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38Q：分崩离析（下）（1 / 1）
在听到电话那头的人说那句话之后，她觉得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她疯狂地大吼：“不！为什么？！他们会杀了我们的！为什么你们不来！为什么要拒绝？！”
素素被绑在那边，怔怔地盯着她。
“爸爸、为什么！我们是您的女儿啊！他们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阿音，不是我们不想，只是我们不能。”那也许是她听过的最残忍的话，比那场婚约更加让她绝望。
“有什么不能的！！”她觉得喘不过气，因为大声地哭泣和愤怒地大吼，大脑已经开始缺氧了。“为什么……为什么……！”
拿着电话的人一脚踢开了她，冲着电话说：“你们这群禽兽！冷血动物！你以为我不敢吗？哈，你听着，我要你听到你女儿的痛呼声，到时候我看你答不答应！！”
她害怕极了，比那些棍棒落在她身上的时候更加害怕。她猛地挣脱那些人冲向了素素，他们一定会伤害她的，她不能让他们伤害她的妹妹。她死死地抱住了素素，将她护着，不让那些人把她拉走。
他们怎么踢怎么拉她都死不放手。她不知道哪里爆发出来的力量，素素在她的怀里颤抖着，她咬着牙，死死地抱着她。“姐姐……会、保护你的。”有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口腔。
“姐姐……”
“我们、会活下去的。姐姐保证……”她流着泪安抚着她。
那些人恼羞成怒了，捉住她的手腕——一下子，她使不上力气了。手腕断了。
“姐姐！！——”素素抓住她的衣襟，死命地挣扎，衣料刺啦一声变成碎步，她离她渐渐远去。
“素素、素素！你们放开她！不要伤害她！求求你们，我替她！我代替她！”她挣扎着想要挣开那些粗壮的手臂，但是她只是十多岁的女孩子，力气哪里这么大。她终于忍不住哀求，可是……
“你替她？连痛都不会的人怎么可能理解我们的痛苦？他们又怎么能从你的声音里体会到痛苦？开车！——” 她眼睁睁地看着素素被绑起来固定在地上，不远处机动车的声音让她浑身冰凉。
素素大哭着叫着她，她的手脚都被捆住了，扭动的身体像是蚕蛹：“姐姐！救救我——姐姐！！”小汽车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几乎瞬间就来到了她的身前。
“不要……不要不要啊！！”她挣扎着想站起来。
素素的身体被汽车投下的阴影覆盖，那车轮从她细嫩的手臂上碾过，混着惨叫，还有骨头被压碎的声音，血液一下子溅开，空气里全是腥味。继续前进的车轮轧到了她的身体，幼小的还没有开始发育的脆弱身体一瞬间就变了形，撕心裂肺的惨叫逐渐消失了，喷洒的血液将她的脸糊住，表情扭曲的脸上只留下一双眼睛让她能看清。
她浑身颤抖着，听着那些让人肉痛的声音，素素的身体整个躺在血泊里，而他们居然又轧了一次，她眼睁睁地看着素素的头颅滚落，她被碾得面目全非……
“呕——”她脱力似的撑着地呕吐起来，眼泪滴落到少得可怜的呕吐物里，连波动都没有。她什么都听不见了，回荡的只有渐弱的惨叫和那些压碎骨头的声音。
那些人终于放开了她，她哭着，爬到妹妹的身边，颤抖着双臂，抱住了她的头颅。滚烫的血液温暖着她冰凉的手，染红了她灰巴巴的衣服。她摸着素素还算完整的脸，眼泪不要钱似的哗啦啦地流。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曾经最粘她的妹妹，在她面前以如此残酷的方式死去了。
“你听到了吗？还要死撑着吗？你已经死了一个女儿了！”
为什么……
“那就一起杀了吧。”
为什么……
“杀一个也是杀，两个也是杀，杀了！”
为什么抛弃了她们……为什么不来救她们，为什么？！
她被按到地上，雨点般的拳头落到她身上，她感觉不到痛，但是却真切地感受到心脏在大声地叫着，这就是痛啊。
为什么没人来救她们？因为她们的父母抛弃了她们，不顾她们的死活，让她的妹妹眼睁睁地死在她的面前，成为她永远的噩梦。
她被遗弃了。
她好恨。她恨她的父母，那样深埋在心底的恨意在一瞬间喷涌而出，几乎让她窒息。比起恨那些伤害她的人，她竟然更恨生她养她的人。
原捂着脸，沉默地痛哭。本应最亲密的家人，付出的感情最为纯净的家人都将她抛弃，那世界上还有什么感情是真实的？到底有什么东西还能够相信呢？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那些人道貌岸然地说出的那些话，全都是假的！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秋天的雨绵绵刺骨，参天的香樟在冬天也未见转落的叶子也颓败似的一片接一片的落得一地。那些曾觉得无论如何也掉不完的叶子已然寥寥无几，稀稀落落悬在枝头上有一种孤单和无助，地面上厚实的落叶仍有粗糙的质感和细密的纹理，若形容的话便是干裂的土地渗出的血液。
篮球馆里的空气似乎都变得凝滞，呼吸、都非常困难。一球、二球、三球……怎么可能呢？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四球！
砰的一声，手中的篮球被拍得好远，又一次被盖掉了……可是，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他怎么会输给紫原呢？已经4-0了，还有一球他就要输掉了吗？不可以，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不赢不行，无论对手是谁，不管出现什么状况……否则的话……
在这世上，胜利就是一切。胜者所做的一切都会被肯定，而败者只能被否定一切。
“能胜过一切的我，是绝对正确的。”身体的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裂开了，那样一刻，身体似乎都轻了，眼前的影像变得缓慢而清晰，连肌肉的变化都能看清。紫原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不能输。
迅速地挪动了脚步，他伸出手，打掉了紫原手中球。
“你有些得意忘形了啊，敦。不要惹我发火。违逆我的人，就算是父母也得死。”
能感受到好像取之不竭的能量，身体很轻松，无论怎样的动作，他都能很轻易地做出来。他是最强的，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打败他，他会赢——那样的情绪充斥着他的身体。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强者能够拥有一切，既然周围的人都已经是这样的想法了，那维持这样表面的和谐有什么用？还不如……顺了他们的意吧。
那些冰凉的雨让她身上的衣服全部湿透了，头发湿漉漉的，紧紧地贴着脸颊。她扶着墙，看着那条久违的小巷，不知脸上蔓延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那是“嵯峨音”死去的地方。
身体本来就不好，失血、绝望、恐惧，所有的负面情绪加上渐渐衰弱的器官，她像被剥了皮的老鼠一样倒在一堆废物里，几乎要成为它们的一部分。在她发病的那一刻，嵯峨音就已经死去了，带着所有的记忆，带着所有的悲愤和痛苦，默默地独自一人消失在雨幕中。本应死去了，可是，那些记忆带着那个身份复活了。
为什么，要想起来呢……？
那个时候，他是为什么要救她呢？那些将会折磨她一辈子的东西随着她的消失而消失该多好。
原紧紧地捉住胸口的衣服，低下头，肩膀颤抖着。
赤司，终有一天会像她的父母那样将她抛弃吧……在面临抉择的时候，他不会选择她吧，连她的亲人都没有选择她，他们可是连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是为什么绝望比那个时候还要深呢？她不想啊，不想再次被他抛弃啊……那样的感觉，再也不想经历了。
帝光就在另一个街区，她却不想挪动脚步，如果，他也是这样想的她该怎么办？
绿间和黄濑走在回家的路上，原本停了的雨又一次下了起来，拿出雨伞将淅淅沥沥的雨挡在伞布之外，两个人间的气氛格外的沉默，连黄濑也少见的没有说话。反光处是水洼，阴暗处是没有积水的路，尽管小心翼翼，皮鞋上仍难以避免地沾上了泥点。
“小绿间，那里倒了个人诶——”黄濑指着前方不远处。
绿间听了他的话抬起眼看过去，果真有个人躺在地上。可是这样的天还会倒在地上，不会是流浪汉吧？他也这么把想法说出来，而黄濑却没有赞同他的观点，而是上前几步打算看个清楚。
绿间觉得黄濑偶尔冒出的爱管闲事的毛病很不好。
“小绿间，是小晚！”黄濑蹲下去拨开了她脸上的头发，苍白的脸沾着泥浆，但是那个面孔却是再熟悉不过。
绿间疑惑：“她不是该在医院吗？”
“哎哟，我都看清楚了，别站在那儿了，来帮帮忙啊！”黄濑放下雨伞，把倒地不起的人扶起来。她的身上还穿着病号服，赤着脚，浑身冰冷。“小晚！小晚！”黄濑晃着她的肩膀。
绿间只觉得似乎回到了他们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过她现在更加地狼狈。
好半天，原才勉强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小晚你还坚持地住吗？小绿间，怎么办啊？！”黄濑转过头看自己身边一言不发的绿间。
“去医院，否则能怎么办？”
“好。诶？”本想把她抱起来，可是原却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口，“小晚别担心，我们马上送你去医院。”
“……不要去、我不要去医院。”她小声地说。
绿间帮黄濑撑着伞，两人迅速地迈出脚步，他听到原的话，眉头皱得死紧：“都这样了还说这种话，你还想不想好起来？！”
“我不要去！我说了不要去！！”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原突然大吼起来，嗓音沙哑，还带着浓浓的鼻音，“我讨厌那个地方！我不要去！”
黄濑被她吓着了，担心地说：“小晚……”
“放我下来，我不要去医院！我要去找征十郎！你放我下来！”原晃动双腿挣扎着，声音更加嘶哑。
“小晚……”黄濑为了避免把她摔下去，拧着眉头停在了原地。“这要怎么办？”
原几乎没有任性过，也不会这么大声而粗暴地对周围的人说话，她大概是真的不想回去那里吧。绿间想了半天，最后说：“既然她不想就算了，你家在附近吧，先去你家，然后联系赤司。”
“这样真的好吗？”黄濑反问。
“除了这样你还能有什么办法？”绿间回答。
“……好吧。”
黄濑的家人并不在，他的父母都不在国内，到达的时候屋里黑压压的。绿间从他的包里拿出钥匙打开了门，黄濑踢掉了鞋子就把原送到他的房间。不同于大多数男生，黄濑的房间很干净，在他打算把原直接放到床上之前，他犹豫了一下。原浑身都在滴水，脏兮兮的，而他的床单可是浅色的啊……“喂，小绿间，要不要给小晚洗一下啊？”他扭过头。
绿间的面皮抽了抽：“有谁能帮她洗的？”
“……可是她的衣服也是湿的，这——”
“她难道不会自己换吗？！”绿间沉声说。
“……”黄濑脑门上滑下一滴汗水，他干笑了一声然后对着原说：“小晚，别拉着我，我去拿衣服。你浑身都是湿的，需要换一下。”
可是原的手却拉得更紧了。
“小晚？”黄濑扭着腰从下向上看，终于看清了她的表情。
……哭得好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