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求生等死中等死而求生(1 / 1)
——一个红蓝相间的站牌,上面的油漆自风干后,经由多年的日晒雨淋,而脱落的不像样子。站与站间多少有些模糊不清,已经锈迹斑斑。
站牌儿下站着一个清秀的小孩儿,穿着一条单一的卡其色军裤,洗的渐了白,小孩儿太瘦了,裤子松松垮垮的挂在胯骨上,没有那条皮带就会险些掉下来。裤脚塞进belleville长筒军靴里,
昨夜的一场秋雨,让行人身上带了或多或少的泥点子,都有了那么点儿拔山涉水的味而。不同的是嘴里的咒骂,那姑娘蓝色的外套被流畅的车身溅上一排水污,气急败坏的嚷嚷:“
:“你瞎了眼吗?”
:“急着去见你二大爷。”车主不甘示弱,格外赠送一枚优雅的中指。
城市飞速的运转,人们来去匆匆,这连一点小小的调剂都不算。
小孩儿身上罩件儿灰色大外套,下摆两侧伦比哆啦A梦的大口袋,领子高高的竖了起来,还是遮不住里面那件儿高领白卫衣,头顶着毛线套头帽,刘海儿一点点长,遮住眉毛刚到眼睛,这会儿刚入秋,风里夹杂了一丝丝的凉与睁不开眼的沙,穿得再多寒气也是透过衣服直往骨子里钻,阳光正好,影射出眼角的寂寞配合嘴角的弧度,那独孤求败的神韵真他娘的展现到了极致。
单肩包很干瘪,小孩儿手里捏着一张车票,可以猜测出,嗯,刚买的票,就是可惜了,看不清票上的目的地。
暗室 ,一位年约六十的胖老头儿,冲洗着一张张的照片,审视到最后一张,那不满的老脸似看了两天的胖毛虫这刻终于蜕蛹化蝶,老头满意的肥手指心满意得的磨蹭自己的双下巴,笑眯线的眼看着手里定成了格的站牌下那小孩儿,脸上的褶儿越发堆挤在一起,
:“恩,很久没再拍出这种味道的了。”
胖老头儿喃喃自语。其实,照片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只不过你仔细的瞧:周遭贼眉鼠目的票贩子,满脸不耐的小娘们儿提着菜篮子,腾出一手拉扯着自家嚎哭不停的小娃娃,叫卖报纸的小姑娘,火车里稀稀疏疏三两人昏昏欲睡的模糊神情,一切无不衬托这奇怪的小孩儿,拍摄者角度之完美 ,手法之刁钻,为之添彩,
好似看着照片也嗅的出里面流浪的气息,处处体现着冲突与融洽的矛盾美。
太阳归家了,老旧的铁皮火车轰隆隆向西龟行,与其说是辆火车倒不如更适合怀旧的古物,与其穿梭在城市与市间倒更合适堆进博物馆里以示瞻仰。
瞧那踌躇不前的跌跌撞撞,或许一不小心就可以越出轨来,像那八十岁老太太的牙,却也跟这四周的景色出奇融合,无妨。
穿过一片树林,是一片树林,穿过这片树林,还是一片树林。空荡的车厢空气弥漫细小的微尘,与世沉浮,夕照日头烘托着车厢,暖洋洋的,窦角蜷缩在后座的两人座位,背包被紧紧的抱在胸前,手臂环绕它再交叉着插见腋下,□□成一件衣服的厚度,可能里面东西很少真的很少,灰色外套包住了他全身上下,只是隐约的露出两只紧闭的眼,一动不动,睫毛也未曾煽动几下,一派祥和。
“窦角在家忙了很久,距离上次出门,连他自己也不太记得他有忙多久,甚至他其实也记不得自己究竟忙了些什么,就是太困,一睡过去都不记得了。
窦角很迷糊,当爸的可含糊不得,窦靖行小心翼翼看着儿子,窦角吃的很安静,一口饭一口菜,称多少就吃多少,再添再吃,窦靖行最近忙的头重脚轻,江猛开始收购他公司的股票,而且明目张胆,到手的合同有了他从中作梗,对方宁肯赔上违约金撕破了脸也毁定了约,不给他留一丝空闲喘上那么哪怕一口气儿。
最重要的是窦角,自己唯一的儿子,现如今江猛婚后一月有余,婚礼那天窦角回到家闷头睡了两个星期,而且出气儿多进气儿少,窦靖行吓得不轻却毫无办法,最后只能咬牙跺脚的悔不该当初带儿子去,一方面着手使用营养液维持儿子可怜的呼吸,公司大小事物全权交代二把手,可哪儿那么容易?江猛变着花样儿的玩儿,窦靖行也只能见招拆招的硬抗,这天当窦角生龙活虎的走下楼来,窦靖行是着实放下了压在心里那块儿最大的石头,可惜,他很快的怀疑他可能放心的太早了,人的肚子不是无底洞,当窦角越发轻盈了步调无聚焦的眸子,窦靖行确定了,窦角吃完最后一口饭,低垂着头停顿了片刻,才慢慢放下碗筷抬起头扯扯嘴角勾起一道费力的,勉强称为笑的笑容,还是一样的安静,
:“爸,我吃完了,你慢慢吃”。
说完站起来拖沓着一步步爬回阁楼。窦靖行这条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狐狸缓慢的站起身,这一刻他才发觉,他真的老了。
不见了往日挂进眼里深处的精明,就这么缓慢如他儿子一样拖沓进书房,这才重重的倒进靠椅,天色暗了,房里不见一盏亮着的灯,窗外是漫边无际的青白,时钟滴答滴答,滴答。
过了很久,许是窦靖行受不住这越来越负重的寂寥,才颤抖着拿起桌边的电话播出对于他熟记于心的号码轻轻放在耳边,嘟,嘟…… 接通那刻,窦靖行颤着哭音的喃喃:“
:“我们,好像错了,错了”一室静逸。
回到阁楼窦角爬进床垫 ,天色蒙蒙亮,爬出来一夜未合眼,全身都是酸疼的,掏出压进箱底多年的大背包,塞进一条薄毯,两条内裤,在抽屉里拿出一条纯银项链,本可以交替挫开的吊坠在两面焊死,已经打不开,更看不到里面的相片,窦角摸了又摸,轻轻吸了吸发红鼻子,眼不见为净的扔进背包里,归拢归拢翻到的现金,不多两千零一些,也不少了,装进夹层划紧拉链,这才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走下去,漫无目的渡了半天,窦角才来到这老旧的车站,心不在焉的买了票,鬼使神差的上了车。
火车还在开,心里有点解脱,可也不是顶喜欢,自己最后还是离开江猛了,不对,是江猛最后还是不要他了,虽然终于不再闹腾了,这却不是他想要的,裹紧大衣瑟缩了下,像极受伤的小兽,只能自己舔舐伤口,缓缓回忆,就算真痛。