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1 / 1)
独孤汐静静地坐在囚车中,依旧重枷在身。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让人提不起精神,只想昏昏睡去。
这已经是第三日了。
队伍两侧是荒芜了的田野,间或有鸟雀从枯草间腾起。队伍最后遥遥地缀着一小群野狗,绿幽幽的眼睛夹杂着几丝猩红。它们的家不在这儿,但同样毁在元军的铁蹄下。曾经,它们也是有主人的,但吃着原主人的身体回到荒野,祖先的凶残重新苏醒。它们像现在这样缀在军队后面,以战死之人的尸体为食,一路来到江畔。
有人放歌,悠长的歌声回荡在变成荒野的田地间,竟入在草原上一样和谐。
可这儿是耕作了几百年的土地啊。独孤汐郁郁地想着。只能变成牧场吗?
侧前方出现了一个破败的村子,哨探来来回回跑了几趟,一支二十余人的小分队径直奔去。
“切。”不屑地哼了声,独孤汐愤愤地敲着身下的木板。不用说,他们一定是去找“玩具”去了,不知多少安宁的村庄,就这样,一个个被玩没了。
这样想着,他却听到押运的士兵中传来同样的冷哼。
“来的时候这条路是哪支部队走的啊,害得我们跟着受罪!”一个附离卫的伍长轻声抱怨,同情地望着那二十余人远去的方向。
旁边,刚开始熟悉的同伴不解地问:“什么受罪?”
“还不是替他们扫尾!我们将军最讨厌虐杀了,上次为一个活生生被煮了的婴儿气得三天吃不下饭。好像动手的是……是博尔将军麾下的一个百夫长,当时就被我们将军的亲兵剁了。我们从不这样虐杀,
而且自那天往后,凡是碰上被其他部队洗劫的地方,都得提前派人去把该埋的埋了,免得我们将军发火。”伍长解释得很详细,一口一个“我们将军”,叫得很是顺口。
“女人就是女人,心软!”问者不屑地道。
“心软?开什么玩笑!”伍长有些忍俊不禁,一巴掌拍在对方背上,“我们将军发起狠来的时候你是没见过,那才叫毒辣呢。这么说吧,去年汾城之战不是有传言说我们将军私吞了两万战俘吗?”
“的确,汾城之战打了近一年,好不容易攻克,大帅正等着拿守将立威,结果送来的战利品除了珠宝就是古玩,一个俘虏都没有,把大帅气了个半死。”
“是我们将军下令不留俘虏的。入城时,城里除了士兵就剩下不到一百个平民,其他的都被那帮败类吃了。该死的汉人,什么都吃!”伍长一脸鄙夷。
囚车里,独孤汐哑然。听惯了花团锦簇的大义,习惯了纵横四海的逍遥,他这才初步见识到陆战的残酷。食人!只有禽兽才同类相食啊……
纛旗下,笑声像海潮一样连绵不绝。
“亲爱的哥哥,跟勃野大总管对峙的感觉如何?那勃野精骑……当真锐不可当?”那苏附离把玩着夹了铁线的马鞭,一脸神往。
苦笑,希努有些气恼地戳了戳那苏附离的脑袋,低声抱怨:别揭我伤疤好不好?哦,不对,不仅仅是我,那支军队是所有人的噩梦。别笑!以后,万一碰上,只要没有三倍以上的兵力,就千万别玩硬的,能跑就跑,分开跑,勃野精骑最大的弱点就是人少。”说到后来,他沉下脸,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我说的是你带的兵全是附离卫的情况,如果与别的部队混在一起,一定要狠下心来,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倒卷珠帘’,驱溃攻主,你挡不住!”
“这么,惨?”那苏附离怔住了。总听说那个战神一样的男人如何如何,可她没料到,在希努眼中,自己与那个男人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三倍兵力!勃野精骑人少,附离卫严格来讲也只是个千人队呀!
正思量着,一匹栗色战马缓缓靠过来,马背上,页施冷着脸,不辨喜怒地道:“大帅传来消息,可以收网了。”
希努点点头,挥手想叫传令兵,那苏附离却猛地按下他的手臂,双眼直视页施:“说吧,有什么坏消息?”
“鱼有点大——宁安城方向两万人,还有西边楚州城守军五千,宁枫领军。最后,他们距此地只有半日路程。”页施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地道。疯了,真的疯了,这个独孤汐有那么值钱吗?南夏丞相根本就是在拿整条防线作赌注!
希努愕然,那苏附离沉默不语。宁枫!原本只是个小小富商,却仿佛一夜之间拥有了令人艳羡的才华。他是楚州人,在守将逃跑后力挽狂澜,从无到有的组建了一支奇特的部队,牢牢地将直碾过去的元军挡在城外。这支部队仅七千余人,战斗力不过中等,但绝对服从他的命令,再加上他举世无双的谋略,每一战,都会令他的对手痛入骨髓。
“真让人绝望啊。”希努口中这么说着,眼里却是澎湃的战意。数量上的巨大差距,智计无双近乎神明的对手,只是让这个草原汉子跃跃欲试。而那苏附离,却仿佛被镇住了,呆呆地一动不动。
“别担心,咱们未必会输。”希努拍拍那苏附离的肩膀,安慰道。
朱红的唇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那苏附离邪魅地笑:“哥哥,你有没有听说过,除非拥有二十倍以上的兵力,否则无人能狩猎附离卫。独孤汐就交给你了,我带兵出去玩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