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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已经说过,经过半个学期的追求,冷宁对松原的态度松动了很多,虽然仍在回避,但至少不再明确拒绝。
于是少年想,何不趁热打铁加把劲呢?
松原到剧组探班。
绿间说松原家官商勾结,冷宁找工作的实习,松原说她想做什么实习,他就能让她做什么实习,由此可知,松原家的官和商,都不是小官和小商。
少年低调,从没有刻意宣扬,但总有认识他的人。
剧组中的友情客串,或许是导演圈内的朋友,或许就是富家子弟塞了钱,来过过明星瘾。
冷宁所在的剧组正好有那么两个富二代和权二代的结合体,一男一女,说起来也很戏剧化,真正想来拍戏的是那位姑娘,男人是为了追求心爱的姑娘来陪她的。为了追求而砸钱买个角色演,先不说他的痴情和奢侈,追求一词就代表着他还没把那个姑娘追到手。更加戏剧化的是,那位姑娘的心上人是松原。
松原出现在剧组,为的是探望冷宁,姑娘是何心情可想而知。
那姑娘当然没有傻到当着松原的面表现出异样情绪,也不会冲动地等松原一走就找冷宁麻烦。
只是正好遇上下大雨,她就用含沙射影,绵里藏针的话说作为新人,没有背景的新人,冷宁应该像工作人员一样冒雨搬东西,树立一个平易近人的好口碑。
姑娘含蓄的表示,自己就算了,反正不是吃这碗饭的。
这一幕恰巧被折返回来松原看见了。
松原是自己坐车来的,没带伞,半路下了雨,少年想着和冷宁都那么熟了,回去借把伞不过分吧,重要的是又有借口和姑娘多呆一会儿了,多好啊。
上午已经去过一次,剧组的人从两名友情客串的态度中看出了这个少年身份不一般,进剧组的时候根本没人拦他,还有好心人给他指了只有内部人员知道的偏僻捷径。
结果松原看到了那么一幕。
桃井的讲述到此为止。
“……?”
竹内一时无语,用眼神表示,她觉得她听到的这个故事和松原表现出的情绪有点不搭。
剧组里新人被欺负是常有的,冷宁遇到的不算过分。松原干嘛要有那种失魂落魄的表现?说实话,比起竹内在工作室里聊八卦时听到的,冷宁遇到的还真是小事。
“接下来应该还发生了些什么吧,”桃井无奈地耸耸肩,“但松原不肯说了。”
桃井抬眼看了看通向二楼的楼梯:“希望绿间能问出点什么来吧。”
“我比较担心的是,”桃井说,“绿间问出来后,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松原啊。”
竹内:“……”傲娇君平时说话都能把人噎个半死,这种时候还真是,“……难说。”
绿间显然有自觉,来找场外援助。
绿间把竹内带进了他的房间,男生们住的这间房间很大,能睡六个人,中间用屏风隔开,每边三个。
竹内在绿间的示意下坐在了屏风靠门的这一侧,绿间关上门后指了指屏风,示意另一侧,低声道:“松原睡着了。”
竹内揶揄地看他,松原睡着了?真的?不可能吧?
是想通过这种方法来借她的口开导松原吧?难得看见绿间耍这种小聪明呢。
不过接受了这种小聪明的松原,到底是怎么了啊。
绿间开始讲述。
问题就出在故事的后半段。
松原看见冷宁被欺负,第一反应当然是上去帮她找回场子。
然而这一反应仅仅只是个念头而已,少年没有动。因为他紧接着想,自己现在帮了冷宁,只能帮一时,而且得罪了两名友情客串,冷宁之后的日子恐怕会更难过,他不可能每天来探班。
权贵子女在家庭环境的耳濡目染中,下意识地会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松原想,如果自己出了头,会不会毁了冷宁辛辛苦苦争取来的现在,进而毁了她的前途呢?那两名友情客串,有能力斩断一个没名气的新人的演艺生涯。
为了这一点小事去得罪那两个人是不值得的,权贵子女有自己的圈子,弄得太僵没好处。但就这一点小事,他却也帮不了冷宁吗?
太没用了。
看着冷宁一趟趟搬东西,松原心里突然生出不忿来,她为什么不反抗呢?新人也该有新人的尊严不是吗?
随即,松原又为有这样的想法唾弃自己,如果他站在冷宁的立场上,能有其他办法吗?搬搬东西,被人奚落两句,默不作声的承受下来就是没尊严吗?
可如果冷宁只知道一味的忍受,今后该怎么办呢?家庭原因,松原毕业后就算不从政也不经商,两边的交际往来还是免不了的。一个只知道忍让的女主人,显然是不够格的。
松原觉得可耻,但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这个念头驱逐出脑海。
绿间看着竹内,面前的姑娘眼中全无笑意,脸上有某种掩饰般的漫不经心与穷极无聊,然而锋利的气场刺破这种云遮雾绕的掩护,露出尖锐的棱角,竟让人觉得有些狰狞。
竹内语气柔软,但看着她的眼睛,绿间觉得冷。
姑娘说:“松原君是心疼冷宁以后和你在一起会辛苦?”
这话说得非常漂亮,然而竹内一扯嘴角,讽刺地笑起来,漫不经心的掩饰瞬间破碎,她的声音依旧柔软,但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了:“还是觉得冷宁配不上你?”
这一瞬间,竹内身上的气场太过强烈,深深觉得竹内言辞不妥的绿间竟然忘了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有一刹那,绿间从竹内身上感受到了赤司征十郎曾经给予他的压迫感。
而后,便是心惊。
家世。
分明从一开始就知道,竹内和自己是不同的,甚至可以说分属两个阶层,但直到这一刻,绿间才清楚地体会到,到底是哪里不同。
做邻居的时候,吊儿郎当的竹内爸爸总是不欢迎他上门,邻居们起哄,绿间尴尬,竹内爸爸跳脚,不情不愿地放少年进门。
邻居们笑竹内裕夫“好吝啬”,“怕女儿被抢走吗”。但,真的是这样吗?
绿间想着自己的心思,竹内继续在语言上蹂.躏松原。
“你决定追求冷宁的时候想过吗?她的梦想是当演员。当时我们都不知道你的家世,否则我或许会让真太郎劝劝你。如果你是认真的,你有意识到你和她的将来会有多艰难吗?”
“虽然门当户对在现在看来是个贬义词,但找对象的时候,谁不是按着这条标准来的?收入,学历,家庭背景,相同的环境还造就不同的人呢,不同的环境造就出的人更是千差万别,行为举止,生活习惯,甚至是口味,一道菜是咸是甜,都可能成为矛盾。”
竹内说着想到了咸粽子甜粽子之争,想到了三次元那些嫁不出去找不到老婆的博士,那些结了婚又离的博士,一边感叹自己这种时候都能开小差,一边有些唏嘘。
“冷宁是演员,你的家庭会接纳她吗?冷宁是中国人,生活习惯不同你确定你们两个能相互适应?”
“这么多难以调和的矛盾,这么多困难。拿杆天平称一称,你对冷宁的喜欢,值不值得你去克服这些困难。”
说到这里竹内停顿了会儿,屏风对面没动静。
竹内继续说:“我假设你非冷宁不可。”
“其实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你觉得冷宁只会忍让,怎么能从这一件事就认定她是个包子了呢?难道不能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你为帮不了冷宁难过,你怕你认为的软弱的冷宁会妨碍你——你凭什么有这种大男子主义的想法?你瞻前顾后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犹犹豫豫不敢为冷宁出头,你算是有多勇敢呢?你有足够的勇气来支撑你的大男子主义吗?”
竹内咄咄逼人的气势一收,老气横秋地叹息:“少年啊,你就是想太多。这些问题都是你和冷宁在一起之后才会面对的。”
竹内说:“现在,你还没把她追到手呢。”
不止屏风那头装睡的松原,连绿间都觉得他被竹内耍了。
好在姑娘正经了神色说:“嘛,早点考虑也不是不好,免得到时候太痛苦。”
竹内撑着榻榻米站了起来:“总之选择权在你手里,自己想咯,我先走一步了。”
被竹内一连串话砸得有点懵的绿间——没错,就是绿间——站起来扶她,竹内摆摆手示意不同。
自己走到门口,竹内侧转过身又说:“不过年轻人嘛,试一试又有什么不可以呢,大不了摔一跤。那什么,不是有句话说,伤疤是男人的勋章嘛。看不见的伤疤对女人来说,也是弥足珍贵的宝物啊。”
不要怕受伤,也不要怕对方受伤,只有经历过挫折才能成长,无论哪一方面。
竹内坚信,自己认识的这群人都是优秀到闪闪发亮的妖孽们,只要肯拼,虽然难免跌倒,但一定能成功——无论哪个方面。
屏风那头传来松原生气勃勃的笑骂:“说得你好像很老似的!”
竹内一笑,晃悠着出门:“嘿嘿,我是成熟不是苍老哟,少年,以后愿意可以叫我姐姐,阿姨免谈。”
“槽,”世家子弟爆了粗口,“那我不就得管绿间叫哥?”
竹内语气嫌弃:“活过来了就回家,这里没地方给你睡!”
绿间看着窗外:“雨停了。”
松原苦着脸从屏风那边走出来:“……你不至于这样吧,绿间!”
竹内一脸得瑟地走出房间:“慢走不送。”
绿间跟出去。
竹内奇怪地回头看他。
雨后阳光破云而出,从走廊上的条窗中射进来,被切割成一束束的光线在地上留下一格格的影子,光影交错。
绿色头发的少年似乎有些紧张,他神色郑重:“我不怕跌倒。”
竹内一愣,黑色的眸子在阳光的照耀下变成了透彻的琥珀色。一愣之后她扭过头,含糊不清地嚅嗫:“谁会害你摔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