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15Q:圣诞舞会(1 / 1)
进入十二月末,随着气温越来越低,新年越来越近,帝光也放寒假了。新年之前篮球部都不会有训练,所以可以好好享受回去训练之前的悠闲时光。而赤司宅在迎接圣诞节和新年之前,还要迎来小主人的生日。
赤司生在十二月二十,好巧不巧地赶在圣诞节前。但每年这个时候,赤司家都不会有什么变化。他的父亲总是不在,又没有了女主人,导致赤司在母亲去世后对生日都没什么概念。即便后来管家安排过所谓生日会,可身边的也只有对自己恭恭敬敬的下人和一堆没有意义的死物,独自对着长桌上精美丰盛的食物,怎么可能提得起胃口。
赤司不喜欢过生日,因为生日只会让他感到孤独。但是强者需要学会习惯孤独——是的,是习惯,没有人会喜欢孤独。一个人,再怎么样都会感到寂寞啊。
虽然说原的到来让管家升起了为赤司办个庆祝会的念头,可惜原并不知道那天是赤司的生日,而且为了准备五天之后的圣诞舞会,原必须跟着老师学习跳舞。
说到圣诞舞会,那是上流社会时兴的交际场所。每年圣诞都会邀请各大家族的家主、继承人、有分量的管理者来参加,说是舞会,实质不过也是个换了样的办公室。而这样的舞会另一个目的就是为家族的继承者们寻找合适联姻的对象。
套用一个到处都是的谚语,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所有的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拥有也代表着失去。拥有着绝对地位和财富的贵族们失去的是自由、信任以及爱的能力。
作为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们,他们的生活却由不得自己做主,他们为他们的优越物质条件付出残忍的代价,永远失去追求自由和爱的权利。
所以无需羡慕任何人,因为,你不知道你看不到的世界里他们的辛苦。
这种社交性质的舞会,赤司也不可以拒绝。义务和权利是对等的,只有履行了义务才能获得权利。生在那个位置,你就必须配得上那个位置。
窝在暖暖的书房里看书写作业,赤司听到三声规律的敲门声。
“请进。”
管家打开门从外面走进来,把包装精美的盒子放到赤司面前:“少爷,您定制的礼服送来了。”
赤司放下了笔,打开了纸盒盖,里面叠放得整整齐齐的是他亲自为原挑选的晚礼服。裸色的裙子,抹胸,衣服上有无数的横纹褶皱,镶着细碎的水钻。腰间大块的布料从身后围过来,制成蝴蝶结的形状固定在腰后面一点的位置。本来是一条短裙,考虑到原腿上的伤疤,设计师特意在裙摆下加上了及小腿的拖纱。看起来典雅又不失俏皮。
放下裙子,赤司问管家:“原呢?”
“在练习跳舞。”
“我去看看。”
赤司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尖叫,声音的主人是宁岚。心想她们究竟在干什么,他拧开锁走进去。原穿着高跟鞋摇摇晃晃地立在那里,举步维艰。看到赤司的到来,她勉强地笑着:“征十郎君。”
赤司皱了皱眉:“这是在干什么?”
一旁的舞蹈老师双手交握,微微低头:“原小姐需要练习穿着高跟鞋跳舞,不过出现了点意外。”
目光扫过对她来说过于高的细高跟,赤司伸手指了指:“换一双矮点的。”她站都站不稳了怎么能穿着跳舞。
本来还想说这是礼仪之类的话,但看赤司的话实在是太让人难以违抗,舞蹈老师赶紧又为原套上另外一双鞋子。
“舞步都已经学会了吗?”赤司靠着房间巨大的镜子问道。
舞蹈老师有点为难:“鉴于小姐的身体状况,只学了最基础的。”
赤司听完点头:“已经可以了。”虽说是正式的社交场合,可主角并不是他们这群孩子,学会基础的就已经足够了。他理了理袖口,朝在原地调整站姿的原伸出手,“来检验一下吧。”
“现在?”原微张着嘴巴反问。
“否则你以为呢?”赤司走过去,示意她赶紧把手递过去。
“我知道了。”原乖乖地把手放进他的掌心,然后站到他的面前。
赤司抬起左手托住她的背,把她拉得靠近一些,原也伸手扶住他——很标准的起势。
“准备好了吗?”赤司低头问她。
很少同赤司靠得这么近,尽管是跳舞,原也觉得很紧张。隔着衣料,原却觉得自己能感受到赤司身体传来的温暖热度,而赤司从握住原的手那一刻开始就止不住地皱眉。她的手好冷,身形小小的,好瘦。俯看下去,她脸色很苍白,皮肤也不好,眼底还有青色的阴影。
“真的有好好吃饭吗?”虽然每天都看着原在吃,他却还是忍不住问。
原被赤司带着在木地板上旋转着,原本心思全都集中在脚下,被这么一问,一下子晃了神,一脚踩在赤司的左脚上。
“抱歉!”她惊恐地道歉。
赤司并没有在意,只是等待着她的回答。
原稳住了身形,跟上赤司的节奏,低声说:“我吃的和征十郎君一模一样。”
“你太瘦了。”赤司说着还搂了搂她的腰。
原紧张地缩了缩,想到赤司并没有什么意思,责备了一下自己,努力维持着语调不要颤得波涛起伏,她说:“我也没办法。”
“回头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他知道原的睡眠质量很差,是不是需要治疗一下才好呢?
“我明白了。”
结束短短的对话,直到音乐停止,两人都没有交流。赤司放开她,等她稳稳地站住之后才松开两人相握的手:“休息吧,跳得不错。”丝毫不拖泥带水,转身就离开了屋子。
原握着残留着他温度的手,有点失神。宁岚赶忙过去查看她的脚腕:“刚刚崴着了,没问题吧?”
“……大概没有。”原回答。
宁岚觉得自己快哭了:“就算小姐这么说我也不敢相信啊。”然后赶紧去找医生,所以说啊,小姐虽然从来不喊痛,但是果然还是知道痛更好。
圣诞节那天晚上下着雪,下午才开始飘落的雪花不一会儿就把世界涂成了一片白色,院子里的东西尽数淹没在雪海中,银装素裹。
原坐在梳妆镜前任由宁岚摆弄着自己的脸。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穿着华丽的礼服,梳着得体的发型,可是再怎么看都很不真实,白得就像瓷做的,面无表情,像人偶。她试着拉出一丝笑意,可是配上自己脸颊上刚抹上的腮红……看起来叫一个诡异。倒是这样的状况把她逗笑了。
“小姐,你别笑了。”宁岚拿着眉笔细细地为她勾勒着,浓黑的眉被惨白的肤色衬得更加可怕。
赤司穿着白色的西装坐在楼下等了好一会儿了,可可都换了几杯,原却还没有下来。脸上虽然没有表露出不耐烦,可管家还是感受到了。他递上一杯新的热饮,安抚道:“少爷不要心急,再等半小时过去也来得及。”
赤司点点头,把手中的书放到一旁,转而认真地看起雪景来。
第一次去参加这种舞会的时候他也不过才五岁,那个时候他的母亲还在,也是像这次一般,下着雪。整个世界都是白色的,唯有他的母亲,盛放在这样的景致里。
赤司妈妈适合红色,她总是穿着不同样式的水红色修身长裙,裙摆铺开砸地上,像是盛开的莲花。发间别着一朵玫瑰花,画着淡妆,披着雪白的披肩,温柔地伸出双臂要把自己抱起来。而那时候,他却喜欢蹲在地上玩妈妈的裙摆,也不要她抱,像个小大人一样地紧紧抓着着她柔软细腻的手,挺胸抬头地迈着小短腿走在她身边,一起步入辉煌的会场。
赤司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都快要忘却那是什么感觉,那些温柔全部都被淹没在窗外雪花的寒冷中。想想,母亲已经去世六年了。舞会依旧在办,原本在那样的场合也那么夺人眼球的人却早已被遗忘在那些流光溢彩背后。
人都是健忘的。除了他,究竟谁还会想起曾经的赤司夫人?谁还会想起,他的童真也随着母亲的去世而一并被埋葬。
原从楼梯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赤司带着稍显寂寞的表情,托着腮,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窗外。低跟的高跟鞋踏在楼梯上发出“踢踏踢踏”的声音因为她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站在高处,扶着栏杆,望着自成一片世界的赤司。
“……征十郎君?”她小声地叫他的名字。
本以为他会听不见,赤司却应声扭过了头看向她……
她看到他猛然蹙起的眉头。
“谁化的妆?”他的语气带着笑,却又笑不出来。
随后宁岚从原的背后探出头:“少爷,是我。”
赤司站起来在,走过去,指着原的脸:“你到底会不会,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宁岚哭丧着脸:“少爷,小姐的皮肤太白了,我上了粉底,她脸部和脖子上的颜色差距就太明显了。”
“我说的是这鬼一样的腮红和眉毛你是怎么弄出来的?去给我洗了。”赤司挑眉,“管家爷爷,去叫化妆师来,还有,明天就把宁岚送去培训。”
“是。”管家应声,拿起了电话。
“……”宁岚欲哭无泪,扶着原走回楼上。
原低声说:“我就说不要再涂了你还不信。”
宁岚郁闷地说:“这是晚妆,肯定要画浓一点嘛……”
又折腾了二十几分钟,他们终于得以成行。赤司把原塞进车厢,自己从另一边绕上去,嘱咐她系好安全带,管家便驱车前往伊势家的别墅。
依旧很不习惯坐小车,原显得很不适。把手放在腿上,透过车窗看着张灯结彩的大街,却无法停止恐惧感袭上心头。手脚越来越冰凉,原难受地闭上眼睛,出现无数次的场景出现在黑暗里。她和另外一个女孩儿挤在一起,缩在车厢的角落,那些大人手里拿着刀和枪。女孩儿瑟瑟发抖,叫她:“姐姐。”
“原?”赤司察觉到她的不对,伸出手去拍拍她的肩膀,“不舒服吗?”
“……不是。”她看着赤司,觉得更加难受了。
赤司看了她一会儿,握住了她的手。暖暖的热意覆盖包裹住她手心的冰凉,他的手不大,因为打篮球而磨出了茧子。
那样淡漠的人,主动伸出了手。
原觉得言语已经不由自己控制了,道谢的话自动蹦出嘴皮:“谢谢征十郎君。”
“不用道谢。”他把她的手握紧了一点,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直视前方。
原低下头,把恐惧一点点地驱散,征十郎君,请你,不要对我如此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