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44Q：盂兰之舞（1 / 1）
等两个人赶过去的时候文字烧已火光冲天了好一会儿，那样深沉又炫目的金红色像是要把人吞没一般，越过黑漆漆的树顶，火舌一寸寸地蹿上，又因为燃料的逐渐减少，伴随着哔哔啵啵的声音，火焰又降下去。
“好厉害。”原扶着树干感叹着，前方是层层叠叠的人群，火墙一次又一次地喷出长条状的火舌。
“每年都是如此。”赤司说。
“征十郎君以前也有看过吗？”原看着他问。
赤司示意她继续往山上走：“看过一次，不过是很小的时候，只是好看而已，没什么实际意义。”
烧火产生的烟弥散在树林中，石板路上到处都是人，旁边的空地上摆满了卖东西的摊位。
“这些仪式也就是玩儿而已，快乐就好。”原微笑道。
“差不多就是这样吧。”赤司也笑，“山顶上会有篝火，点燃之后还会按照惯例跳舞。”
“又是跳舞吗？”原的语气显得有点嫌弃。
赤司笑：“和舞会是不一样的，想见识的话就必须赶紧上山，等人太多了怕是围都围不过去。”
“怎么不早点说？”
“因为你从一开始就制造了各种奇怪的状况导致我们一路被耽搁啊。”
“……征十郎君。”
“走吧，这次可千万别跟丢了。”
只觉得赤司今天的心情好得出奇，原心下略带奇怪地跟上去。上山的路不是很长，但是人很多，本来就热的天气再加上松明燃起的热度，走了其实不多时原的衣衫就湿透了，脚步也跟着慢下来。
赤司在两步之外的阶梯看着她：“还能走吗？”
“就是太热了。”
“好了，马上就要到了，快起来。”
“能不能先休息一下？”原苦着脸，平日里就因为不方便而很少锻炼，体力消耗已经非常大了。
赤司挑挑眉，环视了一下周围，突然从旁边的草丛里捡起一根树枝：“拉着那头，我带你上去。”
“还是休息……好。”看着赤司的表情立刻就改了口，原伸出手去。
赤司就着树枝打了一下她的手心：“居然连我的话都敢反抗了，原，你的胆子大了很多啊。”
“……”因为征十郎君本身是个温柔的人啊。原没有说出口，而是乖乖地拉住了树枝。
因为赤司的帮忙变得轻松了些，但是一到了山顶就脱力似的快跌倒地上。赤司拉住她的胳膊：“别坐在这里，到那边去。”说罢就带着她去到旁边的树林，寻了一处平坦的地方让她坐下。
“好像又添麻烦了。”原苦恼地靠着树干。
赤司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在这里坐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嗯。”简单地应了一声，赤司白色的背影就没入了人群。
原注视着他，最后收回视线。这一次的和服是赤司家专用的工匠制作的，上面用浅得几乎看不出颜色的淡绿色丝线绣了竹子的图案，翠绿色的腰带让整套衣服看起来清爽又精神。原抬起袖子，自己这一身明艳到不可方物的红色和服上是大朵的牡丹花，虽然好看，但是走在赤司身边总有种奇怪的违和感……而且自己的头发是红色，脸也是红色，配着红色的衣服，整个人看起来难道不像辣椒么？
低于气温的物体贴了贴自己的脸颊，原从各种各样的胡思乱想中回过神。
“谢谢征十郎君……”她略为激动地抱住了递到面前的水瓶就往脸上贴，终于得到解脱了。
赤司低低地笑了一声：“这是让你喝的，不是用作冰袋。”
“先让我凉快一下，实在是受不了了。”原闭着眼睛。
“真是的。”赤司斥责了一句，坐到了她的身边。
“早知道应该拿一把扇子出来，征十郎君写几个字，我再画点儿画儿，拿去卖都可以了。”
赤司一点不客气地打击她：“你确定会有人买你的作品吗？”
“只要是艺术就绝对会有人欣赏的……何况，我觉得我模仿的画还是很好看的。”
赤司斜了她一眼：“那种赝品有什么意思？”
原拧了几下瓶盖，发现拧不开，只能求助赤司，他把瓶子接过去，原则接着说：“要是原创就更没有人买了，画家的东西总是死后比较值钱。”
“画家？你明显想太多了。”
“征十郎君！”原瞪。
赤司把水瓶塞到她的手里：“喝了水就可以去逛逛了，上面的风景不错，运气好兴许可以去点燃篝火。”
先前因为疲惫而没有注意周围的装饰，其实山顶上的情境非常地美妙。灯笼架上挂着成排的灯笼，竖在林间，把整个山顶都照亮了，牵起的彩带将它们连结起来。中心的空地上是有至少五米高的草堆，顶端有个白色的十字架，上头有挂着铃铛的风车和经幡。人群中间有舞狮和从事其他表演的人，时不时地传来欢呼。
“看起来真的很不错。”
“去年夏日祭没有好好地玩一次，今天就补回来吧。”赤司的声音很温柔，他看着她，背后是金灿灿的光。
原觉得自己的脸又开始发烫了，她掩饰性地笑了笑：“好啊。”
为了防止在这样的人群中被挤散，赤司取出一根丝带，一端系在了她的手腕上，一端握在自己手中。轻轻地打好了结，赤司示意她可以出发了。
原抬手看着自己的手腕，有点好奇：“这个法子是怎么想出来的？”
“这个吗？”赤司走在前面，因为步频的不一致，丝带被牵动着，“绿间推荐的方法。”
“诶？绿间君怎么会……？”
“原，有些问题还是不要多问。”
“我可以问一问紫原君的点心礼盒怎么办的吗？”原看着他的后半侧脸。
“……我不想把我的话重复第二遍。”赤司才不想说紫原缠他好久就是因为自己没有兑现的诺言，都快把他烦死了。罪魁祸首居然又提起了这件事，真是让人觉得很窝火啊。
“我错了。”原悄悄地吐了吐舌头，捂着嘴偷笑。
赤司当然没放过她的动作：“很好笑吗？”
原的目光游移了一会儿，抬起手指着一个卖面具的摊位：“你看，那些面具好漂亮！”然后就拉着他挤过重重人群。
转移话题的技术实在是太差劲了，赤司不由得在心里叹息了一句。
摊位上的人比起其他游乐和食物那边的人并不算多，摊主挂着和蔼的笑容站在一旁也不打扰挑选的顾客。原伸手拿起了一个狐狸的面具看了看，又抬起眼睛瞄了瞄身旁的赤司，郑重其事地说：“征十郎君请不要动。”于是不由分说地把面具罩到了他的脸上。
一阵无语的赤司从面具黑洞洞的两个孔望出去，原还一脸思索的模样。他无奈地看着她，等着她下一步的动作——总的来说，对待原，赤司还是极尽忍耐的，因为主角是她，他至少不会反感。
“不是很适合呢……”她把它取下来重新挂回去。
“那什么比较适合呢？”赤司看着她的动作，好笑地问。
原抿着嘴微笑，踮脚取了另外一个下来：“这个，猫咪。”笑得没有眼睛的猫咪。她重复了刚才的动作，还肯定地点点头，“很可爱哦。”
赤司抬手把面具抬上去，半张脸露在外头，嘴角浅浅地挑着：“我一向不觉得我是这样的人。”
“呵呵。”原歪歪头笑了笑，“这个就当做是我送给征十郎君的第二件礼物吧。”
“第二件？啊，无论是上次的手工和服还是这次的面具，真是又廉价又挫劣呢。”
“……”原低下头翻了个白眼，没让他看到。
赤司在对面笑出声，原听到他的声音：“把头抬起来。”
好吧好吧千万不要再违背这个人了。原只觉得眼前一黑——当然不是晕倒了，而是被他如法炮制地也给罩上了面具。她抬起手摸了摸，被赤司阻止了：“先猜一猜是什么吧。”
“反正也猜不出来，还是算了吧。”
原的表情赤司看不清，不过听到她这么说多少还是有点扫兴。“是松鼠。”赤司最后直接告诉了她答案，然后拉着她去付了钱。
继续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原被拍了拍肩膀。她放缓了脚步回头看去，是个陌生的中年大叔，脸上的笑容很是淳朴，头上系着绑带，他对她说：“小姑娘，你穿得这么喜庆，要不要去点篝火呀？”
“我？”原来点火这种事情是这么找人的吗？原有点没反应过来。
赤司也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一幕。结果大叔又说：“小哥长得很俊呀，要不要和小姑娘一起去啊？”说得好像原已经答应了他一样。虽然他确实有过“运气好就去点篝火”这样的想法，可是这运气未免太好了点儿。
“征十郎君？”原问他。
“绝对会同意的，这样的机会好多人求都求不来呢，快走吧。”大叔很热情地绊住了她的肩膀，而后惊觉她似乎被什么扯住了，“诶……感情真好呢，不过小哥你把你女朋友的手拉着就行了，弄个带子不觉得很奇怪吗？快来吧——”
——真是热情过度的人呢。赤司微笑着跟上去，也没有辩解什么，看到原红扑扑的耳朵，心情突然就很愉悦。
被带去了篝火堆前，一共有六个人，每人都分配到了火把。赤司看着原兴奋的模样忍不住笑，他带她来这些地方真是很正确的，她好像什么都没有见识过的模样。明明应该厌恶这样无知的人，但是对象是原就可以无限制地宽容，赤司觉得这样的心情就像是入魔一样。他想起以前看过的东西，喜欢能给人带来快乐、愉悦、兴奋的感受。因为他人而感到快乐，这就是喜欢吧。
一起走到了篝火堆旁，六个人站在六个不同的方位，听那位召集他们的中年大叔一声令下，同时用火种靠近了稻草和木头构成的火架。干燥的草很容易地就被点燃了，火苗从底部飞快地向上蔓延，直到吞没了顶端的风车经幡。
赤司被灼热的气息激得退了半步，原也差不多。他扭头看去，她用晶亮的眼神看着他的方向，火焰映在她的眼底，把那对无机质的金色眸子激得生动起来。身后响起了乐声，叮叮咚咚，盂兰盆舞开始了。原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样的活动，对周围人主动地牵起她的手这件事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还好赤司在一旁。他伸手把她的面具拨下来，一起站到了队伍里。
舞步不难，众人围成一圈圈地，手拉着手，脚踏着简单的节奏。赤司跳了几步就会了，倒是原有点笨拙地学了好久，他有点嘲笑意味地看了看她，可是碍于面具他看不到。突然有点后悔把面具扒拉下来了。
围着转了几圈之后，大家就几个人组合在一起跳着更为复杂的舞步。赤司觉得如果他再不教她他们就必须大眼瞪小眼了。原的协调能力并不好，大概是因为那件事留下的后遗症，她学跳舞学了特别久。而现在，这步子虽然简单但她学好大概还是需要多花点时间。赤司一边这么想着，一面引导着她旋转。不习惯穿着和服跳舞，原差点摔了好几次。因此，活动结束之后她还是觉得遗憾得很。
“开心吗？”赤司敲着面具，指尖下流淌出的声音规律又悦耳。
原捧着松鼠的面具看着，微笑：“很开心。”
“喜欢这个地方吗？”他接着问道。
“喜欢啊。比起东京，还是觉得京都更好。”原认真地回答。
赤司的心念一动，他说道：“那我们就到京都来念书好了。”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