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第69Q:卑鄙的我(1 / 1)
“征十郎相信,最后站在他面前的是你。可是……你不能赢。”
“向晚同学?”黑子听到这句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什么叫,他不能赢?
桃井也很惊讶,她觉得原不可能说出这句话。
原一直捏着吸管的手一按,它就像被折断了一样,弯出一个折角。她微微合上眼睛:“我不是在威胁在恐吓,更不是要你做什么,我其实就是想告诉你,他输了,这辈子就都不可能再站在赛场上了。”
“诶?!”作声的是桃井,她觉得原的话很难消化。她是想表达什么意思?赤司很脆弱?亦或是他有难言之隐?可是也没必要这么说吧?
“这句话我并没有打算对任何人说,可是偏偏遇到黑子君了。听起来很可笑吧,不败的王者会因为一次失败而放弃整片天空?可是事实就是这样,你们从来都没有想过,王,受到的限制和约束是比常人更多的。”她不难想象,输掉一次比赛,家里的压力会增大到什么程度。他要想继续留在篮球部,几乎就是天方夜谭。
黑子、五月,你们听到了这句话作何感想?其余的人听到了,又会作何感想呢?原在不知不觉间就向他们施加了最大的压力。他们,会如何选择呢?征十郎,我好卑鄙吧,对他们说这样的话,好像是逼着他们放水一样。可是,我真的不愿意看到最坏的结果。
一下子沉默了下来,一股诡异的气息穿梭在几人间。原开始想问的话也没有问,和桃井的出行计划也作废掉,她穿好衣服,把买东西的钱给了她:“今天的事,拜托你们都忘了吧。”说罢就欠身离开。
“请等一下,向晚同学。”黑子在她掠过椅子的时候开口叫住了她,她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向晚同学这次又看到了怎样的未来呢?”
“我看到的从来不是未来,而只是一个推测的结果。把视觉数据所有信息不丢弃地全部记住,然后将那些信息有机混合融合,从那个排列中引导出的结果变为影像。仅仅是高度的信息处理而已。你们都知道的,这个天帝之眼。”
——并不是看着数分钟后的未来,只是看到用现实制作出的数分钟后的结果。而现在,是根本不存在未来。
“向晚同学,我听人说,因为未来飘渺不定,所以才能所向无敌。要是未来存在着具体的形态,被摧毁那也是必然的结局。”
——从把未来具象化的那一刻开始,你的未来就已经穷途末路了。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她就是在赌一个局而已,是输是赢,都是两败俱伤的结局。流着的嵯峨的血,和想象里的一样肮脏,哈……
原迷路了。她看着周围的建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走到这里的。真是,连回家的路都给忘了。正要打电话给宁岚让她来接自己,它却自己响了,来电显示是赤司。
“在哪儿?”还没有说话他就开口了。
“不知道,我迷路了。”只能实话实说。
“迷路?”赤司的声音扬起了一点。
“是的……”
“你是多久没在东京,居然会迷路?”赤司的语气明摆着是在嘲笑。
原在这边苦笑:“我会找最近的地铁站坐地铁的。”
“在那儿等着不要乱跑,我来接你。”赤司说。她的手机上有定位系统,只要电池还有电,找到她是很容易的事。
“今天没有训练吗?”
“很不想见到我?”
“……怎么会。”
“那就不要多问。等我过来。”赤司很果断地挂断了电话,原在这条步行街上随意找了个凳子坐下来,看着人来人往。快五点钟,是下班的高峰期。大概是因为热岛效应,在这样飘雪的冬天,在外面坐着也不算太冷。树是绿色的,常青的枝叶比起夏天还是少了些精神,上面还挂着新年时没有拆除的彩灯。或许并不是树木没有精神,而是整个天地间都笼着一层不知名的灰色,更可能的是恰逢这个白天与黑夜交接的逢魔时刻,街灯没有开,稀稀落落的亮着的广告牌难以驱散慢慢压过来的黑暗。行色匆匆的人掠过她的眼底留下转瞬即逝的印记,她看到地面有些湿,前几天下的雪化开了水,湿漉漉的,角落里还有脏兮兮的雪。她低头看自己的鞋,棕色的皮靴上晃着银色的金属装饰,鞋尖还是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些许的泥浆,她也没有打算去擦。脚边正好有头顶的树落下的叶子,零落成泥碾作尘。原抬起头,透过枝丫看向被摩天大楼所围出的一片天空,云朵像是破棉絮似的没精打采地漂浮着同样没精打采的天空上,阳光被完全地阻挡了,不知道要怎样挣扎才能突破出来,但估计是没机会了,因为看起来快下雪了。
街灯突然亮了,光源像多米诺骨牌的传递似的,点亮了长长的一路。反射了那些暖黄色灯光的长路像是用金子铺了一层。在通往光明的地方,自己一个人缩在黑暗里。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态很不好,一点点的事情都可以让她伤春悲秋。不,应该说是“伤冬”比较确切。她努力地不要自己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想自己的未来,想自己的命运。
与此同时,起风了。原忘记了都市除了热岛效应还有高楼风这一说,刺骨的风从下往上吹,刺啦啦的带起地面的冷空气。原暴露在空气里的指尖缩了缩,她把它放到嘴边呵了呵,喷出白气的同时带来了转瞬即逝的温暖。
突然眼前一暗,一个热乎乎的物体贴到了自己脸上。原抬头,看到了赤司的笑脸。他微微低着头看她,灯光落下了阴影,让他的表情镀上了一层不可思议的温柔。他穿着驼色的大衣,里面是浅灰色的高领毛衣,大衣的扣子少扣了几颗,腰带也是往后系的,黑白的方巾有些褶皱。她看着他,就像看到了唯一的救赎,心底不知为什么有点酸。
“喝吧。”他把手中的杯子递给她,在她身旁坐下。
她接过,一股甜香混杂着淡淡的酒精的味道。是热度非常合适的……甜酒。
“那边有神社,顺便拿了两杯。怎么不找个暖和的地方?”他一边喝着,一边问她,语气带着点儿不易察觉的责备。
“现在这样的话,很容易就可以看到了吧。”原看着乳白色的液面,低声地回答。
赤司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浅浅地一笑。他坐在她的左边,如果不转头她就看不到他。她看着倒映在杯中的自己,同样是金色的眼睛一只明亮,另一只却暗淡无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一只眼睛的,记得最开始的时候,她滚下楼梯好几回。
“和五月玩儿得不开心吗?”
“怎么这样问?”原有些不安地看向了他。
赤司喝完了甜酒,把一次性的杯子团成一团,轻轻一送就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他没有看她,而是仰起头看了看天色:“按照一般的规律,我接你的时候应该是大包小包的堆在这里才是。再不济也会买点儿什么东西,而不是没精神地在这里坐着。”
“也不是不开心啦。”原低声地反驳,却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好。
赤司觉得她今天不正常,凑到她面前仔细瞧了瞧,把她吓得后退了些:“征、征十郎?”他的眸子很明亮也很平静,几乎没有波澜,也没有平日里带着的威压和严肃,就只是这样看着她,近到她可以数他的睫毛有多少根。
原想到了《小王子》里的一段话——等到你来凝望我的时候,我就会感觉到我的心在不同寻常的跳动,当你再靠近我一些的时候,我就会感觉到幸福在向我涌来这样,我们就会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这种感觉就是默契。
他们的确是有默契的,即便是确认了她心情的低落,赤司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回到正常距离之后他站了起来冲她伸出了手:“饿吗?先去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原把手递给他,他随即皱起了眉头:“怎么这么凉?”
他的手很温暖,甚至有些烫人。她的睫毛微微动了动:“大概是因为坐得太久了。”
“到底几岁了,怎么这么笨,不知道找个暖和的地方。”他没有拿手套出来,只有握着她的手塞到自己的口袋里。
原低低地笑出声,赤司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只是把她的手握紧了。去了一家紫原当初推荐过的拉面店,吃得又饱又暖和,这才真正地往家里走。很少这么无所事事地走在街上,他配合着她的速度走得很慢,这时候,两人像任何一对情侣一样地享受着只属于他们的夜晚。
东京的夜光影交织,有灯红酒绿,也有安谧静好。走过喧闹的街市就来到了住户区,还是像以前那样在他身后一步的地方走着,赤司把她拉到自己的身边,不知道是多少次责备她了:“怎么总喜欢跟在后面,你上辈子是尾巴么。”
原笑:“那也是你一个人的尾巴。”然后乖乖地走到他的身边。
狐狸说,对我而言,你不过是个小男孩,就像其他千千万万的小男孩一样。我不需要你,你也同样不需要我。对你来说,我不过是只狐狸,和其他千万只狐狸一样。然而,如果你驯养我,我们就将彼此需要,对我而言,你将是宇宙的唯一的了;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对她而言又何尝不是呢,她不过同原子一样渺小,狼狈地倚在墙角,丑陋地等待死亡,而他向她伸出了手。那短短的十七分钟,她的一生就已经注定交到他的手上。他是宇宙的唯一,是她的独一无二,是她的全世界。
“那边有神社的祭典,要去看看吗?”
原顺着赤司指的放向看去,街道的那一头是重重叠叠的金光。“好。”
“你到底在怕什么呢,原。”
长长的表参道上,赤司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她不自觉地一颤,不过下一刻就释然了,他怎么可能感觉不出来呢,如果感觉不出来才奇怪。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步和赤司的脚步保持在一个和谐的同步上,觉得鼻子有些堵,忍不住吸了吸。
“我才没有怕。”
“每次都告诉你,无论什么我都能帮你,有我在你还怕什么呢。”赤司有些无奈。
“我知道的……”她看到眼前有些模糊,啪嗒一下,鞋尖就晕开了湿意。
赤司停下了脚步,抬起手想拂开她的头发,却被她提前握住了手。她几乎从来不主动拉他的手,于是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想吃那边的辣翅了,晚饭好像没吃饱呢。”
她带着鼻音又含着违和笑意的声音让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他想起她剩下的半碗拉面,心知她在撒谎,但是还是同意了:“你胃不好,少吃一点。”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