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1 / 1)
柳文异常平静地坐在夏枯荣的车里,但手心却不自觉冒出冷汗来。她的脑海里全然是商祁放手的刹那的表情,在星雨般的烟花衬托下,他的脸色那么苍白、那么阴郁,眼中缱绻着的尽是黑色的黯然。为什么心中隐隐作痛,不要想,她告诫自己,你想得过多了。
车子开得飞快,夏枯荣望着窗外旖旎的风光,茫茫然地说:“小文,我不愿相信世间真的有魔鬼,但他城府太深、心机太重、太复杂又足够的冷血。爱上这种近乎魔鬼的人,注定是不幸的。”她的手死死掐着柳文的手腕,脸上浮现出女人特有的厌憎和刻薄。
“不会的。”柳文顾不得痛,只想安抚洋母,她覆上另一只手,轻轻柔柔抚着洋母的手背。
夏枯荣摇摇头,低叹道:“你逃不掉的,他太厉害!不会允许你再逃的。他会一根根拔光你的翅膀,让你再也飞不起来!”
柳文头痛,“小阿姨,我现在更关心商洋。”
这是柳文过过的最没有年味的年了。商洋的这位小少爷被私家飞机接回来,一切都被打理妥妥当当,她知道不是洋母,有时候女人在关键时刻除了整天哭和埋怨,起不了任何作用。
柳文在医院里守四天夜,终于在年初五凌晨,商洋醒了过来。医生说他的身体状况恢复得很好,洋母才略微放心回去休息。
“哎呦,我财神没接到,却把你给接回来了。”柳文笑着拍拍他苍白的脸蛋。
商洋蔫蔫盯着天花板,没有说话。
柳文望着眼前的商洋,曾经的他也是瘦的,但却瘦不见骨,面目清润,很有艺术家范儿,可现在,他除了一副骷髅架子和一脸憔悴,还有什么。
怎么样才能让商洋变回从前那么阳光大男孩呢。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去做。”她俯身问他。
商洋依旧直挺挺地躺着,说不出的凄凉。
她摸着商洋的头发,他的头发很软,跟他的心肠一样软,“人一生中难免会被爱情所牵绊,温柔的男人用它来画画。也许老天爷让你经历这一磨难,是想让你成为像梵高、毕加索、弗美尔那样了不起的艺术家。”
说完,她弯腰将早已准备好的画布和笔放在他的病床上,却被他反手推了出去,啪嗒落在地上。
柳文光火了,使劲拍拍他的脑袋,怒骂道:“像个爷们一样给我站起来,你的人生中不光只有爱情,别他妈像个怂包似的耍下孩子脾气。”
商祁也怒地跳了起来,“我如果说我是不小心掉进河里的,并不是有意自杀,你信吗?”
信,怎么不信,这才像她认识的商洋的性格,柳文松了口气。
“商洋,我给你取了个特好听的英文名。”柳文干脆坐在床沿上。
“啥名字?”商洋问,他去国外,人家也没让他入乡随俗取洋名字。商洋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躺了下来。
“叫Tuesday怎么样?”
商洋又问:“为啥是Tuesday?不是Sunday或其他day?”
柳文笑着说:“因为你排行老二,性格也二,以后我就叫你‘拜二’,怎么样?挺贴切的吧!”
商洋气急败坏,却无可奈何:“我脑子进水了,你能让我一个人静静的干一会儿吗?”
“OK,OK,那你乖乖休息,我明天再来。”柳文起身准备出门,却见许久未见司老太拄着拐杖立于门扉。
“我想和你谈谈。”司老太一脸不容违逆的神色,张口说完就往外走。
“哦,好的。”柳文屁颠跟着,身后传来商洋的紧张的叫声:“要是欺负你,就给我打电话。”
柳文没好气的回吼道:“瞎起啥哄!连我都被欺负,你来基本上也只能是挨揍的份。”
司老太停下脚步, “我不会欺负你,只希望你去看一个人。”她说话时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强势,而是格外委婉。
看一个人?柳文开始不安了。
司老太带柳文来到了上楼的加护病房,那里面是各种ICU高级仪器,进去的也都是九死一生的重症病号。
春日的阳光透过廊上的窗棂照在司老太丰富阅历的脸上,柔和了眼中的冷犀。她静静望着对面密闭无尘室的大玻璃,眼瞳里有种恍惚的神情,好像在看病房里的人,又好像在看映在玻璃的柳文。
“商祁这孩子做事太偏执,”司老太喟叹地说:“明明有更好的处理方法,他偏偏走极端。7年前,他得知你参军后,就开始酗酒成性,在近一年内他奔波于法院和戒毒中心之间,当时的法官素以铁面无情闻名遐迩,也为他动容,从而同意取保候审。你不知道吧,这几年我一直在找心理医生辅导他,我以为他都好了。可是他又开始酗酒,连喝了四天,医生说,何止是胃穿孔,胃都喝得烂完了,如果不是胖嫂打电话给我,他可能早痛死了。”
柳文趴着玻璃窗仔细看,医生护士攒动中的病床上真睡着个熟悉的面容,苍白到透明的面容。
病床上的人似乎察觉到某人的视线,睫毛猛然动了几下。柳文心不由一紧,同一时间闪躲到了墙后。
里面医生护士忙成一团,走廊上一片寂静。
柳文依在墙角,默默的思索。之前也见过他吃药,本以为是富人吃得营养品,其实应该是治疗抑郁症的药吧。还有胃穿孔,那该有多痛呀,还痛了好几天。他的状况其实比商洋惨多了,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柳文脱口而出。阳光照在她的背影上,投下冷冷的阴影和绝情的味道。
司老太一愣,“我忘了你是柳文,心肠够硬!”
“那我可以走了吗?”柳文直了直身子。
“小文……我有侄儿,也有亲切的朋友……但是没有共享回忆的人,会孤单很久很久的。所以,我希望你和他能成为共享回忆的人……”司老太的神情似乎带着某种卑微的乞求。
柳文顿了顿,“很抱歉,我听不懂你话的意思”她补充了一句:“我可以走了吗?真不想再问第三遍了!”
“柳文你……”司老太黯然地说:“你走吧,就当我没来找过你。”
柳文理所当然掉头就跑。隔天,又拎着好几只野外保暖瓶,推开病房门,便看到商洋坐在床上生龙活虎和年轻美貌的小护士谈笑风生。
果真是艺术家,爱情来时如疾风骤雨,疯过、狂过,便化成一江春水,东流不复返。
她佯装敲敲门,“有打扰到你们吗?”
“那我先出去了。”小护士害羞地笑了笑,收拾完材料,插着口袋,走出门外。
柳文走到床头柜前,将保暖瓶放在上面,扭开盖子,盛了一碗,送到他嘴边,“我给你煲了猪蹄汤。”
商洋赌气,甩开头,“我还没要到电话号码呢!”
她放下,扭开另个保暖瓶,换了个方式说:“那帮我试菜,这是旧时光最新开发的菜品,你可是第一个吃到的。”
商洋伸头瞧瞧,“不就是普通的菜饭么?”
“你懂P!”柳文微怒,开始像法国餐厅里那些口若悬河的侍者一般介绍起这道菜来:“我这是从一本叫《小饕》的小言里看来的,那女主是个美食家,有一次她做了一道特殊的菜饭,书里还详细地记载了制作过程。我就照葫芦画瓢,试做了一下,要先将腊肉青豆和生米倒入锅内清炒至7分熟,米饭充分吸收让腊肉的香味,然后再一层米饭一层伊朗小茴香铺在饭锅内焖到全熟。成果还不错的说。”
商洋决定赏光品尝一下,然后像模像样地评价道:“嗯,还行,如果售价是30元一份,还是有人会买的。”
柳文嘿嘿笑着,旧时光本来就是走平民路线。
两人还未好好聊上几句,柳文便接到了柳妈的电话。离家不远的棋牌室预订了几十份炒饭,老夫妻唤她回去帮忙。
窗外,天突然下起雨来,商洋借了把伞给她,在柳妈一通催促的电话下,她拎着保温瓶踏上回家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