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 19 章(1 / 1)
天色刚亮的时候罗重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头顶陌生的纱帐下意识摸向头枕边的佩刀,拔出刀鞘的利刃发出一声清亮的振鸣,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分外清晰。
“大人?”
外间忽然传来的女子声音让他恍然记起昨日因为来看纱娘,是在这边留宿的。
纱娘穿了一件里衣撩开帘帐问道:“距离上朝的时辰还早,大人不再睡一会儿吗?”
罗重随手抓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抓起床上的佩刀:“不必,习惯了每日早起,再躺着也是睡不着。”
看着罗重起身穿鞋,纱娘揉着眼睛连忙凑了过来:
“那让奴下侍奉大人……”
纱娘说着,裹了一件外衣就去打水准备服侍罗重洗漱,先用干净的清水冲洗了一边铜盆,再从衣柜里翻出干净的布巾,反复在水里绞洗了数次。
罗重看着纱娘忙碌的背影出神地想着什么。
“大人……”
罗重接过纱娘递到自己面前的湿布巾,在脸上擦拭了一圈,经过绞洗数次的布巾已经变得柔软,几乎闻不到新布那种米浆的味道。
“纱娘,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纱娘接过罗重擦完脸的布巾,在铜盆中搓洗着,低着头淡淡说道:“家里有很多人,父亲、大娘、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罗重打断纱娘反复的搓洗动作,拉过她的手。
粗看这是一双漂亮的手,可当摸在手里才能感觉到其间有不少的茧子,这说明纱娘进宫前在家中一贯是要做家务的。
“他们对你不好。”罗重看着纱娘的手问道。
纱娘静静地任由罗重轻轻地揉捏自己的手背,她知道对方很喜欢自己的这双手,尤其是肉实的手背,两人相处的时候总会握在掌心揉捏——据说长这样的手的人命里都是有福的,尽管她的前半生已经证实这句话的虚假。
纱娘将头轻轻枕在罗重怀里:“说不上好坏,父亲和大娘并未亏待过奴下的吃穿,只不过外室庶女的身份在任何家中都是尴尬的存在……”
纱娘说着,却突然俯身捂住肚子,罗重连忙挽住她下坠的身躯:“这是怎么了?”
“……这两日……怕是吃坏了肚子……”纱娘苍白着脸勉强回答道。
“服侍的人在哪儿,怎么不去请药师?”
纱娘摇摇头没有说话。
罗重见她大约是因为难受得太厉害说不出话了,索性将人整个横抱起来,一脚踹开大门直接奔药师去了。
年轻的药师或许是才进宫的,并没有认出罗重,端坐在椅子上给纱娘把脉,将脸上的两条眉毛来回扭了一盏茶的时间,才慢悠悠从身后的抽屉里拿出一小包捆扎结实的油纸包。
“幸好发现得早,回去三碗水煎成一碗,服下即可,下次行事可要小心谨慎些……”
罗重看着年轻药师递给纱娘的药包,满面狐疑:“她这是怎么回事?”
没认出钟昭公的年轻药师听到罗重的问话,转过身轻哼了一声:“怎么回事,问你啊,在宫里做这样的事情也不怕死无葬身之地,你若有心,早些将人娶进家门才是正理……”
话说到一半,纱娘猛地俯身捂住肚子干呕起来。
这下,罗重终于明白了年轻药师给的药包是做什么用的,顿时愣住了。
纱娘强忍着不适,拆开手中的油纸药包,里面果然是马钱子、生南星、茂术之物。
罗重猛地从纱娘手里将药包夺过来,一把丢了出去,怒道:
“这偌大的皇城里,竟有你这样的庸医,也不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这样随意给人用药,难道其他药师都死绝了吗——”
这药师原本就当他们是宫中□□的混账男女,原本好意劝说,反倒遭了这样一通骂,一时也是火气上来,猛地一拍桌子怒道:“是,我是庸医,你们这样的高尚人下次便不要来找我讨药了,若要找其他的药师,陆大人府上,尽管自己派人去请——”
说完,气呼呼地转身往后面的药房走去。
“陆大人?”罗重却并不打算这样放过他,“哪个陆大人?”
“不知道——”
年轻药师可没想让这两个胆大包天的会真敢去找到陆大人府上,很不痛快地应了一句。
“您不说我们怎么去找其他的药师?”
“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已经走到里间的年轻药师不耐烦地说道。
外面安静了一会儿,年轻的药师以为两人已经离开,刚刚掀开布帘,等待他的却是一柄锋利的刀刃: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整个皇城只留下你一个蹩脚药师?”
或许是被“蹩脚药师”这句话给刺激到了,年轻药师气鼓鼓地看着罗重就是不说话。
“说不说……”罗重毫不客气地用刀背在药师的胸腹间抽打了一下。
药师顿时捂着肚子在地上喊疼打滚,死活不肯起来好好说话。
“大人……”
纱娘在一边看着,忍不住出声对那跪在地上哀嚎地药师说道:“药师大人,您面前这位是监国大人钟昭公罗重,其他诸位药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告诉监国大人可好?”
年轻的药师跪在地上死死捂住肚子,似乎是因为太疼了一句话都没有说。
“说——”
罗重举起手中的利刃眼看就要一刀下去,跪在地上的药师却突然抬起头来,脸上毫无痛楚的模样:
“你是钟昭公,可有印信?”
罗重哼了一声,掀开外衣露出腰带上的挂饰。
药师顿时跪在地上,暗暗擦着冷汗道:“原来是真的……早知道就不白挨刚刚那一下了啊……”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就听他们说是侍人陆大人府上有急症将今日当值的药师请了过去。”
“难道是陆礼的旧疾又犯了?”
“不是,陆大人是亲自来的,他可看起来好好的。”
年轻的药师并不明白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只是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直白地说了出来。
罗重收回刀刃,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就是站在一旁的纱娘也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
初得子嗣的心情早已被冲淡。
什么样的病人需要陆礼瞒着他私自将皇城内的药师请到他自己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