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梦魇（1 / 1）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众人心头。
景娆只顾着抱着生死不知的叶雪，呆呆的坐在冰冷的地上。
西门吹雪和陆小凤则看着老刀把子，看着插在他心口的那把剑，默然无语。
死寂，死一般的寂静。
“哈哈哈哈，木道人，让亲生儿子一剑穿心的感觉如何。”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喑哑古怪的男音穿过重重迷雾落在众人耳畔，不啻一道惊雷劈头盖脸的打了下来，撼动了每个人的心神。
木道人？哪来的木道人。
亲生儿子？说的又是谁。
他在说什么？
此时此地，让人一剑穿心的是幽灵山庄的老刀把子，怎会是武当名宿木道人。这二人一正一邪，一个是名利荣耀的化身，活在世人艳羡的目光里。一个默默无闻，掩藏在幽谧可怖的黑暗之中，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
今晚叶雪刺杀了老刀把子。若照来人所言看来，他竟是老刀把子的儿子，他杀的是至亲。
呵，简直一派胡言。
陆小凤嗤笑了一声，心底却无可抑制的冒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恐惧，隐隐猜测到的东西让他震撼，让他害怕。
“叶凌风。” 木道人定定的站在原地，胸口青色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浸湿了，脸上的表情不仅是惊讶，还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悲哀和痛苦。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周围依旧笼罩在浓雾之中，凄迷的月光透过重重迷雾已经稀薄了好多。微弱的月华落在大地上，昏暗的光线中，那张犹如鬼魅一样可怖的面孔晦暗阴郁，坑坑洼洼的面皮好像在水里泡了好久，面目全非。
他丑陋的让人心生畏惧，喑哑的嗓音也如同呲呲作响的磨砂声，刺耳的很：“是我。师傅，我们有一年没见了。”
陆小凤悚然一惊，只觉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叶凌风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当年名满天下的“玉树剑客”，武当木道人的弟子。
现在，老刀把子叫他叶凌风，他叫老刀把子师傅。
原来老刀把子竟真的是木道人。
这绝对是一个极其惊人的事实，连陆小凤都为之震撼了，可西门吹雪的脸上却没有露出半点异色，镇定的过分。
这便显得有些怪异了，就好像他原本就已经知道一般。
时间好似凝固了，老刀把子没动，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也没动。
然而，他动了。
那不成人形的怪物忽然走近了老刀把子，枯瘦如同树枝一样的手掌伸了出来，迅速的掀开了老刀把子头上的斗笠面纱，嘶哑的笑声阴森刺耳：“哈哈哈哈，你要死了，你终于要死了。三娘死了以后，我就想着你什么时候会死。如今我做到了，哈哈哈，木道人，我让阿雪杀死你，也算安了三娘的亡魂。”
冷月的清辉淡淡的落在他的身上，那雪白的发在黑暗之中是那样显眼，再加上掩映在苍苍白发中的年轻面孔，一切都清楚了，老刀把子果真是木道人。
木道人静静的站着，连遮面的斗笠被人抽走都未曾生气，只低低的问了一句：“他是我的……儿子？”
叶凌风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冷笑一声：“他是你和那个妖孽的儿子。”
“你告诉他什么了？”木真人的脸突然扭曲，这句话就像是一根针狠狠的刺进他的心，甚至比那致命的一剑还锋利。
“我告诉他，你杀了三娘，你抢夺了幽灵山庄，你把我弄成了这样。现在让他亲手杀死你，实在是老天有眼。你就要死了，有件事情也该让你知道了。当年是我向掌门通风报信的，不是三娘。她只是为了保护我，才会告诉你那些事都是她做的。”叶凌风冷笑着，丑陋至极的面孔上露出一种古怪的神情，因为那张已经看不清五官的脸根本没有表情可言，任何表情都是扭曲的。
木道人的脸上忽然露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挺拔的身子微微颤抖，似乎已经承受不住突来的压力。那些过往的画面慢慢在眼前浮现，记忆里那抹艳艳的红色倒在了血泊中，临死的时候都在笑着，好似解脱一般的笑着死在他的剑下。
在这一瞬间所有的事情全都有了答案，所有他本来深信不疑的事实，在这一瞬间，都变作了谎言。
挚爱之人成为了仇恨的牺牲品，仇人的鲜血变成了亲人的血泪。
原来一切都错了……
他忽然叹了口气，喃喃道：“我……对不起她。可你不该让阿雪来杀我……”
话音未落，他突然拔出了插在心口上的那把剑，快如闪电的刺向身前的叶凌风。
剑很快，却远不及他平日的水准。剑光一闪，叶凌风早已察觉，犹如鬼魅一样迅速的飘出几步，轻易就躲过了这一剑。
木道人失败了，也再也没机会出剑了。
因为，他的身体已经轰然倒了下去。
他死了。
叶凌风看着他的手紧紧的握着那把剑，看着他满是鲜血的胸膛。半响，笑了一笑：“死了……等我再送那小畜生下去陪你，你们一家三口就在阴曹地府相会吧。”
陆小凤看着木道人倒在这一片艳艳的血色之中，只觉得全身冰冷，脸上也露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
可有一件事他疑惑了很久，放在心中很是难受，今天不问个明白怕是再没机会了。于是他问了：“木道人当年无法继承武当是因为他违背了教规，你作为他的徒弟哪来这么大的仇。”
“哈哈哈哈，师傅？！呵呵，他这个师傅的确做的很好，甚至还将自己心爱的表妹嫁给了我。”
陆小凤心一跳，从这满含怨愤的语气中隐约察觉了什么。
叶凌风又道：“他自己不能娶妻，也不愿意美丽的表妹嫁与旁人，所以表面上李代桃僵让我这个徒弟娶了三娘，事实上三娘是她的妻子。”
“这……”陆小凤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这位武林前辈的秘密彻底让他这个浪子震惊了。
西门吹雪静静的看着木道人握着剑的那只手，他的手削瘦干燥，手指长而有力，是一双真正适合握剑的手。可惜他已经死了。
他也只能看着他死去的样子，在这里听人诉说这个人过去的秘密，那丑陋的过往。
叶凌风愤愤道：“若只是如此那便也罢。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与一只狐妖纠缠在一起，负了三娘。三娘夜夜以泪洗面，他却完全置之不理，还与那妖孽有了叶雪那个孽种。”
陆小凤忽然明白了：“你爱上了沈三娘。”
叶凌风也不否认，坦然道：“是啊，我爱三娘……后来我们也有了灵儿。原以为往后的日子会过的很幸福，可……”
他的故事听起来多么好听，好听的变得虚假了，让默默倾听的人再也听不下去。
斜地里，忽然冒出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叶凌风的话：“可你依旧选择了告密。因为沈三娘一直不喜欢你，一直记挂着背信弃义的木道人。长此以往，你心中的愤恨爆发了，向掌门提及了狐妖的存在，意图毁了木道人。”
一语刺中红心。
叶凌风面色微变，如刀一样锋利的目光猛然落在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个出言讽刺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经苏醒的叶雪。
他虚弱的依靠在景娆的身上，泛白的唇张了张，淡淡的下了一个结论：“你在嫉妒，看不得别人好。”
这句话像一根针戳破了叶凌风的心思，深深扎进了他的心，也激怒了他。
“小畜生，我不是什么好人，总比你这个亲手杀了生父的禽兽好些。”叶凌风面色微变，忍不住开口讽刺了一句，随后整个人变得像一片叶子一样轻巧，飘忽的飞到了叶雪的面前，“我与木道人好歹师徒一场，今日就替他清理门户了。”
突变出现的太快，西门吹雪的陆小凤未来得及阻止，他已然出手。
景娆悚然一惊，只瞧见叶凌风的身体消失在眼前却没看见他是何时冲到了他们面前，一掌打在叶雪的胸口上。
剧烈的掌风打在她的身上，生生的疼，却不及她心底的恐惧。
他太快了，而她此时又没内力，完全无力阻挡。
“阿雪！”景娆惊呼一声，忍着胸口的刺痛，垂眸看去。只见他唇边一抹刺眼的血色，他的脸在幽幽的冷月下惨白若纸，好似丧失了生机一样的苍白。
那一掌的力量，她是知道的，心中隐隐已经知晓了结局，却不愿相信。
叶雪同样清楚自己的身体。心中有太多的遗憾，后悔，痛苦，庆幸，最终只化作一句话。
他倚在她的肩膀上，艰难的说着，“还好……你没……有嫁给我，往后……你要好好……的”艰难的说着，他唇角溢出的鲜血越来越多。
“不，你不会死的，不会的。”景娆紧紧的抱着他不再温暖的身体，鼻头微微泛酸，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喃喃的重复着这几句话。
哀戚的低语，卑微的希冀全都是徒劳的。
叶雪轻扯嘴角，露出了一抹清浅的笑靥，修长的手颤抖的慢慢举起，轻碰她沁凉的面颊，水色的唇轻启：“阿娆，不要……记得我……不……”
景娆的心颤了颤。
然后，下一刻，一股鲜血忽然汹涌的从他口中溢出，声音戛然而止。
叶雪修长白皙的手无力的垂下，口中溢出的鲜血流淌在了他大红的喜袍上，留下一小块暗红的水印。
寂静，死寂的静。
她忽然承受不住这种悲痛欲死的情感，什么都不愿再想，只是麻木的擦去他唇畔滑落的鲜血，一次又一次，直到满手鲜血，直到他的唇角不再溢出鲜血。
如今，她终于无法再欺骗自己了，他死了，他已经死了。
她永远失去他了。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贴近死亡，眼睁睁看着别人在自己怀中死去，却无能为力。她恨凶手，却更狠没用的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死他，你恨的是木道人，为什么连他的孩子都不放过。阿雪，从来就没有对不起你。”她紧紧的抱着他渐渐变凉的身体，喃喃低语。
坏人是不会感到自己做的事情有错的。叶雪死了，叶凌风很开心，很快意。
计划已经成功，仇人全都死了，他再也不用掩饰心中埋藏了多年的怨恨，如今那怨毒的心事尽可大胆的说出来了：“我早看这小畜生不痛快了，看着他我就会想起木道人，想起三娘的死。你说，我该杀了他么。”
该不该呢？
怎么可能是应该的。该死的是他，还有她。
景娆低垂着脑袋静静的听着，满心悲怆。
掩在黑暗中的脸看不清情绪，可那阴郁可怖的的情感却化作了疯狂的毁灭。她忽然抬手将沾满了鲜血的手掌凑在唇边，轻轻舔了一口，品味那甘甜的血液，那属于叶雪的血液。
怨恨，自弃。
她已经陷入了无法挣脱的梦魇之中。
【叮，玩家情绪失控，资料库连接中断，连接中断……】
【连接中断……】
【黑化值持续升高，魔化开始。】
……
【叮，玩家已完成魔化百分百，资料库已崩溃，内力开始回升至原始数值。】
【叮，玩家开启了毁灭模式，内力值增加十倍，完成终极魔化。请陆小凤世界的NPC注意安全。】
一连串的系统提示音在耳畔炸响亮，她已经听不见了，什么都听不见了。
赤红的眼睛里映出了叶凌风丑陋的面孔，景娆轻轻的将叶雪放倒在地上，随后站了起来，红色的身影飘忽的移动至他的面前，笑了一笑：“呵呵，你很好。”
话音未落，她的手已经快比迅雷的掐住了他的脖颈，用力收紧。
这身法太快了，西门吹雪和陆小凤都没看见她如何动作，只看见一瞬之后，她掐着叶凌风脖颈的画面。
死亡的阴影降临在了头上，叶凌风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丑陋的面孔扭曲得比恶鬼还要恐怖，可是他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死亡是如此的容易。
“咔嚓”一声之后，她轻轻扭断了他的颈子。
惬意的听着那美妙的脆响，她红润的唇微微上扬，妖冶如同忘川的曼珠沙华艳艳的美，却美得凄清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