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 15 章(1 / 1)
皇帝陛下在殿上犯病,前去行宫休养数日。
这似乎对钟昭公并没有产生什么影响,小皇帝不在,他批阅奏折,小皇帝在的时候,也是他批阅奏折,只有陆礼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安。
很快,他的不安就在另外的地方被证实了。
姜州军营有人回来了,由南向北一路没有停歇,在黎明的时候直接被召进宫。
据说刚刚批完奏折打算睡下的钟昭公知道来人的消息后直接是穿着里衣踩着一只鞋子出来接人的。
陆礼心中憋着一股闷气站在金章殿门前,从床上爬起来重新穿戴整齐的官服在夜色里闪烁着锦缎的光泽。
罗重难掩笑意地看着陆礼道:“嘉仪该不是才从哪个美妾怀里爬起来,脸上竟是这样一副幽怨苦恨的模样?”
嘉仪是陆礼的表字。
陆礼抱袖,姿态十分恭敬地拜了一拜:“红颜枯骨,对臣下来说,再华丽的外表也不如谷粮能果腹,再美好的女人不如死物忠贞不移,与其养一个败家的娘们不如多存些棺材本养老……臣下唯一担忧的是自己色衰爱弛,心中的明月宁愿照向沟渠不愿再看顾我一眼……”
说罢,假惺惺地伸出袖子在眼睛上来回擦拭了两下。
“对于嘉仪来说,我竟然长得那么像皇城外围的雨水沟渠么?”
罗重身后突然传出一个男人有些气虚的调笑声。
陆礼放下袖子板起脸,神情庄重道:“周郎说笑了,百越周家自古是出风流人物的,怎么能将自己与那臭水沟相提并论,至少也得是南山林子里的山溪水沟,清澈见底。”
“那皇城外龙腾贵气的雨水沟渠便只能让给嘉仪了……”那声音说着,发出一阵闷笑。
“臣下能以区区之身侍奉真龙正主,臭水沟也是无上荣宠。”陆礼趁着罗重心情好,厚着脸皮一个劲拍马屁。
“显,自叹不如嘉仪忠贞无二的决心。”
一个脸色苍白的素衣男子斜靠在朱漆的庭柱边上,脸上还挂着轻佻的笑容,半敞开的衣领间露出紧缠在肩膀上的绷带。
“这是自然。”陆礼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昂头瞥了一眼病怏怏似的周显。
“你们的属相难道是相冲的,每次都要演上那么一出?”罗重忍不住挑眉问道。
周显按住喉咙轻咳了两声,道:“显属巳蛇,不知道嘉仪是……”
罗重跟着周显的视线回过头,却见陆礼不知为何脸上忽然涨得通红。
“主上竟也相信这些无稽之谈吗……”言语间,却是神情闪烁。
“说来听听也无妨嘛。”周显朝陆礼眨眨眼睛。
“主上。”陆礼忽然正色道,“周郎这般辛苦才从百越之地回来,不如先让他讲讲姜州等地的情况。”
一经提起姜州,罗重也失去了玩笑的兴致,示意两人坐下。
“姜州为要冲之地,本来只要拿下了姜州,再往南下百越诸地便无险要可以凭仗,同时也能够为军队提供充足的粮草,当初我们制定的南下大计,如今却让全部人马陷在了姜州这个泥潭里……”
“当初被关在锦湘城里的时候我曾险些有机会面见那百越的主子……”周显身上的伤势似乎还不轻,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用手按照胸前每说上两句,便小小小歇息一会儿。
“陛下的兄长……?”
周显看向陆礼,点了点头。
“那位大人总是深居简出,很多诏令都是通过身边的近臣发布,而就我所了解的情况,有几位天子近臣在锦湘城的势力都十分庞大……”
听到此处,陆礼低下头,默默不语。
“而我差点能够面见那位大人的缘由就是姜州。”
罗重看着周显,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在家父眼中一贯不把我当做周家的子孙,而我那身为周家嫡子的兄长却不知为何得了那位大人的青眼,为了摆脱我对百越周家的不良影响,那周家嫡子似乎与那位贵人似乎谈到了什么条件,期间我便听到周家嫡子说道过‘姜州’二字。”
“然后呢?”
周显看向陆礼:“然后在宫人送我觐见的路上,嘉仪重金聘请的刺客就突然窜出来将我砍伤了……”
陆礼坦然道:“礼,是为救周郎出百越。”
“确实。”周显露出一口白牙笑道,“多亏了嘉仪那几拨刺客。”
锦湘城内几次几次出现刺客,并且都是冲周显去的,经过好一番探查才知道这些刺客是受一名姓陆的大与人士所托,而与此同时,又有不少琐事证实罗重手下陆礼与周显一贯不和,于是百越当权者便索性用数千俘虏的性命将这半死不活的周郎给便宜卖了回来。
“可这所谓的消息又能说明什么?”陆礼捋了捋新留的两撇小胡子,错开周显看过来的视线。
“当初我在周家,虽然因为庶子的身份不能够碰触家中事务,但在服侍那嫡子的时候却意外知晓,周家其实一直都在帮百越各家掌管着南地的米粮生意,而好巧不巧,那嫡长子如今在锦湘城内,恰是主管军粮的。”
“你是说……?”陆礼慢慢转过头来,面带疑虑地看着周显。
周显点点头。
“不,不可能……”陆礼思索了一会儿却连连摇头,“姜州地处水陆两利之地,又经历了几代人的备战建设,不太可能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啊……”
“显只是猜测,并不敢定论。”周显转过来,看着最终拿主意的罗重。
然而罗重却岔开脚斜靠着椅背,云履的后跟搁在踏脚上脚尖轻轻一晃一晃的,一脸出神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主上……?”陆礼小声呼喊道。
“嗯。”罗重忽然答应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脸,“不管怎么样,北边是要打的,姜州,我也不会放弃。”
“可是……”陆礼还要说话,却冷不丁被周显抢白了一句。
“显,自当舍身冲锋。”周显说着转过头,“不过显心中还有一疑问……”
“讲。”
“嘉仪的属相是什么呢?”
陆礼原本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军务要事,没想到一转眼竟然冒出这样一句,顿时狠狠朝周显翻了一个白眼。
罗重看着两人这般姿态,忽然忍不住大笑出声:
“周郎啊周郎,你该不会是明知故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