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初来乍到(2)(1 / 1)
在罗一拖着行李箱发呆了闲逛了半个小时以后,她终于开始严肃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了。罗一打开钱夹,里面有老妈补助的大限额信用卡和几张红色大钞,其实自己只要不太挑剔,还是可以住上小旅馆的。不过罗一胆子小,害怕一个人在外面住,所以还是决定去人多的地方找住处。罗一见前面不远处有个广场,不过街这面没什么住处,就决定穿过广场再找找。不过这应该是继不和珊珊回家之后,罗一来到北京做的第二个错误决定了:因为在穿过广场之后,她发现自己的钱夹和手机都没了踪影。
看到这情景,罗一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报警求助,而是庆幸自己今天多个心眼,把证件都放在了巨大的旅行箱里。但是想到钱夹里还是有几百块的时候,罗一突然觉得有些失望,自己还没有花到就进了别人的口袋,她干脆坐下来,默默地为最后的救命稻草难过。自从妈妈的公司做得不错之后,罗一从来没有身无分文的感觉,如今这样,倒是让她觉得有些刺激。又过了大概两个小时,罗一被流浪汉从公园的长椅上撵走了以后,她终于觉得这样实在不是办法,便想应该向什么人求助了。
下意识地去找自己的手机,罗一这才想起来刚刚被盗的某人应该是自己。除了老妈的号码和那个特定的电话,罗一记不住任何人的联系方式,因为她总是有最新款的手机帮助自己记住所有事件,除了工作,根本不喜欢动脑子。可是现在这种情况是标准的远水救不了近火,更何况自己还瞒着老妈偷偷跑来北京,怎么可能拉得下脸去求助。罗一无奈,只得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准备四处闲逛,却突然在口袋里摸到了什么。
许开言好不容易把桌桌哄睡着,才开始伏案研究这一季的推广主题。看见摊开的旅行箱还没有收拾,心里不禁埋怨:哥哥嫂嫂实在太不负责,竟然就放心把小淘气打包空运过来,除了问一句到没到,再不管后面的事情如何了。
夜色四合,偌大的房间里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许开言不禁失神。看到桌面上的名片盒,他便顺手拿了起来,还记得今天去接桌桌的时候,因为淘气包胡闹,撞倒了一个拖着沉重行李箱的女人。那女人看起来被撞得不轻,连反应都慢了半拍,不过自己因为赶着回来开会,便匆忙将名片给了她,若是有什么问题好来找自己负责。
想到这里,许开言笑了,哪有这么弱不禁风的女人啊,一个行李箱而已,自己反倒是按照好少年的标准负责到底了,要是人家就想敲诈自己怎么办?
"噔噔噔…"刚想到这里,许开言的手机就响了。他拿起手机却看见是一个陌生号码,便没有接,因为这部手机是工作用,常用联系人都是有备注的。
"噔噔噔…"没过多久,手机又响了。许开言无奈接了电话。
"您好,请问您是哪位?"许开言礼貌道。
"许先生,不好意思麻烦您,我是今天那个在机场被撞的人,我打电话不是为了敲诈你,只是现在遇到一些难处,想请您帮个忙,可以吗?"罗一把从兜里摸出来的名片当作救命稻草,给这个名片上称作许开言的男人打电话。很多事情就是来不及后悔的时候已经比想象先存在于现实中。
后面的事情顺理成章,许开言好心地应允了罗一的求助,大半夜驱车绕过半个北京城来"帮个忙"。
从把手机还给好心人之后,罗一就一直忐忑不安:自己没有了手机,人家怎么能找到自己?如果人家只是答应了又不来怎么办?自己为什么先打求救电话而忘了报警?这个迷迷糊糊的罗一对着路灯下面自己的影子不停地埋怨。要是今天不那么认真地逞强,现在一定什么都没丢,正躺在珊珊家的床上温暖地睡大觉!不过就算有后悔药,罗一也不一定会买,安逸了十几年,如今颠沛流离一次对她来讲倒是多多少少有点儿新奇。
"机场小姐?"
还没等罗一的埋怨完自己,一双对号运动鞋就出现在她眼前,此时这个男人和上午大有不同:西装革履的一本正经被一套浅绿色运动服代替,虽然略显松垮,却能够看出刻意锻炼过的肌肉轮廓,这也让那张令罗一赞叹不绝的脸添了几分男人气息。罗一低头看看自己,不由得好笑起来,身上还留着机场人来人往的陌生冷漠和刚刚晚饭的浓郁味道,原本扎好的马尾也因为一路奔波泄了气,半散开铺在脑后。就算对面的男人再怎么善良也会觉得眼前的女人是精神病吧。
许开言一路开车过来,看见罗一还在对着地面讲话,心里也愈发觉得这女人好笑。
"许先生,谢谢您。"
等到许开言帮罗一送到住处已经是夜里十二点过了。
"我现在身无分文,等我取到了钱一定会立刻还给您的。"等到许开言把她送上楼要离开的时候,罗一终于感觉到了手足无措。她欠了一个陌生人的钱!对!可是她自己现在没有办法立刻还钱给人家,这怎么办?不知道为什么,古人签字画押的镜头突然就冲进了罗一的脑海里,于是她健步如飞地冲进房间打开行李箱,将身份证拿了出来递给许开言。
"您先拿着我的身份证,等我有钱了立刻找您去取。"罗一不想承认自己现在遇到的情景莫名让她感到兴奋,终于有一次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跑出来,然后在昏天黑地的陌生世界里摸爬滚打,没有安排好的帮助和桥段,只是遇到好心人才可能继续走下去。
看着眼前这个与上午高傲微愠全然不同女人,许开言觉得有趣。不过是一张名片,就让这个女人在陌生城市的陌生角落等了自己两个小时,他在那两个小时里面是这个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名字的女人的希望。许开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递过来的身份证,一张少女的脸,白净有些婴儿肥,虽然看起来和现在判若两人,但经过一番折腾后,眼前的女人也还是露出了和那张照片里一样的藏不住的稚气。
罗一,过分简单的名字,一眼就记住了。
"不用了,就当为白天的事情赔罪。"只是一瞬间,许开言觉得今天这个英雄要做就做到底,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身份证上面那个女孩的笑容。
"你还是拿着吧。"罗一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帮助。
"我想,"许开言没有搭话,径自说起来,"如果你这几天都找不到住处,就先在这里住下吧,这是我兄弟的屋子,他晚上一般不在。等你方便了自然可以离开。桌子上留给你的钱应该也够几天用的了。"
罗一还没来得及挽留,许开言就离开了。罗一一直这样子,后知后觉。
目送许开言在楼下坐上车,罗一也不在意房间里究竟什么样子,直接朝着浴室去了。这一天的漂泊其实也够了,她知道自己还是喜欢安逸的大俗人。不过自己的确够幸运,竟然能够得到陌生人这样无偿的帮助。这世界那么大,遇见好心人不难,可是好心人最多送顿饭也够了,今天这种“照顾”实在是天可怜见。浴室里的用品都是随处可见的品牌家庭装,不过也已经用去了大半,想必许开言口中的兄弟定然是一个不拘小节的"纯爷们儿",随便用用也不管质量如何。
不过许开言这种看起来精细的男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
罗一拍拍自己的脑袋,这种事情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就算是“救命恩人”一般的存在,人家的生活也是关她屁事。
脱下浴袍,罗一开始洗澡。
据说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喜欢在洗澡的时候思考人生,罗一这个大俗人自然不可能例外。不过她实在找不到自己的人生还有什么可思考的内容:本科毕业读硕士,工作丢了来北京,她连思考这个动作都嫌多余,顺其自然地该去哪儿去哪儿就完事儿。不过也怪不得老妈会一直唠叨,在超过二十三就算晚婚的时代,她仍旧没有男朋友,自己这个二十六岁的老女人的确已经快要被荒芜的恋爱史埋到脖子了。
吴卫本来不想喝这么多酒,无奈老客户来访,自己只能陪着尽兴。虽然说是资深酒吧老板,有色儿没色儿的一起灌了这么多,吴卫还是招架不住了。索性就让肖扬晚些时候留下打烊,自己摇摇晃晃地回了住处。抬头看自家房间的时候,吴卫才深刻明白自己酒量是有多差,明明家里没有人,竟然恍惚看见众多玻璃中自家的灯光闪得耀眼。
才从恍惚中反应过来,吴卫用力地按下了那个传说中不吉利的楼层,心里只想着赶紧到马桶边儿上把这一肚子的翻江倒海点了删除键。
此刻,罗一好不容易能卸下刚刚流浪大叔给的惊恐,自然要在浴缸里安安心心地泡一会儿了。
"哐!"一声关门的巨响让罗一惊出了冷汗,难不成这年头入室盗窃的主儿也不放过一穷二白的自己,要来这儿分最后一杯羹?罗一随手拿起浴巾裹在身上,却也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
"哇……"
还没等罗一想好用什么来当防身武器,就看见一只庞然大物冲进卫生间,对着马桶张开了"血盆大口"。见到这场景,罗一只觉得今晚动物园的门或许没锁好,把第二天要被参观的人猿弄丢了跑到自己面前。最无奈地是,罗一没有任何动物饲养经验,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应对面前的"大动物"。
"你是谁!"罗一天生的反应慢,"大动物"都吐完了来问她,她也没说出半个字。不过,罗一大概理解了眼前的情景:自己作为一个刚刚洗完澡还只围着浴巾的女人,如此样貌出现在一个喝得东西南北都未必分得清的陌生男人面前,怎么看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
"叮咚!"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巧合,就好像每个老社区里都会有被放在车里吆喝着卖的蟑螂药,管它好不好用,反正你需要的时候就可以随手来上一大把,至于蟑螂会不会再次肆虐,蟑螂药也没办法负全责。
"大动物"也没理罗一,径自拿起毛巾擦了擦嘴就向门口走去了。
"你怎么来了?"罗一连忙趁机把能套上的衣服都尽可能张罗上,就好像"地中海"的伯伯们都喜欢把假发戴得端端正正,不过他们遮的是荒芜,罗一遮的是□□。
"家里没别人?"听见另一个男人的声音,罗一的动作就更加麻利了。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只"大动物"怎么也有一米九的尺寸,如今再来一个非雌性动物,罗一怎么自保?等等,这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貌似这调频是今天才调过的。罗一光着脚放着胆子走出来,便看见许开言和"大动物"在门厅讲话。
一眼瞥见罗一像个小鸡崽儿一样从浴室挪出来,许开言笑道:"受惊了?"
罗一一听这话就乐了,想起大学里最爱的恶趣味就是和林珊珊一起讲有色笑话。虽然两个文科生对科学实在不可能有太大造诣,为了应付基础考试倒也还学过生物,所以,"受精"和"受惊"两个词成了二人一戳就中的笑点。再加上罗一刚刚□□的人生新经历,她觉得自己不恶趣味都对不起身上好不容易戴上的"假发"。
两位男士见这头发还在滴水的女人笑得花枝烂颤,也只能是一头雾水。许开言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本来就不应该把这女人捡回来。
罗一发现了门口两个人的木然,连忙清了清嗓,说:"我可以了解下情况么?"罗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捅出了句地方片儿警的口头禅,不过刚刚自己的无厘头确实让气氛降到了冰点,她需要一句话来证明自己的脑子没有进水,无奈这句话恰恰印证了水当真进得不少。
等到三个人都坐了下来,罗一才明白"大动物"名叫吴卫,是这间房子的主人。许开言本来是要给吴卫打电话说送了罗一来这儿住的,可吴卫没带手机,许开言便周转到吴卫的酒吧去,这才知道吴卫喝多了提前回来了。
"那你为什么不把她直接带回家?"虽然"大动物"已经吐过了,那股豪气冲天的酒气还是可以穿越茶几的上空直逼罗一的鼻孔。
"桌桌在家,住不下了,而且路太远。"许开言将身体向后一仰,没有看其他两个人说到。吴卫一脸鄙夷,根本不愿意理睬这男人。
"行吧,你在这儿住着。不过白天我要睡觉,你别吵我,找到地方了你就搬走,也不用和我说。"吴卫说完就摇摇晃晃地起身往房间去,只留下罗一和许开言在客厅跟着壁灯面面相觑。
起身,直走,推门,出去,关门。许开言的一系列动作十分流畅,如果是跳水的话,罗一一定要起立鼓掌加满分评价。不过,这两个男人的冷漠着实令罗一怀疑自己的女性特征是不是当真不够明显,竟然都面无表情地径自离开,留下自己在这儿不知所措。
罗一看了眼头发上还在不停奔涌的“眼泪”,瞬间觉得丢钱实在是件小事儿,丢人才是要紧的大事儿。鉴于这房子只有一间卧室,罗一只能委委屈屈地躺在沙发上凑合了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