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彼岸老鬼（1 / 1）
亡命崖是冥府最可怕的地方，比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更为可怕。崖下囚禁的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鲜血是他们最爱的佳酿。
距离亡命崖还有数百尺的地方，血腥味儿就扑面而来。我掩住口鼻，几欲作呕。
苏崎看了绯色一眼，想要施法的手终是垂了回去。
我知道这个时候不可以打草惊蛇，底下都是高手，任何法力波动都可能让他们提高警惕。
我不能冒这个险。
接近崖边的时候突然狂风大作，就好像我们走进了另一个世界，与方才的一片平静截然不同——尤其是对于我。
我不小心摔了下去。
我看见苏崎急忙伸出手来拉我，却被绯色拉住。只能看见绯色嘴唇翕动，听不见他说了什么，之后苏崎神色变了几变，终究还是收回了手，眼神复杂地看着正在急剧下坠的我。
绯色没有恶意。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倘若他有恶意，苏崎也不会如此轻易收手了。
想到下面那些嗜血的魔鬼，我捏紧了拳头，玉溪针在指缝间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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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鬼，你不是说那位马上就会来的吗？她到底什么时候来啊……再不来的话，恐怕这丫头撑不住啊……”血红的彼岸花在少年的左眼处妖娆盛开，栩栩如生。
“她一定会来的。”被称作“老鬼”的蓬头垢面的男人轻抚着满是脏污已然打结的长胡子，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崖顶。
“冥忖那小子还以为咱们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想利用我们除掉她。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我们的仇人可能是这天下间任何一个人，但惟独不可能是她啊……”少年妖娆一笑。
老鬼看了他一眼，咂嘴：“彼岸，你这小子难得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平时那个嗜血残暴、杀人如麻、名震五界的那个魔头怎么看都不像眼前这个卖弄风骚、目光柔和的家伙。
彼岸也不计较老鬼的调侃，只是眼神放空，不知盯着何处：“我的命是她给的，她对我，自然是特别的。”
“被囚禁这么些年了，在这里称王称霸，连冥忖都不敢对我们怎样。他以为顺了我们的意我们就不会给他添乱，哼哼！我们一直不动手只不过是在等她罢了，当年我们没听她的话，被那老东西抓来这里……唉……”老鬼忆起往事，一阵唏嘘。
彼岸的眼瞳中有红色闪过，只见他勾了勾唇，千娇百媚的笑容却让人徒生寒意。他语气阴沉：“那老东西……他想跟她斗？哼哼！彼岸我就是拼着魂飞魄散也要把他给杀了！当年的仇怨我自是不在乎，可他把主意打在了她的身上，我就不可能容得下他！”
老鬼眯了眯眼，没有接话，沉默片刻后跳起来，手指指向高崖：“快看！是她！”
彼岸在他跳起来的那一刻就注意到了那道正在下坠的身影，他喃喃一句：“好久不见了啊……”
“我说你这家伙，平时念念叨叨的，真见到人家了怎么就不敢过去了？”老鬼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再不过去，她就要摔成肉酱啦！”话音未落，一阵强风刮过，身边已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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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被陌生怀抱揽住的那一刻，我松了一口气。你没看错，我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好吧，冥府也就是“鬼”地方——在这个狗屁亡命崖这里，本姑娘半点仙术都使不了，就算勉强使了，只怕这里的禁制会把我折腾得更惨。
于是我一路自由落体下来了。
如果没有现在抱着我的这位仁兄，我只怕真的要摔成肉酱了——我这辈子都不要吃肉酱了！
这家伙没有恶意。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虽然我不知道亡命崖下传说中丧心病狂的魔鬼为什么没对我下手，但是我觉得这不是阴谋。或许外界传言有误——传言真不可尽信。
不可否认，这个陌生家伙泛着凉意的怀抱，我并不很排斥。
安然落地，未等我转过身去道谢，就有一个蓬头垢面、胡子极长极邋遢的老头儿迎上来，笑得像一朵菊花一样，满脸褶子多得我都数不清。
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重新撞入冰凉的怀抱。身后胸膛震动，我头顶上方传来少年凌厉的声音：“退开点儿！不知道你身上有多脏么！”
老头儿对我抱歉地笑笑，仿似自言自语地说：“唉……重色轻友啊……交友不慎啊不慎。”
身后少年僵了僵，却不肯低头：“老鬼你啰嗦什么！还不赶紧把那丫头带出来！”
那丫头？我听到这三个字瞬间想到了艾冉。
“你觉得那丫头现在可以搬来搬去？”老鬼睨了少年一眼，一副“你傻了呀”的表情，“彼岸，你果然变白痴了。”
彼岸？老鬼？等下……
《九洲志》异族篇有载：有彼岸、老鬼，性喜杀，残暴，本属神族，后失踪于冥，世人称其“堕神”。
按照常理，像我这样闯入他们地盘的人，他们应该会毫不犹豫地撕碎，根本不可能帮我摆脱成为肉酱的命运，更不可能在我面前斗嘴。
现在的情况，怎么看都像是他们不想杀我，反而想保护我的样子……
什么情况？！
别告诉我紫黎的魅力已经连这种嗜血的堕神都抗拒不了了……再说绯色不是说了么，我这张平凡的脸跟幻梦有七分像……难道他们认识幻梦？
也不对，连小八他们都能分清我是幻梦还是紫黎，没道理这两位明显更强的高手分不清吧？我一时间有些傻了……
“那快去瞧瞧她吧。”彼岸说着，揽着我就走。
直到艾冉苍白的脸出现在我视线里的时候我才回神，看着简陋的木板床上那张表情痛苦的煞白小脸，我的心一揪一揪的疼。
艾冉，你受苦了。
“我们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这样了。我们只会杀人，不会救人，很抱歉。”我身后的少年这样说。
我至今没有看过他的模样，但是现在我没有心情看。无论他的模样如何，只要他还在，我随时都可以看，而艾冉已经等不了了。
知道这两个世人口中的魔鬼对我没有恶意，我便可以安心替艾冉治疗了。没有回头，我轻声说道：“你们先出去好么？我要帮她疗伤。”
“好，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们。”少年答道。然后我听见两个人的脚步声出了屋去。
那一瞬我想，这两个真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