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54Q:承认了吧(1 / 1)
一点多的时候勉强吃进了一点东西,过了没半小时就吐了一回,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原都被折腾得够呛。脸色发白地躺回床上,赤司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床头昏黄的小灯开着,额头的汗珠反射出些微的光。
“额头又烫了。”原忧心忡忡地拿起床头柜上的温度计,让赤司把它含到嘴里。
“原……”他的嘴唇轻轻地动着,叫了她的名字。
“别说话。”她将毛巾盖到他的额头上,“居然又发烧了……”
“手……”
“啊?”
“给我……”
——连起来就是,手给我。反应了一会儿才突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伸出一贯凉凉的右手覆到他的脸上,原问:“这样舒服点儿了吗?”露出类似心满意足的表情的赤司微微点了点头。舒了一口气,十分钟之后把温度计拿出来一看,刚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
“居然烧到这种温度,到底是惹怒了多少病毒啊。” 宁岚小小的吐槽了一下,把赤司头上的毛巾换下来,管家拿来一大壶热水,倒在了杯子里。
把他从平躺状态挪到半卧状态,原拿着杯子递到他的嘴边喂他喝水。一杯水洒了有一半出来,中途还呛了一回,结果宁岚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奶瓶。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当成了婴儿,因为吮吸反射,赤司一口一口地喝下装在瓶子里的水。原有些纠结地回头看了宁岚一眼:“征十郎知道后难道不会杀了你吗?”
“他不会知道啦。”宁岚笑。
原把他的衣领敞开,换了毛巾敷到他的额头上,又多拧了几块分别放到他的手腕和小腿处。“现在几点了?”
“快到三点了。”
“再量一次体温吧,没有好转的迹象就该去医院了。”原皱着眉头。赤司的呼吸很烫,看表情也能看出他非常难受。
“好,我去拿点退烧药。”
吃过了药后,赤司中途醒过来一回,似乎被烧得睡不着了,便喝了点粥填肚子。本以为情况会好起来,结果不过十分钟又吐了。
原用毛巾擦掉呕吐物,又帮他清理了身上的污物,再给他灌水下去。赤司躺在床上看她忙来忙去,终于伸手拉住了她。
“怎么了?难受吗?”
赤司摇摇头:“这些事让他们做。”
“我想亲自照顾你啊。”
“我不想重复第二遍。”赤司闭上眼睛,显得有些不耐烦。他清秀的脸有不自然的红潮,虽然喝了很多水,嘴唇却依旧因为发烧的关系有些干裂,头发无力地垂落下来。不管怎么样,赤司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少年而已,也只有十五岁。他并不是外人觉得的可怕的魔王,更不是无坚不摧的超人,他会生病、会疼痛,也会寂寞。
原笑了笑,放下手中的东西:“好,我在这里陪你。”
赤司轻轻地哼了一声,也没说话。宁岚在对面对原挤眉弄眼,被瞪了一眼。四点钟的时候赤司的情况终于有了实质性的好转,摸着额头温度没那么高了,呼吸也静了,脸色也恢复正常了,被折腾地腰酸背痛的众人终于可以各自散去了。平时折磨起人来就不含糊的赤司连生病也这么折磨人,感觉像“既然我生病了,你们也别想安生”。
“小姐,你要不要去睡了?”宁岚打着哈欠问她。
原理了理赤司的头发,摇头:“我在这里看着他,你们去睡吧。”
“唔——那有事叫我们。”关上了门,热闹了一晚上的屋子总算安静下来。原打开窗户,还算是清凉的风吹进来,逐渐带走一屋子的异味。她坐到床上,靠着床头,理了理赤司的被子。等天亮了就下去做点吃的,现在小小地休息一会儿吧。
睡了一天一夜,赤司早早地就清醒过来,时间是七点半。窗外阳光明媚,晨间的风吹动纱帘,飘进淡淡的香气。口渴得厉害,想起来找水喝,于是他动了动僵硬的手臂,像是好几年没动似的,感觉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不再睡会儿么?”原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赤司抬眼看她,她正揉着眼睛,疲倦的模样。
“已经清醒了。”声音沙哑得厉害,赤司不悦地清了清嗓子。原起身拿过杯子递给他。保温杯的效果还是很好的,水温恰到好处。喝下一杯水,赤司觉得精神都恢复了好多,原问道:“想吃什么,我去拿。”
“随便。”赤司回答。
原点点头:“那我去放热水,你先洗澡,我去拿点白粥上来。”
“不要那个。”
“不想么,那就换鸡丝粥好了。”
赤司表示默认,原立刻就动身。看着她脚步匆匆的背影,突然觉得心里很温暖。有人关心自己,全心全意地照顾自己,真是比什么都要幸福。正穿鞋,原的脑袋又从门后冒出来:“如果喉咙不舒服的话,柜子上有润喉片,是你喜欢的味道。”赤司听了话,目光落到柜子上,浅绿色包装的小盒子,里面是哈密瓜味道的糖果状颗粒。取出几粒扔到嘴里,赤司钻进了浴室。
泡在热水中真是异常地舒服,浑身的酸疼缓解了很多,怪异的味道也没有了,极度放松地靠着浴缸,赤司脸上是满足的笑容,不过没人看得到就是了。在浴室泡了好长一段时间,原都险些以为他晕倒在里面了,被提醒别泡晕了的赤司终于慢条斯理地换上常服走出来。房间已经整理过了,换好了新的床单,正要下楼去,原已经端着才做好的香菇鸡丝粥上来了。看他穿着浴衣站在门口,赶紧让他回到床上去。
“还是再观察一天,不要复发了才好。”
赤司坐在床上说:“已经没事了。”
“这件事上我是不会妥协的,所以不要争辩了。”原说得不容置喙,赤司一下子笑出来,她看他一眼,奇怪地问道,“很好笑吗?”
“不,就是感觉不一样了。”赤司说得含含糊糊。
“这绝对是错觉。好了,已经凉得差不多了。”原舀了一勺送到他的嘴巴,赤司看着面前长得格外漂亮的粥,挑了挑眉:“真的能吃吗?”
“是的。”
香菇浓郁的香味盖过了鸡肉,切得极细的鸡肉几乎看不到影子,饱满的米粒膨胀到极大,面上有一层金色的油。香菇切成了小丁,煮得非常柔软,容易下口。
“你的厨艺进步了很多啊。”赤司咽下一勺,赞赏道。
原将勺子上多余的粥刮到碗檐上,又把粥送到他的嘴边:“是在退步才对,我只在那里看火,其他的都是大家在弄。”
“这样。”
“本来病人的胃口就不好,面对我做出来的东西,就算是征十郎也吃不下吧。”原自嘲地笑笑。
“很有可能。”赤司认真地看着她的脸,比常人要白的脸衬得她的黑眼圈非常严重,跟熊猫有得一拼。明明自己都在生病却这样没日没夜地照顾他,他似乎过于任性了。“……觉得辛苦吗?”
“没关系,说起辛苦,最辛苦的是你啊。”原又递过去一勺。
赤司别过头:“吃不下了。”
“好吧,饿的时候我再端来。”原把碗拿过,准备下楼。
“你该休息了。”赤司靠着枕头看着她。
“嗯,我把这些收拾好就休息。”
“然后你依旧会有各种各样忙碌的理由。”赤司笃定地说。
“……不会啦。”
“过来。”真是不允许反抗的语气。原放下了碗,走过去,“征十郎……噢——!”于是手腕被这人扯住了,不知道刚刚回复正常的赤司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一下子把她拽到了床上。因为跟床的这一下猝不及防亲密接触,弄得她有点头晕。原花了几秒钟集中视线,看清了自己面前的脸孔。
赤司的脸就在她上方至少三十厘米的地方,没有修剪的额发松松地悬空垂着,没什么表情,异色的双瞳注视着她:“就在这儿睡。”
“我还是回去吧……”
“这是命令。”赤司言简意赅地按住她的手。她是阳奉阴违的典型代表,在他面前永远乖乖地应声,然后从来都不会听他的话。有胆子做到这样的也只有她了。她觉得他是需要操心的人,可是她就完全没有自己才是最让人操心的那位的自觉。
“原……”她在他旁边睡下,忙了一夜,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听到他叫她的名字,眉毛稍稍动了动,然后又归于沉寂。大概是以为做梦吧。赤司抚着她水藻般铺开的头发,微微一笑。在他把她捡回来的时候,他从没想过他们会变成这样的关系。
他一直觉得“恋人”是一种很奇妙的关系,因为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能够互相包容互相付出,从陌生变得熟悉,又是和朋友不一样的。可以忍受触碰,可以亲吻,可以,做更加亲密的事情……原本是陌生人而已,到最后变得可以交付一切。
他小时候就知道自己未来的模样,他的工作,是接替父亲作为赤司家家主;他的婚姻,对方是不知哪个大家族的女儿,是能够带给双方利益的政策婚姻;他的未来,就重复着他所有先辈的轨迹。他不想这样无趣地活着,但是他没有办法反抗,毕竟他是赤司征十郎。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大概也就如此了,找不到普通人的乐趣也好,孤独一生也罢,怎样都无所谓了,大不了就当做在下一盘棋。而原的出现,让他觉得自己的生活也许可以换一种方式前进。
并没有人教导他名为“爱情”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赤司只能用自己的理解去评判它。爱情在他的理解里是最为自私的情感,想要把对方束缚在身边,想要对方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想要对方的心里只有自己——如果没有占有,必定不是爱情。所以,他想把她绑在自己身边,想她的身边只有他一个人,想她只在乎自己。
他觉得,这就是爱情了。
他喜欢她。没错的。
他握住她的手,送到自己的嘴边,轻轻地吻上去。明黄色的夏日阳光将这一刻定格在此,他是那么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