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云谁之思(1 / 1)
佛息,传说是大雷音之佛在人间的最后一声叹息。
谢云成因天玄经之成佛篇而越境证道,捕捉到这世间唯一的一抹叹息,从而慧灵佛性,犹似问道大成之人。
谢云成这一生可说是极其幸运的。
天降绝世术数天赋而无需她担大任。
红尘多少人,苦修一门而不得其道,她却集武与术之大成于一身!
逾世百年而安然存活,多得他人几世修为!
领悟天玄而证道,越境道家,捕捉佛息,凡尘三门境界的大成竟都让她修了个遍!
滚滚红尘,乱世繁华,还能得良人一世倾心!
谢云成,你还求什么呢?你还伤痛什么呢?
谢云成仰头阖目,锁住眼底欲夺眶而出的酸楚。
她还求什么呢?
本是禁地商女夏夫之女,何故无缘被弃于汾蜀谢家?她求一个解释!
本是年少为医,何故救不得师、叔、徒三人的人生变故?救不得惨遭灭门的谢氏一族?她求一个不得不痛的理由!
本于滚滚红尘,寻得倾心一人,奈何良人之手尚未握紧,便已清冷如冰?……
她在乎的,在乎她的都已或正在故去,谢云成想,她到底还求什么呢?
睁开眼看着躺在石床上,安静祥和的人,谢云成再也抑制不住的掩面而痛。
“你这哪是去了,分明只是睡着了对不对?”谢云成将一只手搭在冷雪无长已然凉透的额角,犹如昔日他予她所做一般。
“我没有带你回长天山,你知道吗?那里有一口冰棺,或能救你一命,但我不想带你去了!”
她说,“我怕你一睡百年,那时候谢云成不在了,所有故人都只能用记忆来缅怀,我怕你如谢云成今日这般痛苦!”
活着的才是最痛的,这究竟是谁说的?竟八字道尽佛家需几生几世才能大彻大悟的传世偈语箴言。
“失心之伤,哀哀悲戚;云谁之思,美吾成矣;赠汝桃枝,今世无望;天下苍苍,舍我悲怆!”
谢云成喃喃的念着,温热清泪不时洒在那人面颊上,“冷雪无长,我听到了!全都听到了!”
“云谁之思,美吾成矣!”清秀的眉眼里含着笑意无限,“知道你思念我……”
“……你怎么含蓄,谢云成都知道!”
谢云成躺在冷雪无长身边,“谁说你今世无望了?我替你将那枯了的破树枝种在了外面的石壁上,中空这里灵气云集,它能活的。”
拉过那人的手,握在心怀,“枯萎的桃枝,你好意思送我也不好意思收……”
温热划过脸庞,“等它活了,你再摘一支予我可好?”
“听说佛息度人,承商千秋封住了你流逝的生命,今后我便日日输予你佛息,直至你醒来,好不好?”
……
春去秋来,不知不觉便几载已过。
石洞外,上下皆有近千里之距,这里与世隔绝,除了偶尔几只苍鹰飞过,便再无其他生命。
寂寞得可怕的石洞里,一人闭眸而睡,一人抵眉思棋,光阴在这一刻蹙眉,岁月静好。
青吞白日依旧不见踪影,千百个日子来,皆是如此。
夏一昭上来就愣住,看着这一幕,恍如穿越岁月,有种让人想哭的冲动。
顿住脚步,他不再大呼大喊的多远就闹腾着唤‘师呼’了,这一幕,悲伤得温柔了时间,连他这个俗人也不愿去打扰他们。
倒是谢云成先发现了他。
蹙着眉有丝惊讶,“你怎么上来的?”
她不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因为相较而言,她觉得以夏一昭能力,上来怕是比较难吧……
“师父!”夏一昭跑过去紧紧的抱住谢云成,顿时泪流满面,“师父,你怎么一别五年,世间再无声息啊?”
谢云成错愕的被人抱着,手不知所措的上下移动,最后瞟了一眼闭眸似睡的那人,终究是默默的将手臂垂在自己身侧,任由夏一昭抱着。
“师父,你为什么住在这么恐怖的石洞里?为什么不与我们联系?你可知汾蜀皇帝发了狂似的全天下找你们……”
过了很久,谢云成觉得颈部都快要僵硬了,她出声示意夏一昭放开她……
谢云成让夏一昭坐着,端了一杯水给他,低眉出声,“这几年来,我日日只顾着他,倒是忘了你们。”谢云成望着冷雪无长,眉眼间流露出无限温情。
“他……”没死吧?夏一昭在心里问。
谢云成倒是看出了他要说什么,只是就垂着眼,不吭声。
夏一昭知趣的不问这个敏感的问题。
“你在这里与他同住了五年?”夏一昭满脸不可思议的打量石洞。
见谢云成颔首,夏一昭更是发现端倪的大叫,“你你你,你们一直睡一张床?”
谢云成尴尬的再次颔首,本来是有两张石床的,不过另外一张被她凿成了缸形,用来储存长天山溶洞里的钟乳石髓……
“你你你,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夏一昭口齿不清,眼神震惊。
谢云成见夏一昭不正常的反应过度,有些不解……即便是那种关系也不必如此吧,可是当她看见自己仍然男装时,囧了……脸颊发热,正待解释——
“这石缸里的水不会是用来沐浴的吧?”指着石缸,夏一昭异想天开的问。
“……”
夏一昭太犀利了,问的每个问题都让谢云成的头点得不由自主,她还想解释什么来着……
“你还与他共浴了?”震破耳膜的尖叫出声,夏一昭怒其不争的指着石床上闭眸之人。
谢云成被这刺耳的尖叫震得愣住,点头又摇头,摇头又点头……
谢云成突然想抽自己,她到底在表达什么呢?她不过是闲暇无事帮那人净身罢了……共什么浴?!
谢云成还想解释啊~~~~
“师父,我知道你是我祖皇,我哥哥祖皇母之子,咱禁地的人最看重名节……你你你居然三百年后,晚节不保!!”
晚节不保……
谢云成最终只得仰着头,无语问苍天。
谁来收了他?
又过了几日。
石洞外云雾缭绕,灵气云集,深不见底的旷渊,飞禽走兽生物难存,人迹更是罕至!这里,常年都泛着诡异与神秘的气息……
谢云成无奈的看着一群先后上来的人,瞪了一眼旁边任劳任怨的青吞,这破剑搬运工当得不错啊!
旷渊石洞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无雪还能醒过来吗?”冷无晏紧握着冷雪无长温凉的手,一声简朴素服,容色间竟全是这些年郁积的辛劳与沧桑。
谢云成抿着唇不言不语,她想说能,一定能!
可是她开不了口,自己都不能确定的事何必去骗别人。
……
冷无晏握着冷雪无长的手,断断续续的说了很多这些年来发生的事。
“公子……”
“无长……”
徐天、蓟康和锦瑜锦淳站在旁边,脸上尽是惊喜、想念与不相信,表情很是复杂。
冷红书上去号脉,他眼里带着了然的沉痛,有些吃惊的望着坚韧的谢云成,“阿成,为什么不让公子走呢?”
“为什么要让他走呢?”谢云成也反问。
“你该知道的,没了心脏如何能活?”
“可是你看他现在不是好好的?”
“那是你在以命续他周身不腐!”
“我没有。”谢云成眼色清明,没有丝毫闪躲。
她是术士,信因果,信轮回,冷雪无长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造化,她便是拿命相续又能维持多久?
眼角划过泪,
她不傻!
至少……没有他傻!
“你这又是何必呢?”冷红书避开那人眼里的痛楚,“自欺欺人只会让你和公子都痛苦!”
“我说我没有!”谢云成坐在冷雪无长旁边,“我替他占卜过命格,他本是帝王之相,如今紫徽星黯淡,但主星未落!”
“占卜大命,泄露天机是要遭天谴的!”冷红书惊骇万分,谢云成到底涉猎了多少领域啊?
“你忘了我已人间证道?”谢云成笑笑,“上天会宽恕证道之人的一切的。”
“那公子——”
“你放心吧,他不会走的,他说过会等着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