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回归（1 / 1）
离开那天是周末，孩子们没有上学，昨天我还在教室里给他们讲课，但今天我就要离去。我并没有告诉他们这件事，因为害怕离别。
决定离开并不是临时决定的，我想了很久，也犹豫了很久，直到有了新的老师才定下来。
安老师送我去搭车，车来的时候，他和我握手，笑着说：“有空回来看看。”
我点头，再次回头看了眼我生活了近三年的地方。
三年前我刚来到这里，那时的我每晚噩梦连连，心中痛苦不堪，几近崩溃。但在和孩子们相处后，我的心情渐渐平静，终于将过去放下。
破旧的客车在蜿蜒的山路上前行，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
我抓着身上背包的带子，从包里掏出手机，四年前的款式，和乔航的是情侣款。只是在四年前看完最后一条短信之后，我就将手机放进包里，在没有开过机。
我还记得那天短信，十六个字：婧婧，我等你，十年、二十年、直到白发苍苍。
这句话时常出现在我的梦境里，黑暗之中，这十六个字缓缓出现，又突然消失。当初看到这条短信的时候，我只觉得痛苦难过，可是后来却觉得甜蜜、开心，我觉得甜蜜，只是因为他爱我。
当初的事情是个死命题，到如今已经成了解不开的死结，程德胜的死，我不知道是该怪自己，还是该怪乔家，或许还有别人，甚至包括程德胜自己。我想我终究是自私的，哪怕他是我的父亲，哪怕血浓于水，当关系到我自己时，我还是会想办法为自己开脱，也为乔航开脱。
如今的我，已经不愿意去纠结这个问题，我只知道，我爱他，我想见他，我想和他在一起，永远。
回到江城前我给康欢欢去了个电话，她最近勾搭上一个小帅哥，俩人整天蜜里调油打得火热，电话通了后我还听到了她带了几分娇羞的笑声，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谁？”她的语气不太好，我可以想象得到她现在肯定翻了个白眼，心想那个作死的人这时候给她电话。
“我。”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她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开：“程婧！程婧你丫的还记得给我打电话，咦，不对这是你之前的号码？你这手机怎么开机了？难道？”
“我在火车站，”我接下她的话。
“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决定的，你丫怎么没跟我说过，不行你在哪个火车站我过来接你。”
“不和你男朋友谈情说爱了？”我取笑她。
“你都回来了我管他干嘛！情人常有而闺蜜不常有，懂不？”
挂了电话后，我低头看着手机，上面有一千多条未查阅的短信，全部来自同一个号码。最近的一条是一周前，写着：天气阴沉沉的，突然觉得家里很空旷，想你。
往前翻，有的只有两个字“想你”，有的则是长篇大论，写了几百字，比如“去超市看到又买的新鲜鱼，想起你爱吃，买了一条，却想不起来怎么做，查了半天菜谱，做起来却还是手忙脚乱，鱼煎得有些焦了，煮汤的时候放多了水，有些淡，又加盐，却又咸了，但我还是吃完了，只是现在肚子疼得厉害，在考虑是否要去医院”。短信说的都是平时生活里的一些事，简单的文字，却看得我泪如雨下。
康欢欢到的时候看到我愣了半天，然后扑过来将我脑袋压在她胸上，摸着我的脑袋：“哎呦我的小婧婧，我不就堵了会儿车吗你怎么就哭成这样了？你这一刻都离不了我实在是让我感动不已啊！”
我忍不住满头黑线，刚才的难过全部被窘迫代替，从她怀里挣扎出来，打量了周围一圈，默念：“我不认识她不认识她……”
正想着她就一巴掌拍在我肩膀上，笑着说：“婧婧，过来见见，这是你姐夫，我男人。”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手看过去，那是一个身材高大容貌普通的男人，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看着康欢欢的目光宠溺而温柔。我笑着伸手自我介绍：“我是程婧。”
“卓楠，”他和我握手，微笑着说。
上车之后康欢欢凑到我耳边压低了声音问：“怎么样？这男人不错吧！本地人，大学教授，脾气好，温文儒雅，老实可靠。”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很想一把堵住她的嘴，提醒她这车总共就这么大，就算她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要说她男朋友听不见我可真不信！果然，从后视镜里我看到了他微微扬起的唇角，看不清表情，但可以想见应该是有些无奈的。
可康欢欢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虽然沉闷、不懂浪漫了一点，唔，年纪也有点老了，不过……”
卓楠将车靠在路边，转过头无奈地看着康欢欢，提醒她：“我听得见。”
“……”康欢欢脸色变了三次，最后爬过去亲了他一口讨好地说，“我觉着这世上大概就我要你了。”
“……”我有些无语，她用这种语气说出这种欠扁的话，还真是，典型的康氏风格。
绿灯了，他揉揉康欢欢的头发，转过去开车。
我直接跟他们回了家。
并不是康欢欢的房子，而是大学城旁边的小区，应该是新建的，都是三十几层的高楼，直入云端。他们家在顶层，复式楼，并不大，一楼的客厅占据了大部分空间，房间在二楼，主卧、次卧、客房，还有一个小房间被当做书房，从书房可以上到顶层，楼顶是个小花园，搭了花架，迎春花开得正好。
晚饭是卓楠下厨，他的手艺很好，堪比大厨，吃饭的时候康欢欢说起他们相识：“说起来我当时是喜欢上了他做的饭，外面的垃圾食品吃太多了，偶然吃了回家常菜我就觉得，啊！美味啊！从此以后我就掉进了一个名为‘卓楠’的坑。”
我夹了个鸡腿在她嘴边，笑着说：“你就知足吧！美男美食，这日子可真潇洒。”
卓楠有些沉默，我们说话的时候他很少插嘴，总是安静地听着，偶尔说一两句，精准直戳中心。吃完饭后我对康欢欢说：“你这男朋友厉害啊！”
“那是，你也不看他是干什么的！”康欢欢一脸骄傲。
说起来，我倒没觉得卓楠老实，只猜得到他大概是很爱康欢欢的，才会这样骄纵她，宠溺她。世界太大，人海茫茫，能碰到这样一个男人并不容易。
睡觉时，卓楠被康欢欢赶到了客房，而我则入住了主卧。
康欢欢抱着被子去给他铺床，这一去就是两个小时，我靠在床上一本小说看了大半才见她红着脸打开门，冲到床边，弯下腰问：“在看什么？”
“□□，”我看了眼她因为弯腰而露出来的胸部，意有所指地说。
她低头看了眼，连忙捂住睡衣，睡到我旁边，红着脸骂：“流氓！”
我合上书本，看向她，认真地建议：“我觉得自己一个人睡没有问题。”所以你赶紧去和她相亲相爱去吧别在我面前秀恩爱了，我会受刺激的亲！
“不要嘛！我们都这么多年没见了，”她撒娇。
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撩起睡衣的袖子给她看：“看看我的鸡皮疙瘩。”
她扑上来捏着我的脸，表情凶狠：“程婧！”下一秒，她换上可怜兮兮的表情，“婧婧你不爱我了，你不喜欢我了，你以前不这样的，嘤嘤嘤……”
我觉得自己有点控制不住面部的表情，嘴角轻微抽搐：“……”推开她的脑袋，“康小姐，我对百合没有兴趣。”
“没关系，我不在乎，”她依旧可怜兮兮地看着我，眼睛里闪着泪花，就跟被我欺骗了感情后又狠心抛弃了似的。
我摸了摸她的头，轻轻地说：“乖啊！你要是那么爱演戏的话，就让你哥给你找个剧组，没准还能捞个女一号当当，你要是真出名了，我就去开个网店，专门贩卖你的周边产品啊！”
“……”
“婧婧，你越来越不可爱了，”她叹气，歪在我身边。
“嗯，”我点头，人总会长大。
“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吗？”
“没有，打算先混着。”
“那乔航呢？”她问，说起他的近况，“他现在出来独干了，和朋友合资了家工作室，在江城这地界也小有名气，听说他前段时间还得了个什么设计大奖，现在他在江城可是名人，不是当年那样和小明星传绯闻有的名气，而是靠她自己，人人都说乔家基因好，儿子女儿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我妈现在训起我二哥来就拿他当正面例子，出口就是‘你看看人乔航，以前浑也浑过，可现在多出息，你在看看你，我也不求你……’听得我二哥现在一听见乔航名字就犯恶心。”
“噗！”我忍不住笑起来，“至于这样吗？”
“当然至于，乔航可是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典型例子，不过他和家里的关系似乎越来越僵了，”康欢欢看向我，“婧婧，你这次回来，想清楚了吗？”
我将手搭在额头，看着房顶，暖色的灯光将它染成黄色。
“我很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