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1 / 1)
他想着能不能前来和司空告罪求情,毕竟他出身寒门,好不容易才在长安站定脚跟做了个中书舍人,这一外调,他这许多年的辛苦就要付诸东流了。
这一等他已经等了好久了。
过了良久,他叹道,“罢了,回去吧!”说罢,自己过翻身上马,向自己家居住的坊中弛去。
时间是掐的刚刚好,才进坊门中,坊门落下的咚咚鼓已经响了起来,要是再晚点那就真的只有在别的坊里过夜了。
“阿郎归家了!”守在家门口的阍者望见刘嘉俞的身影,赶紧喝道。顿时府里头窜出好几个家奴出来,迎接刘嘉俞进门。他的妻子张氏正在里面等着他回来。
张氏见着他进门,连忙迎上去,面上关切,“如何?”
刘嘉俞摇了摇头,张氏望见抚着胸口连退几步,如同一桶冰水浇在头上,冻得她半饷都说不出话来。
“看来,只有外放了。”刘嘉俞说道。
张氏镇定下来,“夫君也不必如此,妾家阿兄就居住在坊内,何不请阿兄过来,为夫君谋划一二呢?”
张氏的兄长还是一个颇有计谋的人,向他讨要办法,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
刘嘉俞现在就似一个落水之人,一根稻草都是要抓的,听妻子这么说,立刻叫人去将大舅子请来。
另外命令庖厨准备好酒菜来招待他。
张氏兄长来之后,刘嘉俞将他迎进室内,正堂只有三面墙,要是去正堂只有吃寒风的份。两人饱食了一顿酒肉,酒饱饭足之余,刘嘉俞说起了这件事情。
“原本是想和司空告罪的,如今司空却连见也不见。”说起来,刘嘉俞无奈的向自己膝盖上捶了一下,“实在是无法,让你看个笑话了。”
张氏的兄长手里端着个酒杯,听着妹夫的事,他思索一下,“这件事情也倒并不是完全没有半点余地。”
刘嘉俞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你的意思是……”
“圣人眼下最想做的是甚么?”张氏兄长笑问。
刘嘉俞本是在三省任职,也是曾经在东宫弘文馆做过事情的,哪里会不知道。
“圣人想要立窦德妃为皇后。”
“嗯,”张氏兄长点了点头,“可是司空答应吗?”
“不答应。”刘嘉俞答道,说完他眼睛一转,“这意思是……”
张氏兄长嘿嘿笑起来,伸手就在妹夫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圣人毕竟是圣人,你跟着圣人走,是没错的。”
“舍妹和窦德妃母亲殷国公夫人走的近,你到时候让舍妹上门去拜访。”张氏兄长笑道。
刘嘉俞如同醍醐灌顶,没错,司空的这条路已经封死走不通了,何不去撞撞运气,敲一敲圣人的钟呢。最差也不过是被外放。
刘嘉俞顿时对大舅子感激的不行。
待到大舅子走后,他和张氏商量,张氏听后,一拍手,“真是极好,我与殷国公夫人向来交好,此事应该不成问题。”
“明日,我就和人换值。”得了解决办法的刘嘉俞一扫方才的抑郁之色,面上全是欣喜。明天晚上并不是刘嘉俞当值,不过明日和人换值也应该不是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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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一大早听见德妃起热的消息,顿时笑上心头,这么多天压在她心头上的重石轻上稍许。她真的都不知道自己这么些天到底是怎么渡过来的,前朝废皇后一事已经提出来了,自己手中皇后职权已经被圣人剥夺给了德妃。她十年无子这么大的一个把柄在萧六手中,阿娘又一个劲的催自己拿出对策来。
她真的感觉自己都快撑不住了。
还好,苍天有眼。
她坐在镜台前,望着铜镜里终于露出了难违的笑容。招弟持梳在其后为其梳发,她瞟了一眼那边的螺钿盒,眼里隐隐的带了些决然。
起热之事可大可小,国朝三日一朝会,萧珩不必大清早起来就去朝堂,会见过几个大臣之后,萧珩不顾还在白日,急急赶到徽音殿,太医们的诊断是寒邪入体。
德妃在生产后一直养的很好,重来都是没有受过半分凉。太医推测估计是送殷国公夫人出徽音殿的时候,突然被寒风一吹,冷热交替,才会受寒的。
说来也不是太大的毛病,但是圣人的模样看着如果德妃的病没有好转,下一刻他们就不用在太医署呆下去了。
于是太医们战战兢兢的给德妃开药,用的药都是温和的,不敢用效果强的药汤,还是以强身为底,这么一来,自然是好的慢了。
窦湄睡的昏昏沉沉,她只觉得浑身无力,缓缓睁开眼,望见榻前坐着一个人,柔软的触感滑过脸颊。
萧珩手持用温汤泡过的巾帕仔细的为她擦拭着额头的汗珠,太医们说这病出过一身大汗基本上也就差不多快好了,不过还会无力几天。
“疼……”窦湄虚弱的吐出一声。
萧珩见到窦湄醒转过来,欣喜非常,“湄娘。”可是听到她虚弱的声音后,立刻阴了脸色,他看向那些服侍的太医,“怎么回事?”
太医想说这是正常的,可是顶着圣人那似剑一般的目光,这话的确是不太敢说出口。
“珩郎,我身上疼。”窦湄微弱的话语里带着些许的哭音。
萧珩闻言顾不得那些太医,将手里的锦帕丢到一旁,双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哪里疼?”
“浑身都疼,头,肩,哪里都疼”窦湄说了这么一句,觉得口渴,“温汤……”
苏寿善闻言,立即向养子使眼色,刘茅立刻就叫小宫人将备着的温汤拿来。
不多时一名宫人奉着一只玉杯上前,萧珩扶起窦湄,喂她喝下温水。
喝了温水之后,窦湄昏昏睡去。
一直见到窦湄睡熟了,萧珩才给她将被子压了压。
他出来到前殿,问了太医,的确窦湄没有任何加重的趋势之后,才放下心来。他令乳母将儿子抱出来。
冬日里服侍大皇子的乳娘和宫人害怕皇子受凉,将皇子穿成了一个喜庆的团子模样。
阿狶几日没见到母亲,正哭闹不休,见着耶耶,立即伸手要抱。
萧珩将儿子抱过来,软软的一团,看得他特别的心软。
“耶耶,阿娘,阿娘!”小孩子才学会叫耶耶阿娘,因此叫的特别响。
“阿娘不好呢,过几日才能见阿狶。”萧珩抱着儿子坐在榻上安慰道。
“耶耶耶耶,阿娘阿娘!”阿狶在萧珩怀里扭来扭去的叫。小孩子声音娇,耐不得喊,过一会就嘤嘤呜呜的抓住萧珩翻领胡服不放。
“阿娘很快就好,阿狶要乖。”萧珩抱着儿子哄了半会,最后让人拿来一只笔给儿子玩。弄了好一会,小孩子才平静下来,拿着手里的那只笔一个劲的往榻上戳。
那些宫人和乳母哭出来的心都有了,圣人没带过孩子不知道,这孩子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万一戳在自己身上,出个什么好歹,那就真的不好了。
幸好大皇子对手里的那支笔的兴趣不大,玩了一会,丢开了。又摇摇摆摆的站起来,去摘萧珩头上的幞头。
萧珩干脆将头上的幞头摘了给他,结果孩子玩了一会没兴趣了,丢在一边。
过了一会,孩子玩累了,就在萧珩怀里呼呼大睡起来。
萧珩将手里的孩子交给乳母,让乳母小心照顾,此时天已经全黑了下来,不过萧珩没有半点进膳的心情。
一个内侍趋步进来,对着萧珩下拜道,“圣人,中书舍人上书于圣人。”
中书舍人……萧珩记得是曾经在自己东宫任职过的人,不过许多年来在中书舍人的位置上没动过,最近要被司空调往外地了。
这样一个人,会有什么事情来上书。
“递上来。”萧珩道。
不多时,苏寿善亲自奉着一卷纸卷上来。
萧珩打开了看,突然发出一阵笑声,“回甘露殿!”
苏寿善见着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赶紧的服侍萧珩坐上辇回了甘露殿。
萧珩含笑看着手里的那卷纸,里头写立德妃为皇后,乃是顺应天意民心。他看后都不禁拍案叫绝,继位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个看到如此识时务的臣子。
回到甘露殿后,他立即召见中书舍人刘嘉俞,刘嘉俞正等着这个机会呢,一进甘露殿,立即将自己支持天子换皇后的想法一股脑的倒出来。
中书舍人位置虽然比不上司空那些重臣,但到底是掌制诏,参与机密,有几分重量。萧珩听这位刘舍人的话,当真是全身舒畅无比,立即下令赐珍珠十斗,并另外让他留在长安,原先还没被送到门下省的那份调令也被追回。
刘嘉俞高高兴兴让自己的家仆将那十斗珍珠用马车拉回了家,这下原本感觉前途惨淡的他,顿时找到了新的方向。
天寒,大内里富贵是能抵御寒冷的,尤其是在贵人的居所。招弟招过一个小内官,塞了几块金子,让他去找徽音殿总管内侍刘茅,说是将一只小木管交给他。
圣人想要废立皇后的事情,在宫中不是什么秘密,皇后宫中本来人心就不在皇后那边,此事一出来,下面的人心思活络想着另寻出路,那小内侍听说是去找徽音殿的总管内侍,顿时有些羡慕嫉妒恨,这是攀上高枝了么。
不过收了人的金子,敢干的还是干,何况徽音殿他也想去沾沾呢。
于是寻了个机会到了徽音殿,找到刘茅,将事情说明白了,将那只竹管交给他。最近德妃身体欠安,刘茅忙的焦头烂额,听说是徽音殿的大宫女递来的,顿生狐疑,他自己拿着那只管子鼓捣了一会,从里头抽*出一张布条来,展开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