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猜测（1 / 1）

“又见面了，乐公子。”

博卖行之中幽黄柔和的光线落在那人身上，将气息渲染的有若梦境。

夏夷则将符咒解开后，余光瞥见乐无异脸色发白，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简直像是被这句话打击到思维停滞。他还没来得及迷惑，就看到褐发少年后退一步，艰涩开口。

“师……谢伯伯，”他说，“你是不是……又要走了？”

“乐公子怎么会怎么想？”那人转过身来，神色间带了微微的惊讶，魔纹在他面颊上殷红如血，继而若有所思地笑道，“谢某重伤在身，一日仅有子时一刻钟的清醒，今日乃是察觉到剧烈灵力波动才强行醒来，只是接下来的数日还要劳烦乐公子了。”

“那你不会再消失？”

谢衣凝视着急切的少年，半天才柔声应道。“自是不会。”

继而忽的又阖上了双目。

这时候乐无异反应奇快无比的冲上去接住了自家师父，紧紧抱着对方，夏夷则被他抬起头时神情似哭似笑惊住了，然而后者哽咽了好一会儿，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几番生死……数度离别。

终究是，万幸。

月上中天，今夜月色尤为朦胧，上好的锻纱般披覆在天地间。

辗转反侧也无法入眠的夏夷则起身推开客房门，旋即被不远处一脸恍惚的乐无异吓了一跳，顿时关心道，“乐兄，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乐无异期期艾艾地站在他的隔壁屋前，半天也没出声，夏夷则顺着他站的地方看去，一眼就认出那是谢前辈休憩之地。

难道谢前辈他……

“乐兄？”

“夷则，是你啊，你怎么还不睡。”

“在下忧虑阿阮姑娘安忧，实在是难以入眠。倒是乐兄，是在等子时？谢前辈今日所耗灵力过多，恐怕今夜难以醒来。”

乐无异神色顿时有些黯淡。

“我知道，只是想再等等看。师父——谢伯伯不是说他每日子时可有一刻钟的清醒时间吗？他在神女墓一定伤得很重，要不然怎么会终日沉睡……”他的声音长久迟疑了一会儿，才又慢慢道，“夷则，我想了很久，你说师父会不会和阿阮妹妹一样，其实是……”

目光对错之中，夏夷则刹那间惊愕万分。

乐无异的未尽之语。分明是怀疑今日所见谢衣乃是露草所化！

细想来，有这种猜测也是情有可原，神女墓坍塌过后，水流倒灌而入，即便是谢前辈运气好到极致未被落石砸死，然而也难免重伤，封死的墓门、倒灌的水流，一个重伤在身的人怎么可能生还？

“此事疑点重重，露草亦不会随便化成人形，依在下之见，乐兄，若是谢前辈当真为露草化灵，此番寻到的皓也必当有所助益……”

若谢衣当真也为露草所化，今日所见情形也不可能维持太久。或许数年之后，他们一君一臣，会在下朝后各自捧着一盆露草交流《种草经》。

夏夷则想象了一下那时候的场景。

………………

“乐兄，不如我们连夜赶往太华山吧。”

“啊？夷则你不休息一下？”

“不用了，在下思及一件事，颇为在意……家师对灵物方面颇有造诣，若将今日所得灵物交予家师，应当有所线索。”夏夷则正气凛然道。

等到二人都爬上鲲鹏宽阔的脊背上时，乐无异还有几分摸不着头脑，但他并未发问，只是小心翼翼地护住陷入昏迷中的师父，目光落在了满是干涸血迹的破损暗色衣服上。

之前被狂喜和震惊所袭，完全忘了让师父换件衣服，但就算记得，只有一刻钟时间，既要解释现况又要使用舜华之胄还要洗澡换衣，也太强人所难了。

不如等师父醒了之后再问问？

也不管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师父。

踌躇了片刻，褐发少年低下头，将谢衣垂散在他腿弯外的黑色发丝一一收拢，又仿佛做了一场梦似的，喃喃张了张口。

“师父……”

他的话被寒冷凛冽的夜风吹散，消逝在无边无际的广阔天地之中。

他的手始终护在谢衣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