没有,般若,哪怕再修七世才能再见,我也会照做,但我非人,不能拥有人的一切,碧落,我终要回到那里,别将我忘记。”梵音海的唇贴在迦南眼角,就落在那道浅浅的印迹上,梵音海的唇在抖,迦南亦是,梵音海笑问,“来世,我为你枝桠上的一片叶,陪你一度春夏,等到秋天藏到你身旁过冬,来年春天再回到枝桠上,你可愿意。”
来世!又在约来世,梵音海如此,凤凰你亦是如此,似乎冥冥中注定了一般,迦南遇见的每一个人都要与她定下约定,却又统统失约,独留她一人空等,你们不曾似她那样等待过,不会明白等是多么空虚无望。
这一回,她真不愿在‘约’了,迦南想要抓住梵音海,她想告诉他自己一直记得他,纵使她从来不能唤出他的名字,她也一直没忘过,他是太子殿下的师尊,他是碧落海的神仙,他死去了,而迦南,万万年沉寂的岁月,她第一次痛到伤了。
梵音海在凡间七世修佛,他们的相处却不到一月,迦南觉得,他与凤凰你一样傻,你们的付出不值得,迦南又不觉一惊,她怎么生了这样念头,终于她沉沉的睡去,如同在须摩提梵境时一样死寂。
你放下车帘,抬头望向天,“老天爷,你都在忙些什么。”说罢又恢复那张笑对众生的脸面,“大公子,这个开头不免有些惨烈,还是留些底子的好,一朝倾家往后相见还玩儿些什么。”
宵风目光凌冽,语调中似藏了千刀万刃,一字字吐出,“姑娘,我想我们还是不必再见了。”
你跳上车,占着高位笑着对他说,“但愿你能兑现这句话。”甩着鞭子朝宫门的方向跑。
你没有急着离开陈国都城,而是转去牡丹亭,这才知道,你这‘丹桐’姑娘被惜钱如命的牡丹亭的姑姑保住了,她找了个舞技高明的姑娘戴上面纱冒充是你,你也不多说,只管给她三十金要回了自己的卖身契,“姑姑丹桐这名字也不要再用,要是丹桐名满天下了,你就再没手数钱咯。”说着,你从她发间拔下一支发簪,在手中一撮,散了一桌子的断断粉粉的,牡丹亭的姑姑也不是一般女子,怕归怕,但不屈于威武,你眼睛眯成一条缝,凌凌地,“姑姑,你觉得天下最好的杀手从你这牡丹亭走出,你的日子还过的了吗?”
“红泪,你是红泪,那个红泪。”牡丹亭的姑姑这才晓得厉害,挂着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姑娘放心,这丹桐,从明日起,喔,不,不,是从今日起便不会登台献艺了。”
“如此便好。”你心满意足的从牡丹亭的后门,一身轻松,抬手望天,出游的好天气,你左右看看,小巷空空如也,说道,“坏了,我的马车呢。”你明明将马车停在此处,就这么一进一出马车便丢了,马车丢了倒不要紧,要紧的是,迦南还在马车上,她如今是个泥菩萨,半死不活的,被放在教坊的后巷里,长相俊美,别是给歹人劫去了。
你立即蹲在地上查看马车的痕迹,朝北边去了,好在马车离开不多时,估计走得不远,不然你的两条腿又该跑细一圈了,你去追迦南,不出一条街,就在一旁的巷子里找了马车,你疑惑的想难道是马儿自己跑出来了?
其实迦南的处境与你推断的非常吻合,她真是被好色之人乘机劫去了,劫她的两名男子以为自己今日撞上了大运,哪里晓得是撞上了大邪,出街拐进了无人的小巷,一进巷子遇上了怪事,马车的轮子跟滚了千斤一般推不动,拉车的马也成了按不下头喝水的牛,还莫名起了一阵风,生生把那两人刮下了马车,他们再要爬上车,又给风刮了下来,每一次都被刮的更远,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惨叫的跑出大街。
你撩开车帘,迦南躺在里头,还是一副死样子,你寻思着是否将那仙丹该给她服了,摸出丹药撬开迦南的嘴,“不必给她吃。”车外的这个声音格外深沉好听,你将头伸出车外,不见有人,“又玩传音术。”你撅着嘴,传音的人指挥,“向东五里。”这声听着耳熟,算来你认识的神啊仙的极其多,但记得了却没有几个,最近的大抵是那日到牢房中没有影子的那一位了,你越想越以为这回猜的靠谱。
你往东走了五里地,‘哐’的一声钟磬,震的你心耳巨疼,“开本姑娘的玩笑吗?”你站在一条长长的阶梯前,粗略算算大约有百级阶梯,阶梯的最顶上,是一道山门,门上一块木牌匾,落笔苍劲有力,‘山前寺’。“车到山前该是路,怎么成寺了。”你捂着耳朵,把迦南从车中拖下,又听那声音叫你将人留下,便可离去,“离去,那可不成,我答应了她,会让她跟我走的,不能留给你。”
你一阵心烦意乱,扶着迦南一步步踏上百级阶梯,嘴里念念有词,说的自然是不敬之语,你习武多年,就是扶个彪形大汉也不在话下,何况是身无四两肉的迦南,但你就是不甘心,想不通这是哪来的道理,直想一脚踢开山门,“在天上我定是欠了你不少情,你哪里是来度我,摆明是来讨债。”
山前寺的百级梯想是怎么也走不到头,你回头望去,地面早已消失,身后弥的全是云,你知退路全无,而这山门是你这肉体凡胎踢不得的了,这会儿你才开始细想陈国哪里有一座叫山前寺的寺庙,陈国都城向东五里,本是一座山,“迦南,我要是就这么被诓上了天,你可得有点准备,我是会抱着你一同跳下来的。”
此时迦南的脸色比起先前也好了许多,她的睫毛很长,合着眼,垂着头,两扇眼睫把半张脸都遮住了,“我们不上去。”迦南的声音是一丝丝溜进她耳中。
“你早说嘛,你自己回头看看,哪里还有回去的路。”
“这条路通向碧落海,你如今只是一介凡人,走上一辈子,也走不到的。”
“那怎么办。”凤凰你难得一瞪自己那双棕褐的眼,印着夕阳的余晖,一双眼眸比太阳还要熠熠生辉。
迦南往下台阶,此时阶梯是从天而降的浮萍,风吹吹便会左右晃,两侧也没有扶手,容得两人并行的台阶,你能扶着她走这么久,迦南亦觉得神奇,大抵是因你是凤凰吧,“你方才不是说要抱着我跳下去,就这么办。”
你一脸嫌弃的回应,“迦南,你是神仙,摔下去没什么,我要是摔了,有个好歹,我找谁报仇。”
“找我,我拿命还你。”
“好主意。”你应到,二话不说推着迦南一并跳下了阶梯。你在飞,云一层层被你打散,山川河流仅剩下轮廓,城池楼宇星星点点,人,入不了眼。
神仙眼中世间原来是这副模样的,渺小的似随手便可拂去的尘埃,微末的如同鼻息就能吹散的沙粒,想想他们在人世挣扎的一生,追名逐利,争权夺势,渴求长生不老,望向登峰造极,人家却连看也不必,这便是人,俗世浮沉,那便是仙,自在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