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36Q:想看清的(1 / 1)
那样的感觉……有过一次就绝对不会想体会第二次。赤司坐在急救室门外,垂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那时她缩成一团,浑身都在发抖:“冷……”并没有清醒的意识,她瘫在他的怀里,喃喃地说。毒血已经被吸出来一部分,但是她的情况不容乐观,连嘴唇都泛起了黑色。
“原!”赤司一边加快脚步一边叫着她的名字。
那样狂躁的情绪简直要让他抓狂,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他有一瞬间觉得她会在自己的臂弯里永远地睡去。可是……他不要她死。
也许这就是已知和未知的最大区别。未知的东西总会让你抱着期望,你希望它往好的方向发展,即便是考虑到了最差的结果,还是会拼命地告诉自己一定会好起来,可是这种情况下只会让人更加无法接受最坏的结果。而已知结果了,就什么都无所谓了,因为是无法改变的,所以心会提前变得坚强起来,而不是失望之后一瞬间被打垮。所以……在六年前母亲去世前,他可以做到平心静气,而现在,他却做不到。
心脏似乎是要跳出来,赤司失去了一贯的冷静,抱着她奋力狂奔。她不能死,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停止呼吸,绝对不要再看到她也这么离他而去。
诸星礼嘉在后面紧紧追着,试图接过原:“让我抱着吧,你休息一下。”
“滚开!”赤司少见地吼了他一声,把她往上托了托,不顾手臂的酸软,咬着牙继续跑着。他不会把她交给任何人,就算死,她也要死在他的手里。
“医生!——”毫无形象地闯入最近的医院,诸星礼嘉头一次扯着嗓子喊出来。
“这里是医院,禁止喧哗!”诊室里的医生皱起眉头想要教训一下这两个肆无忌惮的孩子,可是马上就被诸星礼嘉扯住了衣领。
“我们这里有病人!她中毒了,你快看看!”
愤怒的情绪一下子消失不见,医生立刻走到沙发边,顺着气喘吁吁差点说不出话的赤司的手查看了她的伤口。两个小孔已经没有再渗血了,可是周围一圈的皮肤都是隐隐的黑色.医生和后来进来的护士都抽了一口气,把原抱到急救病床上推到急救室,“砰”的一声,那扇白色的门和亮起的红色急救信号灯把他隔绝在外。
世界又安静了下来,可是他的耳边却始终充斥着吵闹的心跳声。他的心,聒噪地叫嚣,拉住了浴衣,他皱着眉,想要把不安的情绪排除在外。
诸星礼嘉也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一旁。他并没有参加运动类社团,平时只上体育课,所以体力也没有赤司好,呼吸平复时间也相对较长。他靠在墙上,几次深呼吸终于勉强恢复了正常。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遇到这种事,实在是太倒霉了。
“她究竟是怎么被咬伤的?”赤司沉声问。他不过是碰到了紫原和桃井黑子一行,几人说了几句话,等他再回头的时候原就不见了。他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但是她始终没有出现,他一路找她,发现她的时候,她就是那样一副吓人的模样。
诸星礼嘉撇撇嘴:“那是意外。”
“如果你是存心让她受伤的,你明天就会流落街头了。”赤司抬起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
只见他愣了愣,随即挂上了和煦的笑,带着点无奈和认命:“啊啊、这个我知道,嵯峨家不在了之后,全日本就没有赤司家的对手了。”
赤司的眸光带着尖尖的刺,扎得诸星礼嘉浑身不自在。他扯了扯衣领:“我并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所以你也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呵。”赤司短促地笑了笑,低下头。
诸星的表情显得有点奇怪:“赤司,你难不成想跟我抢她不成?”
赤司嗤笑一声:“抢?你用词不当了。她是我的,这是不可动摇的。”
诸星挑眉:“你不过也是为了利益而已,别做得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道貌岸然?你在跟我讲笑话?真是愚蠢。”
……明明对方是坐着的,可是他居然觉得他是在俯视他,那样的气势和威压散发出来竟让他的话哽在喉咙中。那样睥睨天下和胜券在握的表情让诸星礼嘉觉得由衷地厌恶。
赤司征十郎,不愧是赤司家的继承人。
诸星礼嘉的眸子暗了暗,他甩了甩袖子:“别高兴得太早。”赤司用眼角瞟了他一眼,又坐回椅子上,不再理会他。
高兴得太早——他现在一点也不高兴,无论是原的状态还算他的心态。已经有什么不一样了,确确实实地变了。他原本不甚在意的东西不知何时开始进到他的心里,并且开始影响他的行为。那种潜移默化般的毒素,让他失去了镇静,他不能抗拒,但是也不允许自己失去理智。赤司看着地板,吐气绵长。
心理学家罗伯斯斯腾伯格提出了一种“爱情三角理论”,他认为爱情是由三种成分构成一个三角形的三条边:亲密、激情、承诺。如果彼此之间的亲密度很高但是却谈不上激情和承诺的时候,那样的感情就是喜欢。喜欢能给人带来快乐、愉悦、兴奋的感受,但是不具有排他性,也没有激情和彼此共度人生的期望。可是,如果人类的情感可以由这样几行字来解释,社会也不会这么复杂了。不过在迷惑的时候偶尔参考这些内容还是可以的。
亲密。他和原是亲密的吗?不过是形影不离而已,他不理解她,她大概也不理解他。亲密,不够格吧。
激情。这个根本不存在,他在她身上得到的是安宁,而不是激情。
承诺。她给不起他承诺,他也不会轻易地许诺,他们之间也许根本不会存在这个东西。他们的心不约而同地封得严严实实,建立在充分信任之上的承诺真的可能出现吗?
没有亲密,没有激情,没有承诺,这是无爱啊。可是,他的心在否定这个答案——所以说,爱这种东西如果能用几行冰冷的字说出来,那便不能算作是人类的情感了。
“叮——”急救室的门打开了,医生急匆匆地走出来,往办公室里走去。赤司拉住了跟在他身后的护士问道:“怎么了?”
“你是?”
他是?他跟她其实本没有一点关系。“我是他的家人。”如此含混的答案,他自己都搞不清那一瞬的失落是为什么。
“请做好最坏的打算,我们正在联系市中心医院,病人需要转院。”护士确实觉得两人还是有一点相似,所以便把赤司的话当真,匆匆说完这些。
“你说什么?”赤司的脸色一下子变差,他的声音也拨高了一点。
护士被他吓了一跳,但是她见过的家属也很多了,比面前的男孩子歇斯底里的、比他理智混乱的多的是。她公式化地说:“救护车马上就会来了,请不要担心。”
原觉得很冷,周围一片混沌,她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只是觉得全身上下都好冷、好冷,瑟缩着想要抱紧,却惶然的发现手脚居然都已经不听使唤。她很害怕,想寻找那个人,可是喉咙艰涩得发不出声音,眼皮更是沉重得无法动弹。
她在那片黑暗里寻找着出路,但是那种难以控制的僵硬和无力正在利用每一分每一秒来凌迟她的神经。有一瞬,她想到了死亡。就像看着素素在血泊里颤抖时,自己产生的那种想立刻死去的感情。
——如果死去了,就不会再失去了,就不会再痛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可是……她不想死。
征十郎,我不想死。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明明离得很遥远,却又很真实。是怎么了呢?原想要醒过来,但是她做不到。随后,右手心传来一阵灼热,她的手被那片伤人的温暖包裹得严严实实。温暖又安定的,就像他很多次把她从恐惧和战栗中带出来的一样,但是着却是第一次,他第一时间陪在她的身边。
赤司坐在原的身旁,随车一起去往原作为常客的那家医院。罩着呼吸面罩,监测器也嘀嘀地跳动着,但是赤司心底非常地不安。那种心情仿佛是从水中长出的水草,无情地蔓延着,让他浮不上去,连透气都不可能。
“唔……”原突然发出了一点声音,赤司立刻握紧了她的右手。
“原!”
她的眉头紧锁着,微微张着嘴,呼吸似乎都很困难。赤司看向监测器,上面的数字变化开始变得剧烈。“医生!”
匆匆地紧急处理,救护车来到了医院大门口,早已准备好的医护人员以最快的速度将她转移到急救室。赤司跟在车旁,一直拉着她的手:“你听到没有,你的命是我的,是我救回来的,在我允许之前,不许死听到没有!”他最后说了这句话,就只能看着她被推到里面,白色的门再一次将他隔绝在外。
一阵乱七八糟的耳鸣覆盖了本规律而清晰的“咚咚”声,原失去了右手心那唯一的温度。她听到好像有人在对自己说,不要死。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
她不要死……她还想、再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