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chapter 5（1 / 1）
“云之是做什么工作的？”
这个问题被徐云之曾经的玩伴问过无数次。他都会笑眯眯地把话题岔过去，要么是随口说一个职业。倒不是因为他是个无业人士，而是男人很讨厌对不熟悉的人暴露自己的隐私。
不过这个问题在被张谡问出来时，徐云之没有犹豫就回答了。“室内设计师。”
“呃……这个工作很空闲么？”
看着少年纠结的表情，徐云之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对，一个成年男人，大部分时间不是在工作而是逗留在图书馆中，这本身就很奇怪，也怪不得少年多想。
他不想给张谡留下偏离的印象，于是解释。“当然不是，只是职业更灵活一些。而且做设计师也是需要灵感的，可不能只局限在室内。”
他凭借着高出半个头的优势，摸摸少年柔软的头发，像大学前辈一般和蔼可亲。“小谡以后想做什么工作呢？”
“这个嘛……”
越来越多次的见面，致使他们交换了名字，开始向朋友的方向发展。徐云之这回终于从明面上了解了张谡这个人。比方说，这个孩子的父母在国外工作，他常年一个人生活；虽是理科生，却很喜欢文学；有个身体很弱的表兄，一直休学在家，最近还患了不大好的重病……
这些细细碎碎的信息组成了名叫“张谡”的个体。即使孑然一人也忍耐地活着。少年是个独来独往惯了的人，有着无趣寡淡的过去。
男人透过张谡又似乎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没有体贴的亲人，即使是在人群中备受欢迎，但精神一直在疯狂地叫嚣寂寞。
他们似乎相似。但徐云之知道，自己是恶的，他永远都不会有张谡的那份忍耐。
一直以来，他的内心有一个庞大的黑洞。它在不停地吞噬，而且越发的让他暴露在黑暗中。男人永远茫茫然不知道在寻觅什么，生命在他眼中就像残缺的月亮一样，不圆满，不满足。
所以徐云之寻求着另类的、刺激的方式去填补精神的黑洞。他在国外留学时有试过大&麻，完全无效；他试图泡在酒精中成为一个酒鬼，可依旧行不通。外物对他并没有辅助作用，徐云之最绝望时甚至想过死。
张谡却不会。他知道自己孤独，所以宁愿选择和朋友泡在一起，或者在图书馆打发时间，读着喜欢的侦探小说，想象自己行侠仗义。哪怕只有片刻，那些事物也能带来温暖。
这个孩子心中还有存在着善。不像徐云之他自己，干脆选择了另一条道路——视生命为游戏。
张谡还在一边摸着下巴沉思。“以后的工作啊……太遥远了，学化学的除了当老师去化工企业还有什么正当的工作呢？”
徐云之收回凝在少年脸上的视线，却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你啊，不会就想光靠着专业找到工作吧？”
“欸，难道不是吗？”
“想当初我也是学化学毕业的……”说到这儿他就闭口不谈了，只是微笑着继续翻动手中的书，无论张谡怎么好奇，他都没有再开口多谈一句自己的过去。“未来想做什么，兴趣才是原动力。”
“如果说未来只做感兴趣的事情……”
张谡垂下眼睛，看着《无人生还》的书封，半晌后突然说。“果然还是想做个行侠仗义的侦探啊！”
徐云之手一抖，差点把书给扔出去。
除了这些小插曲，徐云之自认和张谡的关系越来越好。他们聚在一起时能谈天说地。这孩子比他想象中还要脑子灵活，而且好哄。在摸清楚他的家庭背景后，徐云之条件反射似的采取了行动——他身边缺少长辈，或者说没有年长人士的爱护，那他就给他好了。
让张谡信任他，依赖他，然后逐渐的……离不开他。
张谡看似待人冷淡，其实对那些真正待他好的人很友善。少年性子略急，有时候说话急促得像和对方抢话语权一样，显然他不喜欢低人一等的感觉。
而这看起来英俊帅气的少年，谈到恋爱话题时却出人意料的纯情。徐云之内心快笑翻了，脸上却保持着惊讶。“你不会还是……在室男吧？”
张谡没听懂，一脸迷糊。徐云之只好好心地再戳破一层窗户纸，“处/男”这两个字火辣辣地打在张谡身上，他的脸腾一下浮满了火烧云，结结巴巴道。“我……我才不是……！！”
“……”男人笑而不语看着他。
“……啧！先生你呢？！二十八岁的大叔，应该孩子都有了吧！”
徐云之的笑容滞了片刻，他略带苦恼地歪头。“可惜你猜错了，我还没结婚。到我这个年纪，你就该明白，结婚可不是男人生命的重心啊。”
他爱怜地摸摸他的发旋，少年气鼓鼓地扭过脸，不去看男人充满调笑的神情。他可能也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脸颊忍不住发红。徐云之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可惜的是，手机的震动打断了他们中若有若无的暧昧。
扫了一眼手机，显示出的短信让他收敛起脸上泛着的笑意。上面的号码虽然并不属于通讯录，但他一清二楚这是何人发来的短信。
他曾在老鹰递给他的纸上看过那个客人一切详细的信息。当然也包括手机号码。他早已背得滚瓜烂熟了。
发来短信的正是他的第十二个客人。一个得了重度抑郁症，被老鹰说是“可怜人”、急切求死的男人。
“抱歉啊小谡，赋闲了这么久，工作终于找上门了。”男人抱歉地说道，一边拿起外套和包站起来。这是第一次，他走在张谡前面。“我们以后再聊。”
少年看了眼手表，说道。“可是现在已经五点了？”言下之意这个时间工作族都该下班了。
“我的工作，永远是等着着急的客人找上门啊。”
徐云之歉意地拍了拍张谡的肩膀，准备离开。他的脑中满满都是接下来要如何面对的客人。
“回头再见了，小谡。”
“等等。”
被徐云之深深喜欢的声音拉扯著，他转过身，看见少年站在他身后，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他只能从凌乱的刘海下看出，张谡的眉毛紧紧皱起。
“之前一直都没有问，你为什么会喜欢卡夫卡这么抑郁的作家呢？”
这是一个出人意料的问题。徐云之挑高了眉，直视着少年。“和先生相处以来，我一直觉得您是个很开朗的人，和您聊天也很开心……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您会喜欢看卡夫卡呢？”
见他没有回答，张谡立刻补充。“我去翻过《审判》！老实说……完全看不懂……”
“我有说过吧，那是属于成年人的书。你还没到我这个年纪，就别看‘三十岁有罪’这么沉重的书了。”
说实话，被张谡这么直接的问倒，徐云之也有点不知所措。这种奇妙被搔到心底的感觉，和他在此之前在少年面前冲动流鼻血的经历一模一样——有些懊恼，也有点微妙的高兴。“我也是二十五岁时才接触的卡夫卡，说不出什么原因。大概是因为契合吧？我想不出别的原因了。”
刚说了些涉及过去的事，他下意识地就止住了。但看着张谡黑白分明的眼睛，毫无保留的神色让徐云之一路暖到心底，忍不住走上前抱住这个比他略矮一点的少年。
“至于你的问题……我可以另找时间，好好的告诉你。”
为什么在你面前会变成个开朗笨蛋……这还用说吗？
触碰到张谡的身体时，手下的皮肤细微的颤抖了下。徐云之选择了顺从本能，他紧紧地拥抱了下。他没有朝呆愣住的少年解释，只是挥挥手转身离去。
他没看到身后少年渐渐变得高深莫测的神情。在他的身影消失在图书馆大门后，张谡拿出手机，按下了快捷键。“他朝你的方向过去了……哥。”
“我有八成的把握，徐云之的家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记得带上搜查证，他身上一股很淡的杏仁味，怀疑是□□……什么？我没抱他，是他主动抱的我……啧，少废话！”
当日晚间一则新闻。警方破获了一起大型非法安乐死案件。
凶手为一知名设计师，他利用自己的化学知识配出各种□□，贩卖给那些寻求死亡的人。并且，死者的尸体都被凶手贮藏在地下室内，用以各种解剖实验。虽然从地下室中找出了所有死者的遗嘱，上面明晰表示尸体交给凶手做处理。可这事件的影响远远超过了可控范围。
社会上关于安乐死是否违反法律的争议刚掀起，而属于张谡的斗争，却开始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