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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午夜(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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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无数遍的手机没有来电,也没有短信,简葇懒得将手机一次次收起来,又一次次拿出来,干脆刷刷微博,刷了几下,刷出骆晴几秒钟前发的微博,内容是一句经典的电影对白:

“也许他不会带我去坐游艇吃法餐,但是他可以每天早晨都为我跑几条街去买我最爱吃的豆浆油条……忽然很想这样爱一次!”

下面还配了一张骆晴看似清纯的生活照。

简葇看着这句别有深意的微博,转发了一下,并且回复:“不论游艇法餐,还是豆浆油条,不管蓝色妖姬,还是仙人掌,遇上对的人,什么都是对的,遇上错的人,一切都是错……”

等了好一会儿,骆晴没有回复,却等来了一条来自“陌生人”的回复:“爱上了,就不分对错!”

她查看了“陌生人”的微博,只有过两条消息,而且都是@过她的。

第一条:“下雪了……”

第二条:“没有人值得你把自己伤成这样。”

海风掀起她的裙摆,黑白色交叠着漂浮在空中,她握着手机,仰望着东方泛了白的天。

爱上了,真的不用分对错吗?

……

甲板上传来不稳的高跟鞋叮当声,她转脸看去,一个挺有名气的女星摇晃着走向甲板上的另一侧,她双手撑着围栏一阵干呕,然后蹲在地上无声抽泣着。

抽泣了一会儿,女星开始打电话,拿着电话痛哭流涕,“你不是说这一生除了我不会再爱上别人,你不是说过非我不娶吗?为什么……”

声音突然没了,她骂了一句“浑蛋”,直接把手机摔了。

简葇没有打扰她,安静地退到她视线不及的地方。简葇虽然和这个女星不熟,却也听过她的事,毕竟这个圈子没有真正的隐私。

想当年,这个女星也红过一时,就在她四年前最红的时候,她和一个高富帅的恋情高调晒出来,当真被不少的圈中女艺人羡慕嫉妒恨过。

四年,她赔上了青春,赔上了真心,到头来高富帅遇上一个比她年轻,比她漂亮,比她学历高,比她家世好的女人,就用一栋浦东的高档别墅像打发叫花子一样把她打发了。

上个月,高富帅更高调地结婚了,极尽奢华的婚礼上,新娘的脸上全是幸福和满足……

而她,除了在酒醉后痛哭流涕还能做什么?

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本来就是这个圈子的游戏规则。

愿赌就要服输!

简葇垂下脸,再看手中的微博留言。

她忽然很想知道,假如有一天,她看到郑伟琛唯美浪漫的婚礼,看见他和新娘脸上的幸福和满足,她会不会这么痛哭着打电话给他?

应该不会吧,最残忍的一幕她都看见过,这点小场面她应该能忍得住。

那么,她真的可以考虑岳启飞的建议。

有的人,你一想起他,他就一定会出现,比如岳启飞。

她微凉的背上多了件西装,熟悉的古龙水味道让她不用回头也猜出衣服的主人。

“谢谢!”她问:“你觉得,我这种姿色,男人要多久才会腻味我?”

“怎么?考虑我的建议了?”

“嗯!”

“据说外国科学家做过实验,把一对很相爱的夫妻放在同一间房子里,关三个月,两个人出来以后第一时间去离了婚,老死不相往来。当然,这是极端的情况,一般来说,男人与一个女人朝夕相对,一年新鲜、二年熟悉、三年乏味、四年思考、五年计划、六年蠢动、七年行动……”

“七年,看来我真得多要点养老金。”

第三章试戏

凌晨三点,正是黑夜与白昼交替的时刻,S市的水天相接处星光淡去。

B市的一栋豪宅别墅的窗帷外,天穹星光也渐渐没落,一抹弦月黯淡无光。

烟雾缭绕的客厅内,几叠百元的人民币随意散落在麻将桌上,两个男人歪在沙发上,睡得鼾声如雷,呼吸中还散着浓重的酒气。

毫无倦意的郑伟琛走出阳台,伸手摸出烟盒,发现里面已经空空荡荡,烦躁地丢在一边。

“看来你今天心情不错。”调侃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与此同时,一支烟递到他眼前。

郑伟琛接过,却没有点燃,“这你都看出来了?!”

“不然你怎么会特意叫我们过来,给我们送钱。”

“我今天良心发现了……”

叶正宸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什么,低头翻看着刚刚从茶几上顺来的杂志,其中有一页的新闻很是火辣——天世传媒太子离婚后新恋情首度曝光,与新女友简葇共度良宵。

比标题更醒目的是一组高调的恩爱秀,虽然没有什么不雅照,可两个人深夜同游B市城,女主角的一颦一笑尽显温存……

他又看了一眼身边的郑伟琛,终于明白他这一脸阴沉所为何来。

“听说你要和乔欣韵结婚了。”叶正宸平静地开口。

郑伟琛的表情明显一愣,又很快换上嘲弄的笑意,“你消息挺灵通的。”

“我记得上个月你还说对她没什么印象,想不到这么快就有感觉了……”

“现在也没什么印象。”郑伟琛的嘴角微微挑了挑,语气像是在陈述着别人的事情。

“要不要我给乔大小姐发张请柬,让你加深点印象?”

郑伟琛果断拒绝:“不用!你的婚礼,我会带简葇去。”

“简葇?”叶正宸把杂志送到郑伟琛眼前,指了指上面情真意切望着岳启飞的简葇,“你不是说她吧?”

郑伟琛冷冷瞪他一眼,抢下了杂志丢在一边。

“你不是已经死心了吗?”叶正宸问。

“本来是死了。可是,上个月我在国际饭店的电梯里遇见她了,她这次没像躲瘟疫一样躲着我……”

叶正宸一脸不解问:“在电梯里,你认为她能往哪儿躲?”

郑伟琛装作没听见,继续说:“她现在成熟了很多,我可能还有机会……”

“机会?让她再毁你一次的机会?”

见他没有回答,叶正宸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也不再多说什么,拍拍他的肩膀,“算了,反正你现在这样子,毁不毁,也没什么差别……”

“……”

“回头我让人好好安排一下,把南州酒店顶楼的套房全给你空出来,保证没人打扰……”

“你总算说了句人话!”

一根烟吸尽了,郑伟琛又问身边的叶正宸:“你今天上午有时间吗?”

“能抽出时间。”

“我想你帮我去看看……林近,如果方便,帮我要一张他近期的照片。”

叶正宸立刻收起脸上随性的笑意,“好!”

然后,他推掉了上午所有的日程,一大早陪着郑伟琛去了B市第二监狱。

今天的雾霾比任何一天都阴沉,完全分不清哪里是青天,哪里是白日。

正好赶上探监日,B市第二监狱的门口挤满了焦虑又惆怅的人,有两鬓斑白的老人,有两三岁的孩子牵着母亲的手,也有茫然无助的年轻人,他们每一张脸都不一样,却有着相同的表情——绝望。

至亲被关在这处主要关押无期徒刑和死刑缓期两年执行的监狱里,谁能不绝望。

郑伟琛坐在车上吸了不知几根烟,叶正宸才被监狱长热情洋溢地送了出来。

监狱长回去了,叶正宸才走到车边,开门上了车。

他看看郑伟琛面无表情的脸,将手中一张快速成像的照片递到郑伟琛面前,“这是你要的照片,刚照的。”

郑伟琛看着照片,五年的牢狱生活让林近消瘦的颧骨高高撑起,腮边细密的胡茬灰白,头上新长出的白发根根直立,在照片上,再看不见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温文尔雅。可是,他高大的身材还是那么伟岸,俊朗的五官即使沧桑,也一样有着男人磨砺后的魅力。

“他说什么了?”郑伟琛问,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问了吕伯母的病情,还有你的近况……”叶正宸思索了一下,才试探着说:“他还说,想再见你一面。”

“开车吧。”

车子启动,尘土飞扬而起。

郑伟琛关了车窗,又问:“减刑的事,怎么样?”

“监狱长说他表现很好,帮他申请过无期变有期,不过上面一直不批。”

郑伟琛点点头,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因为他早就知道,有人想要让他死在监狱里了……

……

从监狱回来,郑伟琛回了他真正的家,那个有严父,有慈母,但没有温暖的家。

推开家门,他正准备换鞋,就听见尖锐的惊叫声。他直接甩开脱了一半的鞋,一步几阶楼梯飞奔上楼,冲进母亲的房间。

房间里一片战场般的狼藉,碎了一地的餐具,散了一地的照片……

而他记忆中美丽温柔的母亲此刻正像一个野兽一样,死死咬着他的父亲,鲜血从她的齿间渗出,他的父亲还在尽量用最平静的声音安慰她:“雅非,没事的,你别怕,别怕……”

“妈……”郑伟琛立刻上前抱住母亲,极力安抚着她,“没事儿,我回来了。”

她马上松了口,干枯的手指触摸着郑伟琛的脸,“伟伟,你回来了?你终于肯叫我妈了!你不恨我了?你原谅我了?!”

郑伟琛点着头,“妈,今天你生日,我回来陪你过生日。”

“是吗?我生日?”

见她的情绪稳定下来,郑伟琛才看向他的父亲,他站在那里,虽然身材瘦小,却有着仿佛能撑起天地的气势。

收拾好杂乱的房间,又帮父亲处理完伤口,郑伟琛重新回到母亲的房间,锁上了门。

他蹲下,仰头望着她呆滞中满是哀伤的眼睛,“妈,我给你看样东西。”

他拿出照片,放在她手中。

她呆滞的眼中马上有了焦距,然后,她猛地抢走了照片,眼泪从她干涸的眼眶涌出。

他看着她微笑,手指握成了惨白色。

五年了,自从那个男人被判了刑,她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父亲坚持不送她去精神病院,担心医院的人不会细心照顾她,这五年,他给她最好的照顾,最小心翼翼的呵护,可是她心里却只惦记那个在她二十五岁时,抛弃她出国,在她四十岁时,又回来找她的男人……

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毁了她的婚姻,毁了她的生活,可她还是只为他流泪……

是爱,是孽,还是注定了,情深,缘浅?

陪着母亲聊了很久,等到她在药物的镇静下睡着,郑伟琛收起了照片,为她盖好了被子,拉好了窗帘,无声无息地离开房间。

下楼时,佣人已经把一桌饭菜都摆好了,父亲坐在桌前等着他。

“过来吃饭吧,小吴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鱼。”

说着,父亲还把桌上的糖醋鱼生硬地推了推,好像怕他没有看到一样。

这五年,郑伟琛眼看着父亲一日比一日苍老,以前那张写满“阶级斗争”的脸,写满了“霸权主义”的脸,现在刻上的都是一个老人花甲之年的孤独。

有时候,郑伟琛甚至有些怀念那个天天把“子不教,父之过”挂在嘴边,时时把棍棒举在手上的那个严父。

虽然年轻气盛时,他对父亲气过、怨过、叛逆过、反抗过,但他始终知道他们是至亲,血脉里流动着相同的血液,就算打断了骨头,也还连着筋。他相信,向来霸道的父亲也一定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肆无忌惮地打骂他,肆无忌惮喊着——

“你要是还想再叫我一声爸,就跟那个女人断绝来往。”

“你给我滚!你!你……走了就别回来!”

“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你是死是活,你毁在那个女人手里,都跟我没关系!”

他摔门就走,断绝关系的话张嘴就说,根本不顾及父亲的感受,因为在他心中父亲的肩膀虽然瘦削,却没有什么事是他无法承担的。

他以为没有什么可以击垮父亲的坚韧和强势,却忘了再坚韧的男人也是人,是人都会有不能承受之痛。

想起几天没回家吃饭了,虽然没有什么胃口,郑伟琛还是坐在饭桌前,陪父亲吃着饭,聊着天,“爸,叶正宸又推荐了个精神科的医生,美国回来的,明天我请他来家里给妈看看。”

“哦,好!”父亲连连点头,“你妈的病情最近好像又严重了,刚才连我都不认识了。”

“她可能是暂时情绪不稳定,过几天就好了。刚才我跟她聊天,她又想起很多事。”

“是吗?那你没事儿多回来陪她聊聊!”

“嗯,等我忙完手上这个案子,我就搬回家来住。”

“回来住?什么时候?我让小吴给你收拾下房间。”

他已经很久没在父亲脸上看见这么真切的欣慰和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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