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第 62 章（1 / 1）
第 62 章
雪越下越大，落在身上，能感觉到沉甸甸的重量，但又是那么的柔软，带着痒酥酥的触感，彷若落到心田。
黑暗中的佛心宗静谧，森严。
陌上花呵着手心来回走动，七夜，月月兔和老阿吉排成一排蹲在一颗树下，落了半宿的大雪，三人全身裹雪，远远看去，像三棵覆雪的矮树。
突然黑暗之中出现一点光亮，陌上花心头一跳急忙望去，光亮细小微弱，似乎是根火把，火把蜿蜒前行，不见靠近也不见离去。
“是不是三灭？这么大的雪，他会不会找不到我们？”陌上花头也不回地问道。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望向七夜，若是他开口，应该不会把事情搞砸，“师父，以师娘的修为应该不用点火把吧！”
陌上花一顿，脸上神色顿时失望了几分，是呀，三灭何须用火把，那处光亮踌躇不前，说不定是寺中哪位巡夜的小僧。
“臭嘴。”老阿吉小声道。
“那你说。”七夜哼道。
“你不会说可能是师娘？至少师父心里舒服点。”老阿吉扮了扮鬼脸。
“这只会给师父带来更大的失望。”七夜回嘴，两人隔着月月兔动起手来，不过动作不大，无非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
“不对，你们看。”陌上花突然出声，三人停了手朝陌上花指得方向望去，先前乌漆麻黑的前方只有一点萤火虫般的光亮，此际密密麻麻的火把排成一条长龙，缓缓朝着佛心宗的北面行去。
“师父，这些人去哪儿？是不是师娘逃跑被他们发现呢？”月月兔问道。
陌上花已经飞驰而去，留下一言，“我们去看看。”
地上满是杂乱的脚印，松软的雪层已经被踩踏成坚硬的冰道。
莲花岛上的伽蓝殿已经不知所踪，一些僧人正有条不紊地来回奔跑，有些人的手里拿着一些衣物或者书籍。
陌上花拉住一个小僧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小僧不认得陌上花，拉回衣袖说道，“三灭大师突然将伽蓝殿搬到九佛妖塔，忆缘大师不同意，他们还在后殿商议，这些都是三灭大师以往用过的东西，我们要先送过去。”说完急匆匆地朝前赶去，路过一个巨大火堆，从里面取出一根火把，加入队伍。
忆缘大师双眼通红，隐含怒意，“你真的要这样做伤了师父的心？”
三灭沉默不语，从他脸上，忆缘大师再看不见半分浊世冷暖，不是冷漠，而是超脱了无，仿佛看透一切，想透一切。
“妖眼出现百年，以佛心宗，龙渊门和紫虚观三者的力量，即便不能去除妖眼也能保证像往日般不会招来大祸，况且如今有十八罗汉守在那里，不会轻易妖化，你何必化身坐阵，实在。。。”
三灭抬眸望向忆缘大师，神色平静，“师父是否觉得以大乘的修为去坐阵实属不值？”
“自然。”忆缘大师丝毫不介意心中的私心。
“妖眼已经祸害修真界许多年，如果再不除去只会祸害更多人，师父曾经说过，众生平等，弟子认为这众人不仅仅包括大乘的弟子和师父，也包括修为不高的每一个人，胥吏佛（杜撰）因为枝头小鸟没有水喝快要渴死，以身化作不老泉，弟子所做是不是比他有意义的多？然世间所有事情不以事小而不为，弟子认为可做，便要去做。”
忆缘大师深深叹了口气，“师父并不是这个意思，如今紫虚观已经有了传人，不出百年她便会像紫虚真人一般绘出高深的阵法，那时妖眼便可去除，你若执意坐阵，等到机缘成熟可寻件撼天震地的事情来做，莫怪为师势利，修炼到如今，为师已是极致，因为悟性不及你高。”
三灭展露一丝笑容，“师父在佛法上的研究无人能及，一切不过爱之深，这是三灭的荣幸，无以为报，化身坐阵便是弟子最大的回报。”
忆缘大师挥挥手，“你且去吧，让我静一静。”忆缘大师觉得有些心力交瘁。
三灭行了一个佛礼，踏出后殿，殿门打开之际，入眼漫天雪花，但愿这份歉意能随着他的化身消散一些。
门外守着上百名僧侣，他们中或许在佛经上读过得道高僧化身之事，或许从他人口中听到过，不过在他们眼中，这只不过是神话，激励他们或给他们感悟的佛家故事。
可这样的事马上就要发生在他们眼前，他们有些不可置信，眼中带着敬畏。
三灭看了众僧一眼，缓缓走下台阶，朝着九佛妖塔的方向。
突然两名僧侣祭出法杖，十字当空，拦住三灭的去路，无需多言，他人纷纷祭出法杖，两人相交，形成重重阻碍，期盼拦下三灭。
若要去化身，便以他们的血躯为路。
三灭走到最前面的两名僧侣面前，看了两人一眼，目光柔和，带着歉意，两名僧人纷纷垂头，目光躲闪。
三灭合十行礼，“多谢师兄。”
两名僧人连忙回礼，“不敢当。”
三灭跨过第一道人墙，面向后面两位僧侣，虔诚而歉意，“多谢师兄。”
“不敢当。”
。。。
当三灭通过最后一道人墙时，百僧跪拜，“让我们送师兄一程。”
三灭回头，只见先前的僧侣手肩相搭，形成一座两丈高的人基，最后四名手肩相搭，以环形形成人座。
三灭笑道，“有劳诸位师兄。”飞身盘坐到四人手臂上，四人待其坐稳，再飞到两丈高的人基上。
众僧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浩浩荡荡地朝九佛妖塔行去。
陌上花拔足狂追，终于在临近九佛妖塔时看见三灭的身影。
高高的人座之上，三灭一身白色袈裟，圣洁的如同苍穹明月。
一路听闻他要坐化，陌上花只当戏言，可看见他的背影的那一瞬，陌上花相信了，心中万千思绪堵塞，他就这般厌恶自己？
宁愿坐化也不跟自己走？
“三灭。”陌上花拼尽全力，嘶声力竭地喊道。
雪花飞舞中，皓月般的身影缓缓回身。
浊世繁花，阻隔彼此，凝望彼端，相思何解。
幻境幻红尘，一步一世界。
古寺钟鸣，悠扬四方。
三灭回身，眉目含笑，悲怜弥散，掌心微展，无数莹白绒羽飞向天际。
伽蓝殿背靠夹龙山，罩住整座九佛塔，殿堂一侧，露出石壁上的妖眼，妖眼弥漫着幽绿荧光，将整座殿堂照得如梦似幻。
殿堂之中，三灭朝着妖眼端坐，轻轻合掌，念出繁复的佛语，佛语渐响，三灭身下的法阵开始缓慢转动，微弱白芒愈发耀眼。
石壁上的妖眼猛地一缩，紧接着变得更大，绿芒与白芒交锋，绿芒似要吞噬白芒，白芒圣洁慈悲，感化绿芒。
渐渐绿芒躁动平息，犹如被洗去污垢般，变浅，变淡，最后染上白泽，熠熠生辉。
伽蓝殿霍地一亮，空中传来玄妙之声，声震乾坤，直达云霄，白芒之中，夹龙山体内咧咧空响，众僧骇然，抬头仰望。
“山变矮了。”一僧大喝，夹龙山以极快的速度下沉，震天撼地，夹龙山对面的山脉顷刻坍塌，碾为尘土，尘土之上，一条古道通向佛心宗的方向。
待到一切停歇，山高百丈的夹龙山变得一马平川，平川上矗立着伽蓝殿。
东方有晨曦，往昔明日当空才能看见日头，今时，只见茫茫雪原之上，一轮明日从东方缓缓升起，五色十光中，伽蓝殿犹如沉睡一般，静默不语。
群僧惊呼，“夹龙山不见了？妖眼不见了！”
神秀大师望着东面，目光如炬，“从今往后，修真界与魔界再无阻隔。”
惊呼的群僧顿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神秀大师又道，“千年之前，五界本无阻碍，因果轮回，世道不变，兴许三灭化身的真义便在于此，回去吧！”
“大师，如果魔界来犯怎么办？”一僧犹如大敌当前，一脸紧张。
神秀大师微微一笑，“大家都一样，兴许他们如今比我们更紧张，再说，他来打你，你不会还手吗？大家都是修真，只是道不同，两界合一，人心叵测，守住本心，不要辜负了三灭的良苦用心。”
众僧有所感悟，朝着伽蓝殿拜了一礼，随神秀大师回了佛心宗。
群僧经过陌上花身边时，纷纷行了一礼，加快脚下步伐。
陌上花望着远去的众僧，喝问道，“你们都不进去看看他还在不在？你们。。。好狠心的和尚。”
陌上花双手捂脸，无声哽咽。
一人走到陌上花面前，带着雪融后的寒意。
陌上花抬头，望着面前这个明明想装得无所谓，却怎么也掩饰不住眼底落寞的男人，哭道，“你又杀人了？”
九音摸着陌上花的发丝，将她轻轻搂进怀里，低声道，“我失败了。”
陌上花再也控制不住，失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