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 / 1）
汉尼拔合上了木盒，对希尔颔首道：“谢谢。”
不管汉尼拔是个什么样邪恶扭曲的人，这句道谢却是真诚的，真正充满了感激。
希尔微笑地回看着他，又问道：“你想把米莎送回立陶宛还是留在美国？”
“这里不是她的家乡。”米莎年纪太小，一个人孤单地留在美国，唯一的亲人却还不到时候来陪她一定会寂寞不安。还不如送回立陶宛，至少那里还有她的父母陪伴。
“莱克特夫妇的坟墓在公用墓地，你可以把他们迁出来和米莎葬在一起。”私人墓地昂贵但是汉尼拔显然付得起，只是不方便出面而已。
汉尼拔没有说话，不置可否。
警方至今没有找到米莎的尸体，就列为失踪人口，汉尼拔没法解释为什么他早就找到了妹妹的尸骨却没有告诉警方。如果深挖下去，难保当年的食人案或是复仇案被翻出来。
“即使墓碑上不刻着米莎的名字，你也知道她在母亲那里。”希尔说道，米莎留下的尸骨很小，只要用一方小小的手帕包起来，放进莱克特夫妇的墓里，没有人会知道那就是米莎。虽然她的名字无法刻在墓碑上，但是孩子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就已经足够了。
“我过段时间回一次立陶宛。”汉尼拔说完就不再打算讨论此事，恰好热水也开了。
他洗了手，将茶冲泡好倒入两个杯子里，然后拿给希尔。
即使进屋这么久，他的手还是冰冷的，房间里没有开取暖设备，要让被寒风吹了许久的身体暖起来仍旧需要不少时间。
希尔接过杯子时，手指触碰到汉尼拔的，然后一只手把杯子放在桌上，用手拢住对方的双手捂住温热的杯子，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被对方冰冷的手吸走。
汉尼拔没有动，任由希尔这么捂着。
“就算不开取暖设备，你也应该穿件大衣。”希尔这么说道。
“房间里没有那么冷……”汉尼拔看见希尔放开手离开了沙发，没一会儿拿了一条毯子过来，他微微挑眉：“你对我家倒是很熟悉。”
“上次我来过这里等你。”希尔解释道。
“那次不告而入？然后顺带翻了翻我的东西？”汉尼拔平静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You know what？”希尔微笑道：“即使我说是凑巧看见的，你也不会相信。事实上你只相信自己的认知。”
“人们总是在说谎。”汉尼拔顿了顿，看着希尔十分自然地蹲下来脱下他的皮鞋，然后是袜子……他没有动，希尔凑过来抱起他的腰，让他可以舒服地躺在沙发上。
希尔用手捂了捂同样是冷的脚，发现效果不大，就连自己的手也很快失去温度后，就将自己的衣摆拉出，将汉尼拔的脚放在自己温热的肚子上，用自己的衣服遮好脚腕露出的皮肤。
厚度适合的毯子被希尔拿在手上，为汉尼拔盖在身上。有那么一瞬间，汉尼拔觉得自己可以直接送进博物馆里当做珍惜文物看顾了。
他并不是脆弱的需要照顾的女士，但恼怒的感觉触及希尔温和而真诚的眼神时，却这么消失了。希尔没觉得汉尼拔是个脆弱的人，开什么玩笑？只不过，无论汉尼拔是什么样的人，希尔只是习惯性地呵护心爱的人，并把其当做理所应当的事情。
汉尼拔最终还是妥协了。他是个享乐主义者，没有必要和自己过不去。既然希尔没有一点轻视侮辱的意思，而他现在也感觉舒适的话，这样也没什么，尽管他并不觉得冷。
人类的感知对他来说少得可怜，冷、热、痛苦、疲劳……他几乎不会感觉到这些。唯一鲜明的只有饥饿感，并不是生理上的饿，而是心理上对于人肉的渴求。在所有的实验品中，他自己也是其中之一，从求学阶段起，他就用各种学到的知识分析自己的渴求和梦境。
或多或少他知道自己渴求人肉的原因，但是汉尼拔没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问题。虽然人类同感的缺乏是连环杀手冷酷的来源，但是汉尼拔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很少感到疲倦，他才能够在求学阶段彻夜复习，拿到最优秀的成绩，获得奖学金；他才能够在外科医室里接诊手术几十个小时而支撑不住。
而微弱的疼痛感知在和对手搏斗中帮了他很大的忙，让他更加无所畏惧。
然而，很少并不代表没有，他是个连环杀手却不是个机器人。为了伯劳鸟的案子他跟着威尔忙了一天，救治看护阿比盖尔到大半夜，直到做完早餐去看威尔，顺带还和希尔折腾了一番，接下来就是一天两个病人，晚上又因为食材短缺而去打猎……
他本来以为今天是周末好歹能睡一会儿，结果一个电话，他连大衣都来不及穿就被拖去病人家里，花了一番口舌才让那个心灵脆弱的病人放弃自杀。
这么算起来，他有七十个小时没有合过眼了。
刚才还没有感觉到什么，而现在躺在软和的沙发里，又盖着厚实的毯子，脚底传来了持久恒定的温热让被忽略许久的疲倦报仇般地席卷而来。
希尔看见汉尼拔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就慢慢合上眼睛休息，呼吸的频率表明他还是清醒的，不过很快当连空气都变得安静下来，汉尼拔本能戒备的身体也变得放松下来，又过了一会儿才真的睡着了。
睡着的汉尼拔和平日里沉稳高傲的样子不同，也不带有攻击性和恶意，甚至看上去有些柔然无害。就像是某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美丽生物，宁静而永恒。
作为纯粹血统的欧洲人，他的头发像是黑夜中的月光，暗金色是比真正的金色更加稳重神秘的色彩，唯有凑近了才能看见他的睫毛也是金色的，浓密翘起。皮肤白得能看见隐藏在下面的淡青色血管，鼻梁高挺，眼廓深邃，这种面部特征在如今的美国人身上已经很少见了。毕竟号称民族熔炉的美洲，每个人的血统都能写上一本寻祖的书来，囊括了所有大洲。
汉尼拔没有别人想的那么复杂，就和他的血统一样，纯粹得直白。他的祖父是立陶宛贵族，母亲来自意大利这个古老的国度，如果没有二战和之后的冷战，如果汉尼拔出生在古老的贵族还没有没落的时代……他大概是最为标准的保守派贵族。
强壮的体魄，坚韧的大脑，重视自己的亲人，忠诚重信，风度翩翩又传统守旧。他会继承莱克特家族的荣耀，周旋于那些道貌岸然的贵族之间而立于不败之地。
他会迎娶门当户对的可爱聪明的贵族妻子，并生下自己的继承人，严格对待却深爱着自己的孩子，也许是一个和他一样稳重自持的长子，还有一个继承了他任性那面的女儿。
他会为心爱的妹妹米莎找到最合适懂礼的贵族青年，用最好的礼服和最璀璨的珠宝将他的妹妹嫁给深爱她的青年，他将看着她步入婚姻的殿堂，看着她儿女成群，看着她幸福美满。
这是一个不应该活在这个时代的人，整个家族的悲剧诠释在他的身上，而他坚持用自己的方式继续活下去，并且蔑视其余的人。
也许汉尼拔是个疯子，又或者全世界才是道貌岸然的虚伪者？人类的整个文明都建立在谎言和鲜血之上，而汉尼拔只是发现了这件事，并且将虚伪的外衣拨开展现给所有人看。
希尔的身体有些僵硬，保持同样的动作太久了，就连他都有些吃不消。汉尼拔这一睡就从下午睡到了晚上，肯定是过了饭点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望着已经彻底冷掉不冒烟的茶水，心想到底要不要把人给叫起来。
第48章 试探
希尔最终还是叫醒了汉尼拔，得知自己已经错过了饭点之后，擅长下厨的汉尼拔只能为两个人做了些简单的西班牙风味炒饭，用的是刚到手的新鲜肉料。
“需要些曲奇饼吗？”汉尼拔手里拿着一块顶级黄油问道。
希尔略略惊讶，他确实比较喜欢吃甜食，不过这个爱好没什么人知道，因为这小女生的口味被FBI同事知道后肯定是要遭到嘲笑的。
汉尼拔大概看出他的疑问，淡定地回答道：“我前几天去过你家。”
那就是看过厨房了……等等！汉尼拔如果要去他家的话肯定是为了清除自己可能留下的证据，免得FBI发现他死了之后在他家找到什么牵连到自己身上。也就是说，汉尼拔看见的可不仅仅是厨房，当然还包括书房。
他想到了留在自己书房柜子上的那只做工精细的人偶娃娃。汉尼拔的表情很正常，完全看不出什么，不过他向来擅长伪装，可是直接询问是否过于粗鄙？
请问你有没有看到我书房里放着的那只以你为蓝本的人偶？请问你当时有什么想法？如果你拿走了的话可不可以把你的娃娃还给我？
想想都知道汉尼拔会怎么反应，而且如果是汉尼拔拿走的东西，他怎么可能还回来？希尔默默地在心中为他极有可能一去不复返的人偶娃娃不舍地招手告别。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和汉尼拔说。
“关于威尔……”希尔斟酌着语言，尽管汉尼拔已经认同他作为情人的地位，但是并不代表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干涉对方的生活和决定。
“你不希望我去找他？这是Crawford的决定，他邀请我监督威尔大脑的异常。”汉尼拔一边平静地回答，然后一边开始制作曲奇饼。
“坦白地说，你只会把他的大脑搅得一团乱，别否认，汉尼，你只是想看到他崩溃的样子。”希尔耸了耸肩，继续道：“这是你的爱好。”
“威尔格雷汉姆是个有趣的人，他能够模仿任何人的思维方式，用别人的视角去看待问题。甚至是连环杀手的，这会模糊他对自我的认知。而一旦他开始模糊自我概念，他就会变成任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